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九十一章 夜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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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嚴和費觀麵送走信使後,兩人麵麵相覷,他們知道此時上山,怕是很有可能再也下不了山了。
眼見時間一點點過去,他們已經能看到山上軍士零零散散在摸索著下山,同時旗幟揮舞,這是在發信號督促益州兵上山了。
費觀見李嚴還是不動腳步,終於是忍不住出聲道:“正方,如今怎麽辦啊?”
李嚴抬頭望了眼天上的月亮,“賓伯,你本來能安穩呆在益州,如今非要隨軍,如今可曾後悔?”
費觀苦笑道:“你就不要取笑我了,其他人還能呆在成都,我卻不行。”
“借著這個由頭出來,本就是自保性命的舉動,不然我賴在成都,不定哪天就丟了性命。”
“我來軍中也是明哲保身之策,隻不過沒想到在益州是棄子,到了這裏仍然是棄子,可以說是極為可笑了。”
費觀的身份在益州可不一般,因為他是劉璋的女婿。
費觀的族姑是劉璋母親,劉璋因為兩家交情,又把女兒嫁給了他,可以費觀本人先前在益州的地位是和很特殊的。
而費家的地位在益州也是極為超然,出過很多名人官員,後世的費禕,便是費觀的從子。
本來以費觀的家世,如果不發生意外的話,應該會在益州度過一段有始有終的富貴人生,但這卻被魏軍入川,益州投降所打破了。
夏侯淵帶著大軍,在樂進司馬懿的協助下,攻到了成都,逼得劉璋出城投降,雖然夏侯淵表示之前的事情既往不咎,但他為了曹魏在益州的統治,斷不會讓劉璋繼續呆在益州,於是之後,夏侯淵就派兵護送劉璋和家族子嗣去許都了。
這手段和對付劉琮母子的做法如出一轍,便是為了最大限度削減前任主公在當地的影響力,以免被心懷不軌的勢力利用。
劉璋迫於形勢,也不得不啟程,同時留下了一堆處境尷尬的親戚,遷往許都隻包含劉璋和其直係子嗣,其他親戚數量太多,夏侯淵也不可能將其都趕走,於是便將這些人擱置起來。
費觀自然明白其中緣由,他這種和劉璋關係很近的親族,若是什麽都不做的話,隻怕一輩子隻能在自家宅邸裏麵度過了。
但費觀此人是有誌向的,他思來想去,便做出一個違背祖宗的決定。
投靠夏侯淵。
這無疑是步好棋,在益州士族都在觀望的時候,費觀的公開站隊,無疑是帶了個好頭,夏侯淵大喜之下,給費觀安排了個參軍的職務。
而同一時期,費觀的好友李嚴,也作為護軍,統領夏侯淵軍中的益州兵。
李嚴是南陽人,先前在荊州任秭歸縣令,因為曹軍攻打荊州,便逃去投奔劉璋,被任命為成都縣令,名聲斐然。
他和出身江夏的費觀同是荊州派,兩人眼光都很高,一般人不如他們的法眼,尤其是李嚴脾氣很臭,但兩人卻是出奇的談得來。
費觀知道李嚴對魏軍多少有些抵觸,荊州被打時就抗拒曹操統治,所以才跑到益州,但至於後來為什麽投靠了夏侯淵,其中原因費觀也不得而知,但他能從對方隻言片語中了解,李嚴顯然也是有野心的。
如今費觀看出上山凶多吉少,所以猶豫不決,但軍令難違,如今身處戰場,違背了軍紀,管你是誰的兒子,都是要掉腦袋的!
如今費觀隻能把希望寄托在李嚴身上,想看看其有什麽辦法,麵對費觀期待的目光,李嚴出聲道:“法子倒是有一個,倒是要冒點險。”
費觀喜道:“有辦法就行,總比去送死的強!”
李嚴聽了,便道:“好,既然如此,便賭一把。”
他叫過傳令軍士,對其說道:“去山上報信,說山下樹林裏麵發現了敵軍蹤跡,如今我要帶兵追趕。”
等傳令兵士走後,李嚴去調集兵士,費觀在後麵跟著,出聲道:“原來正方有這手段,虧我虛驚一場!”
“對麵有多少人?”
李嚴搖頭,低聲道:“我也不知道。”
“但我們最好能找到,不然可就麻煩大了。”
費觀這才反應過來,吃驚的睜大了眼睛,搞了半天,李嚴這是在假傳軍令,要是被發現了,是要軍法處斬的!
麵對費觀驚訝的目光,李嚴淡淡道:“我說了,這種方法有些冒險。”
費觀都要翻白眼了,這何止是冒險,簡直是作死!
李嚴出聲道:“所以我們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出敵軍的蹤跡。”
“如果找不到,我們就會死。”
費觀無奈,他現在已經和李嚴在一條船上,想要抽身也來不及了,當下兩人將兵士盡數派出,圍繞著山峰下麵的山道展開搜索。
上萬益州兵本就疲憊不堪,礙於軍令,隻能心裏咒罵,同時深一腳淺一腳的往遠處擴散,想要找到敵軍蹤跡。
這個消息傳到遠處埋伏的陸遜耳中時,他第一反應是,難道這晚上行動的計劃,被內奸泄露了?
