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不死不休四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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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陣邊緣,密林之中,兩具屍體躺在地上,兩道身影相視而
林嘯手中攥著渡塵絲,笑意不“還能談?不知事到如今,形勢調轉,你命在我手,又有何本錢可談?”
那長發青年笑著將頭一“當然是有你無法拒絕的理”
“哦?難道你能立刻讓我元嬰大成,成就人仙之境?”林嘯調侃
“道友說笑”長發青年望著林嘯,麵色淡然,“既然道友身在仙門,我有一言,卻想讓道友聽上一”
林嘯倒沒拒絕,直言道:“聽聽可以,但若想一句話,活下一條命,道友想得卻也太過簡單了”
“簡不簡單,你我不妨再”
長發青年淺笑一聲,渾然不似命懸一線,危在旦夕之
就聽他信口言
“所謂仙者,不過山中人爾,說到底了,也還是既然是人,便逃不出愛恨,躲不過情”
“道友既然仙門行走,總還知道,我輩中人,最忌結仇,結了便是不死不休;也最記承恩,承了便是守望相”
那長發青年負手而立,聲音舒緩,款款而
“除非你修為絕頂,作天上人,不然,這一方江湖講的,從來不是打打殺殺,而是人情世”
“此言,道友以為然否?”
林嘯隻是靜靜聽著,卻沒說
就見那長發青年麵帶微笑,繼續言
“觀道友一介散修,資質平平,正是仙門底層,俯首刨食之徒,衣食無著之輩,即便福緣深厚,得了不少法寶典藏,也還是孑然一身,孤家寡”
“難道道友以為,憑著一點奇遇所得,便能逆天改命,得成大道麽?”
“若真做此想,便真的錯要知,散修終是散修,凡人終是凡人,任你窮其一生,也翻不得天去!這,便是諸家法度,仙門道理!”
說到此處,那長發青年眉峰一挑,神色傲
“不過道友如今卻有個機會,放在眼前,我說過,你我能成朋友,便一定能”
“你若想讓煉氣巔峰為奴,我便能讓其與你做狗;你若想讓聖女仙子為伴,我便能讓其在你胯下承歡;你若想要鎮派絕學,山門秘寶,我便能讓其成你囊中之物!”
“我就問道友一句,你,不想麽?”
林嘯聽著,雙眼微“你究竟何人?”
“問我何人?哈哈哈……”
那長發青年放聲一笑,“好叫道友知道,在下複姓左師,單字英,家父北延國空蒼殿,金丹修士,龍禪閣主左師”
說話間抬手一“與我為敵,你死無葬身之地;與我為友,你平步青雲之梯,不知道友意下如……”
沒等說完,隻覺頸間一輕,耳中似是聽到風聲一般,看著一抹血煙噴在身
“你……”
那名叫左師英的青年人目光一抖,似是無論如何,都沒想到,對方真會動手殺自己一般,眼中盡是憤怒、不解,最後轉成如有實質的怨毒,死死盯住了遠處那道身
而對麵那人卻始終一臉平靜,古井無
“之所以聽你聒噪半晌,不過是壓製傷勢的同時,弄清跟腳,知道以後該防著誰來殺”
“對了,也叫道友知道,在下姓林,單字嘯,無父無母,無名之輩,的確土裏刨食,血中搏命,但也不在乎與你不死不”
