李崇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這些被倚作朝廷肱骨的中軍大將竟會在眾目具瞻下做出如此大膽妄為，毀誤戰機之事！眼瞧著柔然諸部輕鬆離去，這讓他如何能夠甘心？！數月以來費心竭力所為的便是一舉覆滅這北疆大患，如今財殫力痡，卻隻能眼睜睜看著一切付諸東流？！此刻阿那瑰亦是獰笑出聲，饒是半張臉都被血色所染，他仍快意大叫：“李崇老兒你可看見了！天不滅我！天不滅我柔然！你的謀劃你的算計都壞在了自己人手裏！！”李崇聞聽此言抓著將旗的手臂猛然用力，一時間他隻覺得渾身血液都在往腦中湧去，突然的劇痛恍若血管將要爆裂開來一那些因自己謀劃而戰死的軍卒，那些因凍傷而被拋下的青壯，那些無數冤魂此刻都像是從四麵八方朝自己匯聚而來，伸手抓向自己！向自己討命！他再想開口又感覺如墜冰窟，眼前一黑直直倒下！“將軍！將軍！”“崇帥！這可如何是好！”見此情勢帥台之上頓時一片大亂，連帶著正在竭力圍殺柔然人的步卒也是一陣嘩好在戰局已定，剩餘的柔然人已是甕中之鱉這才沒因為李崇的倒下而使戰局反愕然間張寧率先做出反應，他對元修義抱拳道：“崇帥抱恙，兵勢如火，還請大人暫時主持戰局！”元修義心知不是推托之時，何況此刻對他而言亦是千載難逢的良機，立時慨然應其實他並不需要如何指揮調動兵馬，隻需要代替李崇走到台前，將領們見副帥在此又勝機在握，自然不會再有慌而張寧則是望著被親衛焦急抬離的李崇感歎莫戰場之上已是如此，可見元魏此刻統治階層的傾軋是如何厲遙想北討始時大軍精甲耀日，鐵騎前驅，然而所耗費的國力財力，戰死的精銳之士何其之多，卻不能一戰而定草原畢其功於一役，實在是令人扼此後之事已是無需多提，阿那瑰最終廝殺至脫力，眼看即將被擒不願再次去往洛陽的他自盡而死，其餘鬱久閭部族人則盡數戰更有諸小部三千柔然人跪地乞降，戰死逃遁者不計其此戰之後鬱久閭氏的衰落必將引起一場血腥的權力紛爭，柔然的衰敗再無可避所幸的是張寧並未在亂軍中瞧見柔然公主鬱久閭悅的身影，想必其在勸阻阿那瑰無果後已然脫身，以她的才智必能整合鬱久閭氏餘部闖出一片天地，自己也無需擔心後續的合作能否順至於突厥阿史那氏，張寧經過對柔然降卒的審問後得知，此前其部確有千人隨阿那瑰出戰，但不知為何在兩天前被突然調走，一眾降卒皆不知其去對此張寧不曉其中內情，也無力去戰後一連數日李崇皆處在昏迷狀態，據軍醫呈上的診斷因是心力交瘁更添風寒所元修義吩咐軍醫好生照看後，也樂得一心撲在處理軍中之事上，大肆召見諸將許諾班師回朝後的論功行賞之對其而言這實在是在軍中施加影響力的不二之尤其是數位中軍大將，若李崇醒時定會嗬斥一番上奏參其臨陣怯敵，致使放走蠕蠕諸部未能一戰功可元修義卻不管不顧，一力表示自己會向聖上闡明情況，不使諸位有絲毫麻其中汙穢之事哪怕是早有心理準備的張寧，亦是聽得默然無經過兩日統計，此戰共斃敵兩萬四千人俘獲三千，陣斬柔然可汗鬱久閭阿那瑰，並且搗毀被其奉為聖地的王庭，獲牛羊三十萬頭戰馬數千，是元魏數十年來對草原的未有之大作為一名切實參與其中，在最終一戰裏卻是實實在在旁觀的張寧，他知曉曆史再一次於此發生了變化，而相比自己的存活，這次變化更加巨未來將要發生的一切注定會受此影響，乃至於六鎮之亂的結果，元魏的命運都或將改相較於巨大的勝利，魏軍的損失似乎可以忽略不在元修義所寫的軍報中，魏軍戰死五千，傷七千，戰損幾乎達到了以一換二的地但唯有諸將心裏清楚，這份戰損既沒算上諸鎮鎮軍，各州郡戍兵的死傷，也沒納入似元修義這等高級軍官的自家部曲，更遑論是似斛律部這樣的仆從軍，以及征伐的諸郡青壯以張寧的估算，諸郡青壯能夠安然返鄉的十不存三，其中多已因寒凍而被切除了手腳，往後如何生活，郡縣官府是否會有銀錢賞下，能否免除來年勞逸，全都不再關心計較之至於諸鎮鎮軍以及仆從軍，僅張寧等將算來就有近萬人的死傷，而前番受命為大軍開路的柔玄鎮軍，更是已然消失無待到諸軍回轉各鎮，必將哀鴻一哪怕有張寧一路刻意保存軍力，眼下六鎮鎮軍的數量與戰力已是大跌，加上必將再度沸騰的民怨，未來將會發生什麽不言而但無論如何，在元修義等將的眼中，此戰是實實在在的大勝，整個中軍自上而下都洋溢著喜悅的氣他也未有吝嗇銀錢，將隨軍攜帶的金銀盡數賞賜各軍，張寧等人亦有所待到行出大漠，張寧等人回首瞧去隻覺得恍若身在夢而後大軍一路往柔玄鎮去，計劃中病重未醒的驃騎大將軍李崇將被暫時安置在柔玄鎮，而隨軍青壯，諸鎮鎮軍，諸部仆從軍都將在那登載功績，隨即解散發還各待到那時元修義才會領著中軍返回洛陽，接受盛大的慶對此楊鈞，莫敬一以及賀拔度拔，斛律金對此都毫不意外，似是早有所唯獨鎮軍中的將校們很是憤憤不平，這些早已失勢的六鎮武人痛恨自己在拋頭顱灑熱血後又被朝廷拋置旁側之諸將對於麾下部曲的怨念可謂心知肚明，但又能如何呢？事實既是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