因為李嚴賭得沒錯,陸遜還真是準備在晚上發動突襲。
其實這計策也是情理之中,畢竟這是最有效打擊魏軍的方式,而且夏侯淵怕是也猜到了一些苗頭,所以提前做了應對。
但因為尚沒有發現敵軍,所以夏侯淵采取的方法相對保守,便是保存自己主力,讓益州軍作為誘餌,上山吸引敵人。
但他也沒猜到李嚴根本不按常理出牌,竟然用假軍情作為借口,堂而皇之遠離了最為危險的山頭。
陸遜手下參軍謝旌出聲道:“都督,如今敵人已經快搜到我們埋伏地點了,該怎麽辦?”
“若是兩軍遭遇,我們的火計便要失敗了!”
謝旌是會稽山陰人,和被孫權休掉的原配謝夫人是同族,謝夫人被休後無處安身,謝旌家族也被孫權打壓,所以其幹脆找了個當口,帶著族人北渡壽春,投靠了之前就有交情的陸遜。
謝旌本就有統軍之才,陸遜見麵考較之後,深為滿意,便讓謝旌做了參軍,如今他聽道謝旌發問,斷然道:“不能這樣等了。”
“傳我號令,伏兵立刻展開攻擊,以最快速度擊潰搜索的敵人,趕到山下後立刻放火燒山!”
謝旌聽了,連忙跟著陸遜出去,一同發布號令,同時道:“點燃山火尚需時間,若敵軍阻拒,來不及點燃怎麽辦?”
陸遜斷然道:“把所有火箭都拿出來,全部打出去!”
“不用有所保留,眼下就是火箭發揮最大作用的時候!”
謝旌聽了,便號令兵士將所有儲備的火箭拿出,向陸遜道:“都督,天黑容易迷失方向,下官提前勘察過路線,願親往破敵!”
陸遜略一思索,便重重點頭道:“好!”
“我等著你的捷報!”
謝旌一拱手,當即點齊數千人馬,直接往魏軍的方向急行而去。陸遜帶著剩下的晉軍,單獨一路,對著益州兵搜索的方向攻去,以為謝旌策應。
過不多時,鋪天蓋地的喊殺聲四起,晉軍以極為勇猛的姿態,撞入疲憊不堪的益州軍中。
費觀沒想到李嚴的猜測成真了,對麵還真有伏兵!
但他的欣喜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為敵軍的攻勢實在是太猛了,隻一個照麵,益州兵就有潰敗的趨勢!
他急忙向李嚴方向靠攏,卻見對方正在發號施令,費觀聽完後,吃驚地問道:“正方要收縮防守?”
“這樣以來,很可能會被敵人突過去,不會反過來將我們包圍嗎?”
李嚴慢悠悠道:“不會。”
“他們的目的,應該是山上的主力。”
費觀更吃驚了,“正方的意思是”
李嚴扭頭望向山峰,“我們擋不住正常,但主力擋不住,那就是他們的事情了。”
“若是敗了,也隻能怪他們無能。”
費觀默然無語,夏侯淵那益州兵當誘餌,李嚴拿魏軍主力當棋子,該怎麽說這兩人呢?
而且事後是夏侯淵想明白過來,不會治李嚴的罪嗎?
李嚴似乎看穿了費觀想法,出聲道:“那就要看看,那位能不能度過這次難關了。”
費觀徹底無言,這李嚴膽子還真不是一般大啊。
夏侯淵正在山上領兵下撤,最開始聽到李嚴報說發現了敵軍,趕去搜索的時候,心裏是有些不快的,早不發現晚不發現,偏偏是在換防的時候?
當自己這麽好騙?
所以他決定親自去查看情況,要是李嚴敢詐自己,夏侯淵不介意殺人立威。
但他還沒走到半山,山下就打了起來,眼見黑夜之中各處火起,四麵八方都有喊殺聲,夏侯淵一邊督促兵士趕緊殺下,一邊心裏嘀咕,這李嚴還真的沒說假話?
隨著喊殺聲越來越近,偏偏下山不能急,夏侯淵斜著身子在山坡上出溜,結果就聽到四麵八方此起彼伏的聲響,四周的樹林裏,陸續升起了上百支長長的火蛇。
夏侯淵知道這是晉軍的火箭,但和以前不同的是,這些火蛇不是對著天空的,而是斜斜對著山腳下的樹林的!
火箭落入樹林之後,落地便點燃四州草木,火勢越來越大,上百個起火點組成了一個巨大的火圈,將整個山腳圈住。
夏侯淵一看就知道麻煩了,同時他心裏憤怒無比,山下的益州兵,為什麽輕易讓這麽多敵軍衝到山腳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