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九十章 突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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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侯淵想法很直接,東邊靠近夷陵,更有可能是晉軍重點設防的位置,所以從大路西邊的樹林繞過相對更加安全一點。
    當然,夏侯淵不是沒想過對方會利用自己這種心理,反而在西邊樹林埋伏重兵,但此時他兩邊的情報都不掌握,既然選哪一邊都是猜,那幹脆還是選一個看上去危險更小的。
    於是他兵士們排成幾十列,遠遠繞過大路,在傾斜陡峭的山坡樹林裏手腳並用,艱難跋涉前進。
    繞過道路看似簡單,實際上對於體力消耗極為巨大,因為荊州地形多變,道路兩旁不僅地形複雜,還有有可能遇到毒蛇猛獸,沼澤泥潭,可以說是危險重重。
    對此夏侯淵也是無可奈何,他前幾日派探子過來時,還沒有發現道路上的異常,誰知道短短數天,晉軍能把道路挖成這樣?
    但他的嚐試無疑效果明顯,數千兵士繞過大路後,晉軍的側翼便暴露在晉軍的視野之下,曹軍弓兵紛紛發箭射擊,逼得晉軍守軍退往東側樹林。
    夏侯淵身邊的副將見了,出聲道:“將軍,要不要重新回到大路上去?”
    夏侯淵搖了搖頭,說道:“不,對方可能是誘敵,若是我們重新回到路上,可能對麵會在樹林裏發動攻擊,讓我們不勝其擾。”
    “既然是快速通過這片接近百裏的山野林地,那麽就不要橫生枝節,我們在樹林裏麵固然行動不便,對麵也不會貿然攻入進來,因為他們也會麵對一樣的難處。”
    副將出聲道:“難道就把道路讓給敵人?”
    夏侯淵也覺有副將言之有理,便道:“好,派一支益州軍去道路上警戒行軍。”
    副將出聲道:“益州軍幾位將領,派誰去?”
    夏侯淵想了想,說道:“派那個李嚴去。”
    副將聽了,連忙領命,不一會,便有將領出來,領著兩千益州軍去山路上去了。
    夏侯淵從樹林裏看到下麵山道上益州兵用盾牌防護兩翼,前方派出數十騎兵疾衝探路,後軍則是弓箭對準後方三個方位,這個兵種之間配合皆有法度,行進速度極為迅速,不由暗暗點頭,心道益州軍中,也有熟知兵法之人。
    眾人在樹林裏麵足足走了兩個時辰,漫長崎嶇的山路把眾人折磨的疲憊不堪,但幸運的是,先前那一撥晉軍自被打退後,前方就再也沒有發現晉軍的身影,仿佛人間蒸發了一樣。
    曹軍兵士們麵露欣喜之色,在他們看來,是己方突圍速度太快,以至於晉軍沒有來得及合圍,這樣下去,隻要再走一天一夜,就能趕到麥城,此行就算圓滿成功了!
    夏侯淵卻是臉色凝重,他安排副將暗地通知手下將領,讓其提高警惕,畢竟在夏侯淵看來,對麵怎麽可能放過這個好機會?
    果不其然,前方喊殺聲四起,有探子驚慌回報,說前方樹林道路上都發現了敵人,益州軍先前派出的探子都被對方射死了!
    夏侯淵聽了,果斷下令道:“全軍從樹林進入道路,急速行軍,衝破道路上的所有障礙!”
    遠方陸遜看到曹軍的應對,不由暗暗讚歎,曹軍應對迅速正確,想要抓到對方破綻,一時之間隻怕很難,隻能慢慢騷擾,消磨對方銳氣,等對方露出破綻了!
    夏侯淵趕到道路正前方的戰場時,看到狹窄的道路上,密密麻麻分布著十幾個土堆,從其中半尺見方的小孔中,伸出一支鐵管,正不斷噴出火舌,燒的想要靠近的兵士連滾帶爬。
    副將見夏侯淵過來,連忙報道:“晉軍挖了土堆,人在其中,用這種從未見過的武器阻止我們前進!”
    “這些土堆朝向很有講究,想要接近的人,會同時遭受數個方向的火焰進攻,故而根本無法敗壞土堆!”
    “附近也沒有泉水滅火,我們被他們擋住了,而且兩邊樹林裏麵都有伏兵,一時不得過去!”
    夏侯淵正自沉吟,卻發現那叫李嚴的將領,正指揮兵士砍伐樹木,不由一怔,這個時候用木頭有什麽用?
    他的疑惑很快得到了解答,益州兵專挑碗口粗粗的樹木,砍斷後將其扛起來,然後在李嚴的指揮下對著噴火的土堆衝去。
    樹幹很長,在火舌燒到兵士們之前,樹幹便戳入了噴火的孔洞,將其封的嚴嚴實實。
    裏麵的人想要將木頭推出來,但益州兵死死頂住,其他人也趁機拿樹木封住洞眼,隨著一支支樹木插入,冒著火舌的土堆越來越少,直到完全熄滅。
    眾人歡呼起來,夏侯淵微微頷首,心道這李嚴,倒是個可造之才啊。
    遠處高處拿著望遠鏡的陸遜見了,心道還好這些土堡裏麵的兵士提前挖好了退路,此時應該都撤走了,不過曹軍應對之迅速果斷,也大大出乎陸遜意料,看來這次自己要全力以赴了!
