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一十章 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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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晴喉嚨湧動,強忍著不發出憤怒的聲音。
她感到滿腹委屈,自己費了那麽多力氣,想要幫助曹植上位,雖然是多少有些私心在裏麵,但她的初衷,也是為了曹氏有一個看得到的將來。
她認為曹操身體已經不行了,這樣下去,曹氏落敗是遲早的事情,而曹丕凶橫,曹植心善,前者會把曹氏帶入萬劫不複的境地,隻有曹植,才能停下曹氏這座瘋狂失控的戰車,在凶虎的手段下保全曹氏族人的性命。
她也知道自己這種做法,其實是等於將曹氏的性命交到了凶虎手上,這和荊州投降派沒什麽兩樣,其實對曹氏和魏國來說,也是一種背叛。
但曹晴並不後悔,她在壽春的所見所得,讓她堅定認為,曹氏下一代的官員大臣,根本無法和凶虎對抗,若是這麽一意孤行下去,所有人都會死,自己這麽做,是為了拯救曹氏!
她的這種想法,自然是袁熙有意灌輸給她的,加上其他某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因素,曹晴返回魏國後,便鬼使神差地開始想辦法在爭奪世子中幫助曹植對抗曹丕。
期間她做了不少事情,在她的牽針引線下,清河崔氏甚至夏侯氏的一些子弟,都加入到曹植派係中來,正當曹晴以為自己在漸漸接近這個目標時,曹丕那派那完全撕破臉的暗殺行動,卻是給了曹晴當頭一棒,將其先前的努力盡數付諸流水。
彼時曹晴才終於意識到,爭奪世子,是血淋淋的廝殺,不是宅院裏的過家家,可笑自己還以為能用朝堂上的權謀手段打敗對方,對麵卻早已高高舉起了武器,開始動手殺人了!
更讓她萬念俱灰的,則是剛才曹操的一番話,讓曹晴終於是拋掉了最後一絲妄想,他發覺原來曹操從始至終,都是站在看上去最不討喜的曹丕一邊!
曹操的意願也很明顯了,是希望曹氏繼續和袁氏死鬥下去,直到最後分出勝負!
曹晴心中一片冰涼,她發現自己從一開始就錯了,對於男人來說,爭奪天下是絕對不可能讓步的,怪不得當年凶虎對自己不假辭色,怕是早就料到了今天的事情!
她蹲在草叢裏麵滿腹委屈,腳都麻了,直到聽到裏麵曹操重新睡下,才躡手躡腳爬了出來,躲躲閃閃地回到自己房裏。
她心灰意冷,甚至都不願意去找曹植告知聽到的內幕,事情到了如今這種地步,做什麽事情還有意義嗎?
曹晴此時突然心裏升起一個念頭,要是阿父現在就死了,是不是事情還有挽回的餘地?
隨即她悚然而驚,自己怎麽會這麽想!
但念頭一旦升起,仿佛便無法消滅,有如毒蛇一般啃噬著她的內心,最後曹晴還是下定決心,拿出一副絹布,在上麵寫了幾句話,然後通過極為隱秘的渠道送了出去。
半天之後,在鄴城某處宅邸的地下密室裏,曹晴的信被送到了潛藏在這裏的四友麵前。
看到曹晴在信上的話語,本來雄心勃勃想要東山再起的四友,一時間都陷入了沉默。
邯鄲淳苦笑道:“原來如此,在大王眼中,忠厚善良並不是長處,而是缺點啊。”
“咱們費盡心思,但其實一開始,就沒有絲毫勝算嗎?”
丁廙狠狠一拳砸在牆上,低吼道:“真是不甘心!”
“我們為了大王基業,完全是出於忠心,到頭來卻是被不管不顧!”
“怕是當晚許褚來殺我我們的時候,大王未必不知道吧!”
楊修和丁儀對視一眼,也是臉色難看無比,他們絲毫不懷疑曹晴送來的情報真偽,但一時間難以接受,自己這些人也是為了曹氏做了不少事的,但如今卻因為內鬥會影響魏國穩定,便被這麽放棄了?
楊修歎道:“看來從始至終,大王都不相信我們啊。”
“我弘農楊氏受大王猜忌,也屬正常,可丁侍郎為大王近臣,又身歿於懷城,可謂是勞苦功高,大王如此對你們兄弟,可謂是涼薄了。”
丁儀咬牙切齒道:“我說為什麽我屢次向大王提親,欲迎娶長公主,但都被拒絕了!”
“合著是看我丁家勢微,不如潁川派值得拉攏!”
“如今潁川派勢大,不好得罪,即使是他們先動的手,也因為外敵當前不好追究,這也就罷了,但轉過頭來,卻把被逼到如此境地的我們直接放棄,實在是讓我難以接受!”
“憑什麽我們就該被如此對待,就因為我們比潁川派弱嗎?”
