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目標,謝長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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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泰十九年,春。
距離水鬼之死已經過去了四個月。
書房裏。
許崇取出一個小巧的鈴鐺,將勁力灌輸了進去。
沒有‘鈴鈴鈴’的響聲,有的隻是一圈一圈蕩漾開的無形波動。
當波動停下,許崇將鈴鐺收起,就這麽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起來。
片刻之後,一道身穿黑衣、手提魚竿的瘦小身影跨出虛空,突然出現在了書房之內。
正是竇天淵。
竇天淵甫一出來,就四下張望。
確定沒有任何其他人存在之後,腳下猛地一個趔趄,臉色瞬間煞白。
“你踏馬的……啥事兒沒有就叫我過來?”
“我是千叮萬囑啊,讓你一定要在生死關頭才能用穿雲令!”
“你知道從京城到這裏有多遠嗎?”
“老子險些被抽成人幹……”
竇天淵的聲音戛然而止。
因為許崇睜開了雙眼。
“屬下,見過總指揮使大人。”
許崇起身一禮拜下。
殺意!
竇天淵從許崇的雙眸裏,看到了濃鬱得近乎實質的殺意!
而且,這殺意,好像並不是衝著自己來的?
心魔?!
竇天淵麵色大變,將魚竿丟開,一步邁出,直接抓起了許崇的手腕,“洗身九重……居然完全無視了安神規則,這心魔伱堆積了多久?”
“從洗身五重就開始了。”
許崇笑了笑。
準確來說,是從水鬼死後開始。
自從水鬼死後,每時每刻,許崇都在遭受心魔的滋擾。
他已經不記得見過多少畫麵了。
喝罵、索命、色誘,這是最低級的。
屠殺、奸淫、劫掠,種種地獄一般的場景,都出現過。
還有最殘忍的……死亡回放。
包括發生過的,無論他有沒有親眼目睹。
劉二、麻嬸、張跛子、老李、夫子……
也包括還沒有發生的。
趙六、李向學、孫蓧蓉、葛萬山、寇若海、江之鴻、竇天淵……
但凡跟許崇的關係稍微親近上那麽一點兒,無論是死了的還是還活著的,全都以心魔的方式,在許崇眼前用不同死法,死了成百上千回。
“你還笑的出來?!”
竇天淵臉色難看,“為什麽不等解決了心魔再突破?”
心魔不除,無法種道。
所以無論是誰,在洗身境都是時時警醒,一有心魔就立即尋找解決辦法。
可許崇倒好,洗身九重,心魔也跟著九重了?
“屬下發現,心魔繞體之時,真實的實力會遠遠超出當前的境界。”
許崇回答。
“……那又如何?”
竇天淵的臉色更難看了,“你現在怕是一走出欽天監,就要當場被心魔反噬而死!”
“大人多慮了。”
許崇搖了搖頭,“一開始的確有些難熬,但習慣之後,屬下反而能輕易分辨出心魔與否,現在甚至都不影響與人來往了,就是眼中的殺意太明顯,半點兒藏不住。”
聞言,竇天淵不喜反驚。
武道出現了這麽多年,早就有人嚐試過利用心魔。
也的確證實了心魔越強,實力越強這個說法。
可問題是,這樣情況根本維持不了多久。
要麽在心魔反噬下暴斃,要麽被心魔同化本心,淪為無惡不作的魔頭。
許崇的情況,很像是後一種情況。
“你的心魔,是誰?”
竇天淵問道。
無論心魔的起因是什麽,歸根結底都會落實到人身上。
可能是一個人,也可能是一個群體。
他能想到的辦法,就是立即帶著許崇去解決掉這個,或者這些人。
“太平侯,謝長青。”
許崇沒有隱瞞,“屬下冒昧請大人過來,便是為了向大人打聽此獠。”
“謝長青……”
竇天淵臉色微微緩和,歎了口氣,“看來那個水鬼,與你隻怕不是什麽小恩小惠。”
身為大慶的情報頭子,竇天淵知道水鬼之死的時間,可以說比朝廷還早。
本來他並沒有多當回事兒,可現在看來,這個水鬼對許崇的重要性絕對不低。
二人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麽?