此話說完,林嘯翻手一抖,塵絲輕羽劍倒飛而回,於半空中抖落一線猩紅血
而那左師英則踉蹌兩步,重瞳右眼炸成一片血肉,身子一歪,屍首分離,摔在了一片落葉之
低頭看著左師英的屍體,林嘯強壓胸口處不停翻湧的氣血,撿起墨條,便想打掃戰場,速速離開此
可當他的手觸到對方腰間包囊之時,卻是一
隻因這灰色小包竟不是儲物法寶,而是實實在在的一個皮質小
雖然心中疑惑,但也沒做他想,畢竟仙門之中,行止古怪之人不知凡幾,便直接將其收入囊中,隻留以後再
至於左師英能生抗引風刀之事,林嘯當然未曾忘記,隻在他身上一摸,便發現其中關竅——原來在他外衣之下,穿了一件連臂軟
稍費了些功夫將其扯下,即便林嘯對防身法寶無甚研究,也知道這物件絕非凡
隻因此甲通體玄墨,輕若無物,也不知何種材質製成,非絲非布,非金非鐵,拿在手中薄如蟬翼,又細膩光滑,當真巧奪天工,不見一絲粗劣匠
本著花開怕早,保命怕晚的道理,林嘯也沒客氣,當即將其穿在外套之內,自己身
話說憑著這件軟甲,除非如左師英一樣被砍了腦袋,不然對上築基之下,煉氣之內,恐怕想死也
不過此舉也在林嘯心中引出個古怪念
想來也是有趣,要說世俗之間,掘墳盜墓,扒死人衣物,那是受人唾棄,喪盡天良之
可到了仙門之中,探陣尋寶,殺人越貨,卻成了再稀鬆平常不過的事情,說不得,一件法寶良材入手,還能和同輩修士炫耀一番,說一句機緣所得,傳承有
兩相比較,也是諷刺得
按下心中種種,林嘯手腳麻利地收了左師英所留之物,又將鞏晏和那位不知名修士的儲物袋和兵刃收好,便展開身法,飛入山林之
可這不運功不要緊,真要催動真元之時,林嘯才發現自己現在的傷勢,到底有多
隻在林中奔行了二三裏有餘,便覺踏在枝杈上的腳腕一軟,當空落下,直接摔在了地
掙紮著還想起身,胸腔中不停翻湧的氣血再也壓抑不住,直接一口血水,噴了出
此時滿臉冷汗,麵如金紙的他,隻覺渾身發冷,再無半點力氣
攀住一棵大樹,勉強靠在樹上,再用靈覺內視,卻隻剩下苦笑連
自打進入仙府遺陣,這連番惡戰就沒停過,先是被大陣陣守重創,之後被玉竹書院弟子留下劍傷,緊跟著被煉氣十重的方覺當胸一腳,又和左師英一場死鬥,尤其是最後那一掌,若不是自己強壓傷勢,恐怕真元氣團都會被當場震
如今外傷大大小小十餘處,內腑重傷,氣海真元晦暗無比,幾近崩解邊緣,要不是靠著丹藥吊命,能活到現在都是奇跡一般,若還覺得傷勢為何如此之重,反倒成了咄咄怪
感受著氣海之內,緩緩流逝的真元之力,以及身上越來越低的體
林嘯無比清楚,這大陣之中的天地靈氣,本就比外間濃厚精純,若運轉周天,仍不見真元補充,那隻能說明,自己丹田氣海中的真元氣團,已經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甚至連勾連天地的能力,都快失去
想到此處,一枚靈石落在手上,強忍著劇痛,直接震碎,精純無比的天地靈氣遍布周
“能吸多少是多少吧……”
心中想著,又是幾顆丹藥扔入口
這已經是指骨之中,能找到,能使用的,最好的內傷丹藥
如此歇了小半個時辰,稍稍恢複些體力之後的林嘯,不得不麵對另一個問
“接下來去哪?”
如今自己身負重傷,可這山林之中,又豈是安全之地?
