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賑災?好像不需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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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雪球的威力愈發強大。
三天過去。
九成的雍州災民都打開了或多或少的竅穴。
剩下的那一成,要麽是完全沒有資質,要麽是腦子太不靈光,實在沒能學會。
對這些人來說,自己沒了希望,那就把希望放在別人身上。
雖然體會不到那種力大如牛,身輕如燕的感覺了,但隻要其他人都學會了武道,自己至少不會因為糧食短缺而餓死。
而事實上也正是如此,隨著打開竅穴的人越來越多,又隨著這些人打開的竅穴越來越多,對糧食的消耗每天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遞減。
另外,新的食物源源不斷的被找回,雖然沒有像第一次那樣莫名其妙的收獲一萬石粟米那麽誇張,但各種動植物的收獲都在不斷增加。
再加上周邊剩餘的空地也在緊鑼密鼓的開墾和播種之中,照這樣下去,雍州已經不可能再出現大批量的人口銳減了。
城外官道,最靠外圍的區域。
“王麻子,開了幾個竅了?”
一個流裏流氣的中年開口,語氣裏盡是得意,“我已經開了三十個,你可不要落下我太多啊。”
“不好意思,我已經開了三十二個。”
王麻子眼皮都懶的抬,“你蔡老根兒想在我麵前炫耀,還是再多練練吧。”
“切,就多兩個而已,看我明天就超過你。”
蔡老根兒不服氣的回了一句。
“超過就超過,有什麽打緊的。”
王麻子枕著土堆,眼神迷蒙,“能活著,比什麽都強。”
“……”
蔡老根兒得意的表情慢慢消散,最後也躺了下來,“是啊,活著就好,等明年糧食長成,管它開了多少個竅,我們都不會再記得了吧。”
“伱很不甘?”
王麻子問道。
“一開始有,後來沒有了。”
蔡老根兒扯了扯嘴角,“倒不是豁達,實在是一想到,那些開竅二三重的,到時候也會跟我們一樣什麽都忘記,心裏就舒服多了。”
“小人。”
王麻子嗤笑。
“我小人,你又不是剛知道。”
蔡老根兒不以為意,頓了頓又道“還記得之前麽,為了一隻蟲子,我差點兒把你打死……你恨我嗎?”
“恨?”
王麻子輕蔑道,“你隻是打了我一頓,我都要恨你的話,那些被我打死的人,是不是要變成厲鬼來索我的命了?”
蔡老根兒騰地一下坐了起來,警惕的看著王麻子,“你還打死過人?連我都沒打死過人……”
“他們要搶我的娃娃,我能不打死他們嗎?”
王麻子淡淡說道。
搶孩子……
蔡老根麵色僵了僵。
這種事兒他也見過,還險些參與了進去。
沒辦法,太餓了……
“等等。”
蔡老根四下望了望,“你說你把那些人打死了,那怎麽沒見你娃娃?”
“染了病沒撐住,被我埋了。”
王麻子歎了口氣,“老父、老母、娃兒、婆娘,埋在了一處。”
“好吧……”
蔡老根突然有些慶幸,慶幸自己從一開始就是孑然一身。
突然,王麻子坐了起來,看向無人的遠處。
“怎麽了?”
蔡老根跟著看過去,卻什麽都沒看到。
“地麵,在震動。”
王麻子皺起了眉頭,死死盯著官道盡頭。
“震動?”
蔡老根疑惑。
“像是……像是有很多匹馬在奔跑。”
王麻子說著,又猛地從地上站了起來,死死瞪大了雙眼“火?!”
蔡老根這下也看清楚了。
在官道盡頭,密集的火光搖動著,突兀刺入黑暗。
“人馬!是人馬!好多好多的人馬!”
王麻子大喊起來。
頓時,引來了附近更多人的關注。
“人馬?這大半夜的怎麽會出現這麽多人馬?”
“會不會……會不會是朝廷賑災來了?!”
“賑災?有可能!不,一定是這樣!”
“朝廷來人賑災了!來人賑災了!!!”
