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罪人可管不到血衣衛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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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後,月朗星稀。
    馬車停在山澗旁邊。
    一塊巨石擋住夜風,二人圍著篝火相對而坐,火上架著各種野味。
    “攏共就帶那麽多佐料,這才第三天就見底了……”
    許崇將烤兔翻了個麵,語帶不滿道“而咱們連章華府的地界都沒走出去。”
    照這種速度,猴年馬月才能趕到定天府?
    “老夫一早就察覺你有些急切,但始終想不明白。”
    江之鴻目不轉睛的盯著野味,“想修煉,走著坐著躺著,都可以修煉,何必非得待在千戶所?”
    “在千戶所比較有安全感。”
    許崇沒好氣道。
    “安全感?整個千戶所加起來也比不上……”
    話沒說完,江之鴻突然頓住,目光幽幽,“你連素未謀麵的樓奸都能信任,卻信不過我這個認識了很多天的人?”
    “這是信任不信任的問題麽……”
    許崇有些無語,斜著眼看江之鴻“你連這個都要跟他較勁?”
    “也不算較勁吧。”
    江之鴻搖了搖頭,“我就是在想,若當年我與他易地而處,我是否會容他活到今天?”
    “如果真易地而處,伱跟他到不了後麵那地步。”
    許崇聳了聳肩,“一旦糧食用完你發現要不到,怕是自己負大誥進京,擊登聞鼓了。”
    “這麽說…好像還真有可能。”
    江之鴻想了想,自己先笑了起來,“不過那樣的話,我大概是回不到京城就要死了。”
    “你其實很聰明,就是倔了點兒……但不得不說,很難得。”
    許崇繼續翻動烤兔,神色莫名。
    “很難得?”
    江之鴻抬了抬眉,饒有興趣道“仔細說說。”
    “除了一個縣學教書匠外,你是我第一個見到的,能配得上‘好人’這兩個字的官員了。”
    許崇語氣平淡,無悲無喜,“也可能正是因為你沒經曆過什麽困苦,見到的也都是與你一般無二衣食無憂之人,自身也並不需要為了利益去不擇手段的拚搏,所以才能保持這一點吧。”
    “哈,你這是在誇我?”
    江之鴻似乎很高興,嘴角咧的老高。
    “你開心就好。”
    許崇不置可否。
    好人這兩個字,放在民間還好,放在官場上,通常與無能、偏執、懦弱掛鉤。
    還真算不得什麽褒義詞。
    “對了,閑著也是閑著,跟我講講你之前吧。”
    江之鴻突然提議,“我很好奇,你到底經曆過什麽,讓你擁有如此洞察的目光。”
    “算不上洞察,隻是習慣分析罷了。”
    許崇搖了搖頭,將烤兔遞過去轉移話題,“吃飯吃飯,今晚就在這兒歇歇,明早再動身。”
    果然,江之鴻立即被吸引了注意力,伸手去接。
    現在的他,對每一口能吃的東西都很珍視。
    而就在這個,兩人全都微微分神的刹那!
    ——砰!
    篝火爆碎。
    兩人的視野,瞬間被火光所占據。
    這些火光並沒有四散爆開,而是被一股力量牽引著,化為一道火焰龍卷,直衝數丈高空,朝二人悍然罩下。
    這一切的發生,都在一個刹那之內。
    許崇連瞳孔都還在收縮之中,想要避開,幾無可能!
    這種變化,這種威勢。
    若是被火龍罩住,他毫不懷疑自己會死。
    但驚慌歸驚慌,還沒到絕望的程度。
    因為有江之鴻在。
    “放肆!”