“早就已經超出這個範疇了。”
許崇笑著搖頭,“現在,屬下就是單純的想殺他。”
“這……”
竇天淵一陣遲疑,“謝長青隻有洗身三重,確實遠不是你的對手,但朝廷為了樹立榜樣,吸引更多的反賊投效,一直將謝長青保護的很好……”
“屬下殺謝長青,已經不僅僅隻是為了泄憤。”
許崇搖了搖頭,“我有預料,一旦殺死謝長青,我的種道將必定成功……哪怕是紫府種道!”
“真的?!”
竇天淵豁然瞪大了雙眼。
“大人應當知曉,紫府乃神魂居所,輕易觸碰不得,但……”
許崇抬手,指了指自己眉心,“心魔在玉池和黃庭溜達了一圈後,進去了。”
“什麽?!”
竇天淵再次驚呼。
今天他已經不止一次的失態了。
全都是因為許崇。
“心魔凝聚到極致,已經不完全是虛無的存在,而是變成了類似勁力的東西。”
許崇耐心的解釋,“它最終所盤踞的地方,就是眉心紫府。”
“譬如您看到的,我眼中的殺意,隻不過是泄露出來的極細微的一部分心魔。”
“而且,我能感覺到,我的紫府每時每刻都在變得牢固。”
“或許……這是心魔在為取我而代之作準備?”
許崇笑了笑,道“總而言之,我有預感,一旦能殺死謝長青,我的心魔便會化作養分,打造出一個前無古人的最強紫府。”
“……臥踏馬!”
竇天淵的心中升起一股濃濃的寒意。
紫府種道,從古至今都是一個最大的難題。
首先,紫府種道的神人極其稀少,且大多數會隱藏種道本質,裝作是黃庭種道的天人。
其次,就算能找到紫府種道的神人,且對方願意坦誠相告也沒用……每個成功種道的原因都不一樣,毫無規律可行。
如果許崇的推測沒錯,那麽……這將是一場關乎到整個力量體係的變革!
畢竟,種道無法人為掌控,但心魔可以!
如果公開出去……
想想看,為了培養心魔,有多少人會故意的去製造爭端,讓自己遭受屈辱、仇恨、內疚等等情緒。
甚至殺父殺母殺妻殺子都不無可能。
“我可以幫你殺了謝長青。”
竇天淵緩緩吐出一口濁氣,“但你切記,此事不可再對任何人透露了,一旦被太平道得知……”
朝廷還有律法可以管管,但太平道可不會顧忌那麽多。
一旦泄露,便是滔天大禍。
“大人誤會了。”
許崇搖了搖頭,“謝長青,隻能我自己來殺,假任何人之手都不行。”
“嗯?”
竇天淵心中一沉,“這是讓心魔化為養分的必要條件?”
“正是。”
許崇含笑點頭。
“可問題是,那種保護力度,你……”
竇天淵欲言又止。
“我有無相衣在手,裝個瞎子,應該有機會接近。”
許崇早有打算。
“這機會怕是不怎麽好找……”
竇天淵並不樂觀,搖了搖頭,道“算了,我先把他的情報告訴你,你自己斟酌吧。”
“謝大人體恤。”
許崇抱拳一禮,而後單手一引“大人請坐。”
“嗯。”
竇天淵點頭入座,緩緩道來。
謝長青接受招安,幫朝廷剿滅一省分堂還是小事,此事所帶來的巨大聲威,才是朝廷最重視的。
畢竟,太平道跟個跳蚤一樣,始終在大慶各地蹦躂。
武者、物資方麵的損失不值一提,可人心方麵,著實讓朝廷有些頭疼。
按照總衛的調查,連京城那邊,都有不少官員與太平道暗通款曲,謀取暴利。
這種吃著碗裏瞧著鍋裏的行為,是皇室所不能接受的。
可偏偏此事牽連甚廣,又找不到什麽實質的證據,皇室隻能幹瞪眼生悶氣。
頂多就是給嫌疑最重大的幾個穿穿小鞋罷了。
那些人該首鼠兩端的繼續首鼠兩端,該出賣朝廷利益的繼續出賣朝廷利益。
而現在不一樣了。
連太平道六大家族之一的謝家,都投靠了朝廷。
什麽概念?