自己能想到避開其餘修士,遠走大陣邊緣地帶,別人如何想不到?若真想不到,就不會一前一後,來了左師英三人殺到此間
這也是為何掃清首尾之後,必須速速離開的原因所在——自己能來,別人能來,若不快走,難保後麵還有人
稍一思索,林嘯轉頭望了眼山林盡頭,大陣中的仙苑方
隻因那裏樓閣眾多,隨便找上一間,藏身其中,隻要無人細細搜索,總能躲上一段時間,等到自己傷勢緩解之後,再做打
想到此處,林嘯提了一口氣,站起身來,跌跌撞撞,便往山外走
如此又走了一裏多地,眼看前方林木漸稀,天光放亮,卻再也堅持不住,眼前一黑,便順著山林緩坡,翻滾而下,直到不知撞在一處什麽物件之上,才堪堪止住身
強打精神,抬眼看去,擋住自己的正是一座仙苑邊緣的假山巨
想要再動,卻提不起一絲力氣
“停在此處,與死何異?……”
林嘯暗道一句,忽然心中發狠,一枚玉符落在掌心,麵上現出一絲難看到極點的笑容,翻手震碎,正是自己一直都不太想用的“斬生符
緊接著,一陣莫名之力襲遍全身,精神為之一震的同時,原本周身上下,敲骨剜肉一般的劇痛瞬間消失一空,隨之而來的卻是陣陣飄忽之感,好像識海靈覺都要離體而去一
本就靈覺強韌的林嘯比誰都清楚,這絕對不是什麽好兆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自己的四肢,重新能動
伸手摳住一處石棱,奮力拽起身體,借著假山的掩護,林嘯悄悄觀察著外間情
一眼看去,自己目前所處,應該是整座仙府的最南邊,一片亭台水榭,連廊院落之
借著地勢,倒是能把不少景致盡收眼
目光向前,一道道衝天而起的淡藍色光焰,照比當初入陣之時,多了許
雖然大都被從天而降的陣文壓製下來,但就憑著林嘯對於護山法陣的見識,都能看得出來,整座大陣已是強弩之
再結合心中推算,入陣至今最多不超過十二個時辰,如此一來,這大陣恐怕用不了上官笑之前說的三五日,便會再次靈氣外泄,重新打開出
至於其他細節,仙府之中的廝殺似乎還在繼續,樓閣殿宇之間人影綽綽,寒芒不止,不知道其中幾人得生,又有幾人赴
還有剛入仙府時聽到的巨響,又出現幾次,也都是在仙府的正北,主殿方
雖然不知道是什麽,但那裏漂浮沉降的霧氣,似乎越發淺淡
大概掃了一圈之後,林嘯便在不遠處,找到了幾間池館精舍,似是無人所
於是提起渾身力氣,望著那幾處屋舍的後窗方向,奮力跑了過
不遠的距離似乎成了平生最難達成的長度,當林嘯雙腿一軟,全身直接撞在窗下石牆上時,他已經完全沒有了一絲力氣,甚至連抬手拉住窗框都做不
抬頭望著頭頂天光,癱在窗下的林嘯滿臉苦笑,動彈不得,大口大口喘著的粗氣,似乎將所有力量都擠出了胸腔之
如潮水一般襲來的困意,淹沒了識海靈覺,就在黑暗徹底填滿視線的最後一刻,他好像看到一道模糊人影,從天而降,朝自己這邊走
再之後,便徹底失去知覺,昏了過
…………
與此同時,數裏之外,剛剛發生了一場血戰的生死之
三具屍體躺在落葉之中,周遭微風徐徐,樹影輕晃,殷紅的血水侵染著一地黃綠,本應溫暖的顏色,此時看上去卻有些刺骨冰
就在此時,一團黑影竟從兩三丈開外的樹冠上直直墜下,“砰”的一聲,砸在地上,濺起一蓬落
一道人影,先是蜷縮著,之後掙紮起身,垂著頭,步履無比艱難地走向左師英所在的位
就在身首異處的屍體之旁,那道身影駐足許久,像是在看著什
之後,一串低沉,沙啞,好像金屬摩擦琉璃般的話音從亂發下傳了出
“我的血木傀身……我的影絲寶甲……”
那道身影猛一抬頭,毫無血色的臉上戾氣盡顯,竟是和地上屍體一模一樣的左師英!
隻不過,此時他緊閉的右眼中,一股血水蜿蜒而下,染紅了半邊臉
話音剛落,左師英左手一抖,五指如鉤,朝著地上屍體淩空一抓,隻見一縷紅光從屍體胸口無聲而起,飄搖直上,緩緩吸入掌
而原本鮮活無比,膚色油潤的無頭屍身,竟肉眼可見地褪去所有顏色,變成了一隻暗紅木人,就連地上的血水,都化作漆黑一
轉眼間,紅光消散,那道站在林間的身影卻肩膀聳動著著,放聲狂
“哈哈,哈哈哈……”
一股股血水自他瓷白無比的牙縫中湧出,順著下顎流下,將前胸衣飾染得腥紅一片,那笑聲聽上去癲狂詭譎,好似非
笑夠之後,左師英深吸一口氣,喃喃自
“本來無心插柳,來此一遭,卻遇上了你……林嘯啊林嘯,不殺你,我道心不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