    一聲嗬斥如天外炸雷,平地而起。
    先是風。
    四麵八方,以二人為中心,風動。
    接著是雲。
    無盡雲霧滾滾而來,直接將明月遮蔽。
    風起雲湧,看著沒有任何攻擊之能,而那道火龍卻是已經寸寸崩解,露出了裏麵的一道人影。
    “操控天象?!你——”
    話音戛然而止。
    一隻巨大的手掌,從千丈高空探下,將他一把捏在了手裏。
    “……”
    許崇看著這隻完全由雲霧組成的巨手,腦子一時有些混亂。
    江之鴻明明什麽都沒做,隻是站在那裏嗬斥了一句……風起雲湧就夠誇張的了,雲手擒人?
    這就是通脈之上再之上的力量嗎?
    這時,一絲絲雲霧從巨手上分散而出,往刺客的眼耳口鼻鑽了進去。
    片刻後巨手消散,刺客跌落在地。
    麵容普通,身材魁梧,很陌生。
    “說吧,誰派你來的?”
    江之鴻皺眉開口,那神情和語氣,像是並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一樣。
    刺客躺在地上,隻是滿麵驚恐,死死抿著嘴不說話。
    “審訊可不是這麽簡單的事兒。”
    許崇看向江之鴻,“他什麽境界?現在又是什麽情況?”
    “通脈之上,不過勁力和體魄都被壓製,現在就是個普通人,而且隻能看和說,動不了。”
    江之鴻解釋了一句,頓了頓,又道“持續到天亮。”
    “行,場麵有些血腥,我避一避。”
    許崇打了個響指,放心大膽的上前,一把提溜起刺客,就要往巨石背後走去。
    “不!私自用刑是違背慶律的!”
    刺客麵色大變,顯然是知道血衣衛的審訊手段,“江之鴻!你是正道領袖,你不能縱容這種行為!”
    許崇腳步一頓,回身看向江之鴻。
    “看我做什麽?”
    江之鴻把手一攤,“老夫已經致仕,更何況現在是戴罪之身,可管不到血衣衛的頭上。”
    許崇比了個大拇指,陰笑著走入巨石背後。
    哢!
    剛放下刺客,許崇就卸掉了他的下巴。
    雖然刺客沒有第一時間服毒自盡,很有可能是沒有準備毒囊的,但他覺得還是檢查一下比較放心。
    也不嫌髒,直接探手,哢哢哢哢……
    理論上所有可能藏毒的牙齒,就這麽被許崇硬生生的拔了出來。
    “還真沒帶毒?”
    許崇檢查完,一臉鄙視的幫刺客接上下巴,“你背後的人若是知道你這麽怕死,隻怕下場比落到我手裏還慘。”
    “……”
    刺客怨毒的盯著許崇。
    本以為與江之鴻境界相當,就算打不過,跑還是沒問題的,哪裏用得著毒囊?
    再說了,自己是家臣,又不是死士……
    “不說話,不說話就完了麽?”
    許崇嘿嘿一笑,將腰刀接下來,當著刺客的麵,將刀身、刀柄、刀鞘,分解成了一十六種大小不一,功能不一的刑具。
    刀、鉤、鐮、鋸、剪、針……
    這把腰刀是此次出行的準備之一,可以說整個千戶所也拿不出來幾把。
    為的就是應對眼下這種局麵。
    “你還沒反應過來麽?我給你拔牙,那是一點兒痛苦都沒有的。”
    許崇將刑具一字排開,“知道為什麽嗎?”
    “……為什麽?”
    刺客的眼神依舊怨毒,但聲音已經開始有些顫抖了。
    “因為我練成了折風手。”
    許崇語氣平淡,“雖然隻是皮毛,但這足以讓我的用刑手法達到一個新的高度了,根本不會讓你感覺到疼痛。”
    “讓我想想……通脈之上,雖然被壓製了勁力和體魄,但生命力應該還是很強吧?”
    “你說,我用你的皮和肉,做成另一個沒有骨頭的你,你自己還能不能繼續活著?”
    “或者,把你的手縫在屁股上,把腿縫在肩膀上……不知道能不能愈合?”
