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雪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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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我軍在寧台西北,需行至二十裏外的此處方能紮下營寨,以作休”兩名軍士左右掌著輿圖,另一人則拿著火把照明,昏暗不定的火光下張寧手指向其上一處說楊鈞,賀拔度拔,莫敬一皆在旁側,聞聽此言楊鈞微微頷首示意讚賀拔度拔蹙眉沉吟片刻後問道:“骸兒穀若是有伏軍該當如何?”自諸軍合於一處突圍後,一路向西奔走數十裏可謂倉惶狼狽至途中僅停歇了不到半個時辰,所為的還是篩選出兩百精銳甲士與五百輕騎開可即便如此在那短短半個時辰裏就有近半軍士沉沉睡去,或是受風寒所侵一病不對此諸將亦是無可奈在雨雪交加的惡劣天氣遭遇突襲,猝然間與柔然人廝殺鏖戰早已使得諸軍將士精疲力竭,隻憑著一口氣強撐,那是求生的本能,求勝的欲一旦這根緊繃的弦斷掉諸如上述情勢自然會接踵而偏偏大漠之上茫茫一片沒有可做歇腳之處,雨點又恰逢其時的開始滴落,張寧隻得召集諸將強行驅動軍士往骸兒穀而莫敬一一直注視著前兩人的神情,見此也不禁向張寧投去詢問的目諸將心知肚明軍士們此刻搖搖欲墜,除去少數人外幾無再戰之力,非得找到一處可休整之地才骸兒穀乃是一處大漠穀地,用作紮營足可適但賀拔度拔的詢問使得諸人目光再次匯聚於張寧身上,如其所言倘若骸兒穀有伏又該當如何?張寧似早有所料從容道:“蠕蠕此番襲擊我軍僅有一部四千餘騎,兵力不足,否則斷不會退去任我突算上其先前與我軍鏖戰折損的千餘人,此刻也僅剩兩千餘騎,情況與我軍軍士一般無二……斷不會再輕易設伏,至少兩日內我軍再無遇襲之”此話有理有據,諸將聞之無不頓覺精神一鬆,長舒出一口柔然人縱橫漠北,穿行大漠對其而言算不得難事,但在如此大雪夤夜又適逢暴雨侵襲的惡劣環境下連續作戰,除非其是鐵打的否則定然也難以承莫敬一更是精神振奮,他轉而若有所思道:“白日裏我觀來襲蠕蠕衝陣時無不盡力廝殺,退走時又多顯不甘,不似尋常部而且…我並未發現其指揮者在於何處,諸位可曾見到?”要論觀察與精明,此刻的四位鎮將中無出莫敬一他這麽一說幾人皆是一滯,方才意識到問題所賀拔度拔乃是北地宿將,經驗最為豐富,他眯著眼睛似是在回憶白日裏所見:“此等蠕蠕大多持骨鐵箭……鞍間又有頭皮裹帶,占據上風時多有人下馬斬割首級…想來應當是伯思”旋即他向幾人道出伯思部的特點後又說:“某常聽聞伯思部桀驁不馴,若此番真是受人驅使…這人的身份手腕必定不”的確如此,然則十數年內柔然內亂不止權力交替頻繁,如今其王庭核心是如何的權利分布外人實難知楊鈞比起賀拔度拔更為老成持重,他接口道:“無論如何敵騎隻有伯文部一支實屬萬幸,我軍亦需速速休整再從長計議……”說到這兒他再度望向張寧,眸光意味深長:“……是否還需要去到噶爾”眾人心間一沉不再多言,各自離去督促軍士行進,至於病臥無力行走者則盡數被張寧安置在由禦夷軍護衛的大車想要在如此惡劣的天氣下走出大漠求得生路,若不能眾誌成城是決然無法辦到因而張寧需要給予諸軍希望,更不能拋棄任何一名病者,否則必定人人自危,就連負責開路的甲士輕騎亦會如臨近深夜的大漠更加寒冷,拇指大的雪片似是籃中豆米般被人潑灑而出,傾倒在大地本就被雨水浸濕的棉衣凝結出一層薄薄的冰霜,如同另一副寒冷刺骨的甲胄將本就搖搖欲墜的軍士禁錮其連番的廝殺突圍後,多數軍士在此刻都已是疲憊到了極點,唯有求生的欲望使其機械地跟隨前方同袍的腳步踉蹌而隻是身體機能的迅速消退下,不僅思緒凝滯,就連感官也退化張寧所見十餘人手掌凍僵而不自知,待到他上去提醒才尺度地抱刀揣入懷將校們也好不到哪兒去,往日引以為豪的精良鐵甲在此刻反倒成了束縛與累先前廝殺時浸入的雨水盡數凝結成冰,寒意刺饒是如此他們仍得強打精神不斷為身旁的部曲鼓氣,而他們手中的火把也的確成為軍士們賴以引路的光“弟兄們,再堅持半個時辰!等到了骸兒穀老子親自去找鎮將大人,讓他安排咱們隊先紮營歇息!”一名麵上綁有紗布進行過簡單包紮的塌鼻梁男子大聲說道,好似生怕旁側部曲聽不見一“隊…隊主……這能行嗎?”有人忽然遲疑著開口問道,話音裏帶著明顯的質那塌鼻梁男子剛想轉頭喝罵,卻在見到對方凝結著冰霜的眉宇後還略帶稚氣的麵孔,隻得吐出一口唾沫,憤憤道:“李三你給狗娃子,還敢質疑老子?要不是瞧你腿上有傷老子現在就一腳給你踹過來!”塌鼻梁先是喝罵了一句維持自己身為隊主應有的威嚴,這才又道:“老子告訴你不但咱們隊能先宿營,鎮將大人還得給咱拿來幹棉衣和被褥!恩……還得再升起一堆火來!那叫一個暖和!沒法子誰讓咱們隊當時連殺了八名蠕蠕!要不是咱們,嘿,那軍陣哪兒還穩得住!”塌鼻梁嘖嘖有聲,說得麾下部曲盡皆露出向往之色,又帶著自豪的神情加快了些步隻是誰也沒瞧見塌鼻梁隱藏中眸中的悲那喚作李三的年輕士卒是他親自向軍司馬要來的,連帶著的還有其兩位兄都說打仗親兄弟,可如今卻隻剩下了李三一人!若能回鎮,自己又當如何向其家中老母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