你要是再跟太平道合作,指不定那天你的合作對象就投靠了朝廷呢。
就問你怕不怕吧。
於是,曾經的反賊謝長青搖身一變,成為了太平侯謝長青,兼雪州行省承宣布政使司左布政使。
事情到這裏並沒有結束。
因為‘太平’二字的封號。
這幾乎跟當麵打太平道的臉沒有任何區別,而且是翻來覆去左一巴掌右一巴掌的那種。
啪啪響。
自然而然的,太平道欲除謝長青而後快,重振義字雄風。
可惜,朝廷對此早有預料。
整個雪州的承宣布政使司,被設下了重重埋伏,讓太平道損失了一批又一批的人手,最終卻連謝長青的麵都沒見到。
“什麽樣的埋伏?”
許崇皺眉問道。
“一件叫淨心琉璃的道器,但凡懷有敵意的,隻要踏入承宣布政使司一步,就會被立即發現。”
竇天淵回答,接著又補充了一句“摘星不行,這件道器由謝長青掌控,給他提供了極強的防護能力……除非你找來一件同樣道器級別的暗器。”
“懷有敵意就會被發現?”
許崇心中微沉。
敵意這麽虛無縹緲的東西,也是能被檢測到的嗎?
不愧是道器……
可惜,無相衣隻能掩蓋形貌和氣息,不出意外的話是掩蓋不了敵意這種東西的,要不然就不叫無相衣了,該叫無敵衣。
更何況,他對謝長青的態度,遠遠超過了敵意的概念,就是裸的殺意。
“不僅是一件道器那麽簡單。”
“護衛他的力量,是雪州行省的都指揮使司,雖然遠遠不比血衣衛那麽強大,但勝在人多,且裝備的弓弩、刀劍、鎧甲,全都是法兵級別。”
“十二個時辰不停的巡邏,站崗,一有任何風吹草動,便是齊齊掩上。”
“哪怕謝長青外出,隨行的保護也絲毫不落分毫。”
竇天淵說完歎了口氣,“我看不到你有殺死他的希望……還是算了吧,我幫你殺了他,讓心魔消散,走玉池種道也一樣。”
“大人方才說……”
許崇抓住了話中的關鍵點,不答反問“謝長青也是會外出的?”
“當然了。”
竇天淵無語的看了許崇一眼,“好歹是侯爺之尊,又是一高官官,從頭到尾都窩在衙門裏,他能甘心?更何況,朝廷就是要讓他四處走動……”
確實。
背叛者越張揚,被背叛的一方受到的刺激就越大,而接納背叛者的一方也就聲威更隆。
許崇皺眉思索。
“聽我的,實在沒辦法,就讓我出手吧。”
竇天淵又重複了一遍。
“屬下想再試試。”
許崇表情堅持。
事實上,他剛剛說了謊。
隻要謝長青死,他的心魔就會化為養分滋潤夯實眉心紫府。
並不存在什麽必須要親手殺死的說法。
之所以說這個謊,是因為他知道,就算是以竇天淵的咖位,殺死如今的謝長青,也是要受到苛責的。
百官上書彈劾倒沒什麽,在血衣衛總指揮使的位置上幹了這麽多年,竇天淵應該早就被彈劾慣了。
可那位慶帝會怎麽想,會降下何等樣的懲罰,那就不清楚了。
至於說不被發現……
隻手破天的確能來無影去無蹤,可恰恰就是這個來無影去無蹤,輕易就能懷疑到竇天淵頭上。
所以如非萬一,最好還是不讓竇天淵冒這個險。
所以他想自己再試試。
“試試……你的心魔還能穩多久?”
竇天淵問道。
“待在欽天監的話,一直這樣下去也沒事。”
許崇回答,“出去的話,帶上袁監正種的茶葉,大概三個月吧。”
“三個月麽。”
竇天淵沉吟半晌,雙目一厲“好,我就給你三個月,三個月後,若謝長青沒死,我會出手。”
“……您,會遭到什麽樣的處罰?”
許崇沉聲問道。
“應該死不了。”
竇天淵摸了摸下巴,“但去詔獄裏頭自囚個五六七八年,怕是有的。”
詔獄……
許崇心中一緊,對親手殺死謝長青更堅定了幾分。
詔獄可不是什麽好玩兒的地方。
那些打造禁法枷鐐的材料,就是來自於詔獄。
“別愁眉苦臉的,詔獄一直都是我親自掌控,進出不下萬次了,熟的都跟家一樣。”
竇天淵輕鬆的笑道,“大不了等你出人頭地再來撈我就是。”
“呃……這樣麽。”
許崇摸了摸鼻子,心裏放鬆了一些。
“再說了。”
竇天淵對許崇眨了眨眼,“萬一你真的能殺掉那個謝長青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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