楊修歎道:“沒錯,這確實是大王的想法。”
“能有多少人支持,也是爭鬥世子的有利佐證,從這點上來看,我們已經敗了。”
“確切來說,是我們那一晚被逼的走投無路時,就已經敗了。”
邯鄲淳出聲道:“那怎麽辦?”
“難道我們就在這裏坐以待斃嗎?”
丁儀臉色數變,突然出聲道:“憑什麽讓我們去死?”
“我不接受!”
丁廙見狀說道:“那我們是不是先辦法出去,然後麵見大王,痛陳厲害?”
楊修出聲道:“敬禮,你想的太簡單了。”
“且不說外麵都是對方的人,你能不能走到王府門口,都是個問題。”
“而且即使能躲過街上無數的潁川派耳目,你見到了大王,就一定能確定,大王會聽我們的陳述,而不是為讓潁川派給我們安上個罪名,直接把我們處死?”
“要知道,大王現在不是幾年前了,如今的他,身體已經支撐不住了,也壓不住潁川派了!”
“他要是想違背潁川派意願,扶持四公子上位,必然會招致二公子和潁川派狗急跳牆,直接翻臉!”
“到時候以大王的身體狀況,還有足夠的威懾力,讓潁川派聽話嗎?”
“所以確實如長公主信中所說,大王如今隻有一個選擇了,那便是潁川派的選擇!”
“接受現實吧,我們已經沒有辦法了!”
丁廙頹然坐倒在地,“什麽路都走不通,出去就會死,難道我們就要困死在這裏嗎?”
丁衝見楊修雖然口中如此說,但卻一直沒有失態,便道:“德祖,你似乎還有辦法,是吧?”
楊修猶豫了一下,說道:“確實還有一條,但你們未必願意。”
丁廙出聲道:“什麽願意不願意的,咱們現在有條活路就不錯了,哪還有挑挑揀揀的資格?”
楊修出聲道:“那若是讓你們和殺父仇人合作呢?”
丁廙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疑惑道:“德祖在說什麽?”
丁衝卻是若有所思,臉色漸漸陰沉下來。
邯鄲淳歎道:“德祖這麽一說,我這才想明白過來。”
“說來也是,鄴城之中,還有什麽勢力膽敢托庇我們,又有什麽勢力能瞞過潁川的搜捕?”
丁廙也終於是想通了,他張口結舌道:“這,這難道”
楊修沉聲道:“其實你怕是心裏早就想到了,隻不過不想承認而已。”
“也隻有凶虎,有這個實力和膽量啊。”
“他做這些,自然沒安什麽好心,怕是想要利用我們攪起曹氏內亂,兩邊鬥得兩敗俱傷,他好坐收漁利。”
“從這點看,大王放棄我們是對的。”
“我們若是肯低下頭請凶虎幫忙,他肯定能給我們提供逃生路線,但代價就是伱們兄弟二人要和殺父仇人合作,你們能接受嗎?”
丁廙說不出話來,要是真的凶虎合作,自己便是不忠不孝,要是傳了出去,和死了又有什麽區別?
還有更為敏感的一點.丁廙想到這裏,偷偷看向丁儀,發現對麵臉色陰沉,仿佛隨時都會崩潰。
丁廙自然知道自己這個哥哥的心思,其自從見過曹晴一麵後,便被迷得茶飯不思,但同時丁儀心裏也有一根刺,便是曹晴被俘的經曆。
要知道曹晴和丁夫人在豫州被晉軍抓走後,被送到了凶虎所在的壽春,這段經曆,鄴城的人幾乎都知道。
而以凶虎好色的傳聞,曹晴這種身份容貌的女子落在凶虎手裏,全身而退的可能幾乎沒有,所以曹晴的婚事,一直頗多波折。
丁儀自然也是知道的,但他沉迷於曹晴容貌,不管心裏怎麽想,至少表麵上是接受了這個事實的,而丁廙也很識趣地不去揭哥哥心裏這塊瘡疤。
但楊修的這番話,怕是又觸動了丁儀的心病,曹晴自然是沒有能力救出四友的,那隻有一個可能,便是曹晴利用了凶虎的暗探勢力。
這便赤裸裸地將一個疑問放在了丁儀麵前,曹晴是以什麽身份,為凶虎做事的?
丁儀越想越是胸悶,甚至腦中浮現出了一些少兒不宜的畫麵,他隻覺得腦袋上開始閃出了綠油油的光亮,頓時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大聲咳嗽起來。
丁廙趕緊上來給丁儀捶背,過了好一會,丁儀才平複下來,對丁廙投去了感激的目光,心道最為可靠的,還是自己親兄弟啊。
他思索片刻,最終轉過頭來,對楊修道:“德祖,楊家也曾和凶虎有過齟齬,不是嗎?”
“當初楊家和馬氏聯姻之事,也是被凶虎破壞的吧?”
“以德祖之能,怕是早就想到了就我們的勢力,是隸屬於凶虎的了,我想問問,德祖是怎麽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