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三十九章 內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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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熙帶著呂玲綺站在船頭,海麵上若隱若現的魚群倏忽往來,碰到船隊劈出的波浪,便紛紛遠遁而去。
一同遠離船隊的,還有數十小漁船,他們怕擋住船隊路線,早就遠遠避開,隻在離船隊數裏的地方捕魚。
徐州地界因為數年承平,加上袁熙水軍定時巡邏,沿岸海盜水匪基本絕跡,所以這些漁民看到戰船也不害怕,不然早就逃的無影無蹤了。
漢末時候,雖然漁業已經相當發達,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擁有漁船的,能夠出遠海打魚的,需要的船隻價值不菲,家裏至少是個地主才買得起,而一般的平民百姓,隻能想方設法搜集木材,自己打造一人多長的舢板,選擇在近海捕魚。
雖然彼時沿海魚類資源遠比後世豐富,但捕魚是個靠天吃飯的行當,運氣成分很大,如果天時不好,顆粒無收也是常有的事情。
遠處的海岸線上,有數百人頭攢動,袁熙拿起望遠鏡看去,見是不少婦孺在沙灘上撿拾貝殼,以作飽腹之用,家中男主人打魚若沒有收獲,這些貝殼便是他們當日的所有口糧了。
所以說要是家裏有土地的,誰也不願意將打魚作為主業,畢竟海裏的危險和不確定性,可比陸地上大多了。
一些大膽的孩子站在摸過大腿的海水裏摸魚,他們將頭埋在水裏,過不多時便猛一挺身,雙手高舉一條海魚出水,大聲歡呼起來。
有的孩子興致起來,漸漸往深水裏麵去趟,他們的母親見了,連忙將其拉了回來,還在其屁股上狠狠打了幾下。
袁熙看的笑了起來,這是母親擔心孩子溺水的關心舉動,畢竟水性再好的人,遇到大海這種喜怒無常的存在,也是要存著七八分敬畏的。
唯獨有幾個水性極好的孩子,他們手裏提著竹槍,潛入海中,過了一盞茶時間,才猛然浮出水麵,手中的竹槍上,多是插著魚兒,甚至還有手臂粗的海參的。
袁熙心道以這些孩子水性之好,要是拉入軍中,也能成為優秀的兵士頭目,總強似在海裏冒著生命危險,從老天爺嘴裏搶食吧?
他隨即啞然失笑,心道自己真是荒唐,世上還有什麽職業,能比當兵還危險的。
呂玲綺看袁熙嘴角浮現出笑意,不由心中好奇,“夫君在看什麽?”
袁熙將望遠鏡遞給呂玲綺,說道“你看看他們捕魚,很不容易啊。”
呂玲綺舉著望遠鏡看去,說道“那些孩子倒是挺厲害的,妾記得小時在九原的時候,家裏的孩子也是在外麵瘋跑,甚至還有去抓野馬的,各家族不僅不阻止,還引以為榮呢。”
袁熙笑道“並州那邊崇尚武風,下一代的悍勇,代表著家族的前途,自然是要多加褒獎。”
“但這些漁民如此做,還有些無奈處在裏麵,畢竟靠海吃飯,目的還是在生存。”
呂玲綺微微點頭,她望遠鏡看到遠處岸邊的婦人們時,不禁驚訝道“以前還沒注意,海邊的女子,風氣比北地還開放?”
袁熙明白呂玲綺指的是那些隻在關鍵處圍些布條,露出大片肢體,形如**的女子,便解釋道“這也是無奈之舉。”
“海水腐蝕性強,多含鹽分,衣服泡久了容易爛不說,曬幹之後都是鹽漬,也不好穿,打濕水的衣服也會影響行動。。”
“所以海邊漁民為了方便,多隻穿寸縷遮擋,久而久之,便形成了這種穿衣風格,也是實屬無奈。”
呂玲綺聽了,不禁感歎道“夫君真是博學多才,什麽懂呢。”
袁熙歎道“隻是因為我說的事情,恰好是我懂的東西而已,我也有很多不明白的知識,所以我不會對不了解的事情妄發評論。”
呂玲綺跟著袁熙久了,知道關於袁熙那所謂的觀星傳言,實在是有些誇張了,畢竟她從來都沒見過袁熙真正觀星。
不過她也不在乎這些,隻低聲說道“妾跟著阿母的時候,說的都些家長裏短,阿父更不會對妾多,隻有跟著夫君走遍天下的時候,妾才知道這個世上,有那麽多形形色色的事情。”
“妾每每想起,都覺得遇到夫君,是這輩子最大的幸運呢。”
袁熙笑道“咱們看到的風景,不足這個天地的萬分之一。”
“等將來天下平定,我帶著大家一起遊曆天下,看看這大好河山。”
呂玲綺噗嗤一笑,“夫君這就是說假話了,到那時候夫君便是日理萬機,哪還有空陪妾?”