    陸遜命人再度射出煙花,樹林裏麵的晉軍兵士見了,一邊射箭一邊後撤,很快兩軍交戰暫時停止了。
    但夏侯淵卻高興不起來,對方怕是在接下來的兩天裏,每時每刻都會出現騷擾,這明擺著是要將自己這些人活活拖垮!
    想到這裏,他再度下令,“樹林道路仲德所有人全速行進,不用管零星騷擾,以最快速度進軍!”
    當下所有人加快腳步,但不出所料,半個時辰後,晉軍再度攻來。
    夏侯淵率領部下,再度艱難打退了晉軍,但對方如跗骨之蛆一樣,不就再度纏了上來,如是幾次交手,曹軍已經是疲憊不堪,他們一邊艱難行路,一邊吃著幹硬的軍糧,但走了這麽遠,道路兩旁還至今沒有發現水源,以至於兵士們都渴的嗓子冒煙,體力嚴重下降。
    夏侯淵哪裏還不知道,這是對方提前掩蓋破壞了附近水源,這說明其將己方去麥城的意圖摸的一清二楚!
    趕往麥城的計劃,連蔡瑁也是提前半天得知的,除此之外隻有夏侯淵幾名心腹知道,夏侯淵不認為自己手下有叛徒,那隻能說明,對方完全猜清了夏侯淵的想法。
    夏侯淵心裏升起不妙的預感,對方既然能猜到自己舍棄了蔡瑁水軍,猜到了自己行軍方向提前破壞了水源,那對方會在哪裏給自己致命一擊呢?
    答案很快就呼之欲出了,探子來報,說道路前方,就要經過一座不矮的山峰。
    探子估算,這山峰有上百丈高,至少需要一個多時辰。
    本來按照計劃,曹軍是要繞過去的,但這座山上,探子卻是遠洋發現,靠近山頂的地方,有數道山泉。
    夏侯淵聽了,抬頭忘了忘天色,發現還有不到一個時辰就天黑了。
    他猶豫起來,對方這是篤定自己尋找不到水源,一定會上山嗎?
    夏侯淵第一反應就是繞過去連夜行軍,但看到饑渴不堪的兵士們,知道若是夜裏再行軍,隻怕晉軍還沒打來,自己這邊的兵士就要累死了。
    他稍一猶豫,便對付副將吩咐道:“發出號令,輪番上山取水,喝完後下山,讓益州軍先在山下駐紮,防止晉軍偷襲!”
    眾人得了號令,便一字排開往山上爬去,而兩萬益州兵,則被留下來防守山下道路,以防晉軍來襲。
    李嚴正在安排部下各守位置,他身邊的另外一名益州將領費觀狠狠吐了口吐沫,“媽的,打生打死,到頭來連口水都喝不上!”
    “等他們喝完,咱們隻怕上去喝得就是人家洗腳水了!”
    李嚴看了看四周,淡淡道:“小心禍從口出。”
    “再說了,人家不給自己人先喝,還會讓你先不成?”
    費觀聽了憤憤道:“這也就罷了,你就不怕到時候被人當做棄子?”
    “看晉軍這模樣,大的還沒來呢!”
    李嚴抬頭看了眼天空,悠悠道:“那個時候隻能聽天由命了。”
    “不過想要活下來,辦法還是很多的。”
    費觀一愣,問道:“什麽辦法?”
    李嚴壓低聲音,“讓嫡係上山,你能看出來,對麵會看不出來?”
    “我猜測晚上的山上,一定很精彩。”
    費觀聽了,大吃一驚,“那你不向夏侯將軍報說?”
    李嚴微微一笑,“不用多此一舉,我才夏侯將軍多少有所應對,不然他就是庸碌之輩,活該死在這裏。”
    “他如何應對,我倒很想看看。”
    “咱們在山下,其實倒反而不那麽危險,畢竟四處都能退。”
    “但出事時一定要找準方向,免得一頭撞入對方的包圍圈,那便回天乏術了。”
    山上夏侯淵接過副將遞過來的水袋,仰頭灌下一大口山泉,隻覺沁人心脾,白天趕路的燥熱疲憊,瞬間消下去不少。
    他咬了口幹糧,對副將道:“讓兵士休息,天黑後一個時辰後下山,讓益州軍上山喝水。”
    副將出聲道:“晚上上下山,豈不是很危險?”
    “要不要讓他們現在上山?”
    夏侯淵搖頭道;“不用,天黑再行動。”
    “下山的時候,”他指著上的另外一側,“讓我們的的人從那邊下去,禁止發聲,違令者斬。”
    副將聽了,雖然不明所以,還是讓人安排去了。
    天色漸黑,最終完全入夜,天上月亮升起,林間撒上了微弱的銀輝、
    但不久便有雲彩過來,將月亮遮住,此時山上的魏軍開始靜悄悄行動,同時換防的命令也傳到了李嚴費觀處。
    費觀驚訝道:“天黑上山?”
    “有些危險吧?”
    信使不耐煩道:“這是將軍體恤你們口渴,不現在去喝水,難道要等明日再上嗎?”
    李嚴聽了,便道:“我們現在就動身,還請回稟將軍。”
    等信使走後,費觀苦笑道:“讓你料中了,做誘餌的是我們。”
    “如今怎麽辦?”
    “聽從軍令的話,我們很可能被堵在山上,不服軍令,一樣是要掉腦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