    “唔,我有個更大膽的想法,舌頭跟命根子換……”
    話還沒說完,一陣腳步從巨石的另一邊傳來,聽聲音應該是在遠去。
    同時還伴隨著反反複複的‘有辱斯文’幾個字。
    刺客顯然也聽到了這個動靜,心中最後的希望破滅“我說,我說!給我個痛快!”
    許崇仔細聆聽了一下巨石另一邊的動靜,這才皺著眉頭開口“你怎麽能提這種過分的要求呢?”
    過…過分?
    極度不滿的語氣,讓刺客一臉茫然,開始懷疑人生。
    隻是求個痛快而已,這…真的很過分嗎?
    這時,許崇繼續道“畢竟,我還沒有真的將這些想法付諸過行動,你提這種要求的話,我還怎麽練手?”
    “……”
    刺客愣了一瞬,然後毫不猶豫的開口,語速達到了畢生最快,“我叫鍾大河,是豐陽府沈家的家臣,兩天前接到刺殺江之鴻的任務,一天前找到你們,剛剛實施刺殺。”
    許崇等了片刻,皺起眉頭“沒了?那就別怪我……”
    “你想知道什麽你倒是問啊!”
    刺客崩潰,聲音都帶上了點兒哭腔“你隻要敢問,我一定敢答……”
    “行。”
    許崇點了點頭,“第一個,就算你們不知道江之鴻突破的事,要刺殺的話,也不應該隻派這麽點兒力量吧?其他人手呢?”
    “沒了,就我一個。”
    刺客定了定神,老實道“通脈之上的家臣,就算是沈家也沒幾個,能外派的就隻有我……另外,我是刺殺,又不是挑戰,同境界就夠了。”
    “好吧……第二個問題,通脈之上沒有貴籍發揮不出來。”
    許崇挑了挑眉,“你都貴籍了,想必在人前也不是個小官兒,為什麽還給別人當家臣,甚至淪落到幹殺手這種活兒?”
    “哪有貴籍,我連官籍都不是……”
    刺客自嘲搖頭,“能發揮通脈之上的實力,是因為千麵道子衛無邪,沈家跟他交易過,將我送去太平道參與了解封……說是家臣,隻不過是高級點兒的武奴罷了。”
    “解封?!”
    許崇眯起了眼,“什麽意思?”
    “就是解除戶籍封鎖。”
    刺客見許崇生了興趣,回答問題起來更積極了幾分,“拿著衛無邪給的牌子,變化成太平道之人,然後去一個地方集合,蒙上眼睛,來回轉移好多次,最後分別跳進兩個血池子裏泡一天,就好了。”
    “血池?”
    許崇若有所思。
    “其實,如果你也有這個想法的話……”
    刺客主動發揮想象,語出驚人“完全可以找你們葛千戶。”
    葛萬山?!
    許崇雙目一凜,寒聲道“你這是在離間嗎?”
    “不不!”
    刺客連忙道,“雖然我沒親眼見過,但衛無邪跟家主交易的時候,說了好幾個跟他交易過的官員,其中就包括葛萬山……他甚至為了證明,還當場用了一次葛萬山的秘武。”
    衛無邪也會貪光?
    這麽說的話,葛萬山還真可能跟衛無邪交易過。
    許崇暗自記下,又問“你見到的衛無邪,是什麽樣子的?”
    “看著三十左右,個子有點兒矮,沒什麽出奇的地方。”
    刺客回答道,“這個告訴你也沒意義啊,肯定是縮骨易形了的。”
    確實,這個形象跟衛無邪本人並不一樣。
    許崇搖了搖頭,“最後一個問題,沈家,為什麽要殺江老?”
    “這個我真不知道,我隻是聽命行事……”
    刺客說著說著,突然發現自己聲音開始變小,越來越小,直至微不可聞。
    直到此時,他才感覺到脖頸之間有一絲酥酥麻麻的涼意。
    “原來真的不痛……”
    最後的念頭閃過,意識徹底黯淡。
    許崇將手掌貼上刺客胸口。
    麵板上的靈源一欄,開始連連跳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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