袁熙有些頭痛,“皇帝確實沒有那麽好當,尤其是開國皇帝,哪個不是步履維艱,我確實有些理想了。”
“除非朝中有套和我理想相同的班底,我可能才會安心當個太上皇吧。”
呂玲綺笑道“太上皇?”
“這名字倒是新鮮,不過夫君親征,總不會是為了看這江山風景的吧?”
袁熙苦笑道“當然不是,其實如果可以,我也不想事事親力親為,人誰不怕死呢。”
“但不如此的話,便不足以服眾,不足以讓天下信服啊。”
自春秋戰國到秦漢這上千的時間裏麵,一國之君親臨戰陣,尤其是開國君主為什麽要親手打天下,這裏麵有著非常複雜的原因。
這裏麵有著王權的因素,王奪取的是自己的天下,自然要親力親為,以宣示奪取天下的正當性,似乎從春秋早期開始,便成為了一個約定俗成的默契。
到了戰國時期,由於戰爭烈度和專業性的升級,國君開始遠離戰場,秦始皇作為第一個大一統皇帝,終其一生隻上過一次戰場,算是最少的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秦朝很快就覆滅了,然後到了秦末,劉邦項羽的出現,給後世樹立了一座榜樣,就是開國君主,一定是親臨戰場,麵對敵人最能打的那個。
劉邦最後取勝,也是因為他一直坐鎮前線,打下了的威名。
而且不同於史記中的記載,他麵對項羽不勝的記載,真實的曆史中,劉邦麵對項羽隻真正大敗過一次,其他時候都是項羽在吃癟。
初期項羽還能依靠騎兵壓製劉邦軍,但後期劉邦組建了自己騎兵後,項羽就再沒有贏過,任憑史記如何吹噓相遇,但地圖不會造假,實際上的戰線,一直朝著項羽的老家平推。
彭城之戰確實是劉邦敗的最慘的一次,但不可否認的事實是,彭城是楚國國都,項羽都被打到老家了,他之前記載中所謂的連戰連捷,頗有後世殲敵百萬,虎踞台灣的荒唐。
彭城一戰後,戰術勝利掩蓋不了戰略失敗,最終項羽兵敗身死,劉邦建立漢朝。
從劉邦起兵開始,到劉邦之後平定七國之亂,都昭示了其善於用兵的本領,這也為漢朝獨尊儒術,給皇帝披上天子神性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既然是天命所歸之人,必然是承天之名掃蕩**之人,你連戰場都不敢上,打仗都打不贏,哪來的臉麵說自己奉天承運?
於是這漢朝傳下來的傳統,也堅定了之後兩千年的基調,開國君主一定是最能打的,不然就無法服眾,這尚武情結裏麵糾葛著的天命學說,也成為了華夏傳承的脈線,這也是為什麽華夏民族以漢為名的原因之一。
呂玲綺隻知道劉邦劉秀,卻不知道在後世的曆史中,從李世民到趙匡胤,從成吉思汗到朱元璋,再到後世,哪個不是軍事能力遠超同儕的?
不管是迷信還是巧合,不通過武力手段奪取天下的,多少都會留下重大隱患,前有王莽,後有司馬氏的晉朝,最後是宋朝,晉朝宋朝,更是差點讓華夏族滅。
所以袁熙於情於理,都不會趟司馬氏的老路,他雖然名為晉王,但走的還是劉邦那一套路子,這套親征的做法,能夠最起碼保證立國百年內的大致安定,這就夠了。
至於是晉王齊王,亦或魏王吳王,都不重要,隻要能讓天下天平,安居樂業,便是身為華夏一員的心之所在。
袁熙指著遠處的大海,對呂玲綺道“如果順利的話,天下再次一統,應該不到十年了。”
“到時的海船,可能比現在我們腳下的船要厲害多了,我一定會帶你看看海外諸島的風景。”
呂玲綺喜笑顏開,咧著嘴道“夫君說的話,妾記在心裏,到時候可要向夫君討債的!”
兩人正說著話,卻有探子過來,給袁熙遞上了一封密信。
袁熙拆開一看,臉色頓時不太好看,呂玲綺湊過頭去,看上麵是檢事府官員寫來的。
上麵說陳登臥床,讓步騭代管政務,但徐州官員士族心有不滿,到檢事府告狀說步騭勾連江東,一時間竟有幾十封信之多。
步騭同樣去過檢事府,報說徐州官員有人通曹,但並未指名。
袁熙拳頭攥了起來,他雖然不知道步騭是不是冤枉的,但在他的地盤全力對抗曹操的時候,徐州作為最為安定的後方,竟然在這個時候集體搞內鬥!
他傾向於以步騭的人品,斷不可能此時通敵,但是他也不能無證據的下定論。
事情要查,但是如果光明正大去查,隻怕喲人心早就毀滅了證據,怕是很難再查出什麽。
袁熙想了一會,問身後的孫禮,“還有多長時間到廣陵?”
孫禮道“還有大半日。”
袁熙斷然道“我們提前下船,去看看廣陵到底發生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