“……”
動靜迅速擴散出去。
蔡老根喜極而泣“來了,終於來了……”
隻有王麻子麵色平靜,道“這有什麽好高興的。”
“……”
蔡老根一臉奇怪“那是賑災啊,肯定帶了好多好多糧食過來。”
“我們現在……”
王麻子深深的看著蔡老根,“還需要嗎?”
“這……”
蔡老根一愣,猛地反應過來。
是啊。
就算沒有賑災,自己好像也能活下去了?
這麽一想,喜悅頓時不翼而飛。
“的確沒那麽需要了。”
蔡老根搖了搖頭,接著話鋒一轉,“不過,能吃飽的話,還是不錯的。”
王麻子沒再說話。
他現在跟蔡老根一樣,但兩個月前,不一樣。
兩個月前,他哭爹喊娘,上拜天下叩地,期盼甚至乞求著朝廷的賑災。
可現在……
一家子都死光了。
賑災?
抱歉,我不稀罕了。
王麻子麵無表情的退入人群。
和他有一樣想法的,不少。
但更多的,還是如蔡老根剛開始那樣,喜悅到哭喊,聲嘶力竭。
畢竟,他們已經盼了太久太久。
就這樣,遠處的人馬不斷靠近。
果然,是騎兵!
浩浩蕩蕩的騎兵!
借著火光,遠遠的可以看到明晃晃的亮金鎧甲。
人身上有,馬身上也有。
那種難以言說的高貴和威武,沒有被這夜色遮掩半點兒。
難民們冒出的第一個念頭。
這真的是朝廷賑災來了。
否則的話,誰還能在如今的雍州,保持著這麽高貴的儀態呢?
三裏、二裏、一裏……
外圈的難民們開始覺得不對勁。
這些騎兵,好像並沒有減速的意思?
當這個念頭劃過他們腦海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百餘丈的距離呼嘯而過。
金甲鐵騎沒有絲毫停頓,就這麽著官道,筆直朝著人群衝撞而來。
瞬間,一片慘叫聲響起。
斷臂,斷腿,四分五裂的身軀,飛濺的血液。
鐵騎洪流硬生生的碾出來一條血路,直奔城門。
從頭到尾,這些馬背上的人都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連一句嗬斥都沒有。
對他們來說,那些攔在路上的難民,似乎與路邊那些,連食物都夠不上的雜草沒什麽區別。
一直到城樓廢墟跟前,騎兵隊伍才總算停了下來。
從中打馬走出一騎,似乎是這隻軍隊的領頭人。
“江之鴻,速速前來領罪!”
“江之鴻,速速前來領罪!”
“……”
聲浪一圈一圈擴散出去,威勢並不比江之鴻教授武道時要小多少。
“別喊了,我在這兒。”
淡淡的聲音響起,江之鴻躍上廢墟尖端。
“江之鴻,你可知罪!”
騎兵頭領厲聲喝問。
“知罪?”
江之鴻嗬嗬一笑,“敢問老夫何罪之有?”
此話一出,那頭領的眼神陰冷下來。
“看來,你是不打算配合了。”
頭領嗬嗬一笑,“本將軍離京之前,陛下給了兩道旨意,你若配合,便是回京再審,若是不配合……”
“你錯了。”
江之鴻搖了搖頭,“陛下知我為人,雍州之事既然傳到了京城,那陛下就絕不會給你兩道詔書,不信你可以打開看看。”
將軍麵色一僵。
他無法判斷江之鴻說的是真是假,但他現在已經不敢去打開那道‘配合’的帛書了。
“既然如此……”
將軍眯起雙眼,從懷中取出帛書,轉過身麵對了茫茫多的難民。
難民們還沒從騎兵草菅人命的悲憤中回過神,就聽到了這麽一句話。
“爾等可知,江之鴻根本就不是縣令,也不是左都禦史,甚至,他都不是朝廷的人!”
被灌注了勁力的話語層層疊疊傳開,響徹眾人心頭。
不是縣令?
不是左都禦史?
甚至不是朝廷的人?
什麽意思?
人們沒反應過來。
而江之鴻的臉上,已經出現了一抹慘然。
將軍展開帛書,高聲誦念。
“詔曰!”
“罪人江之鴻,前為左都禦史,後為風鼓縣縣令。”
“然,此皆表象!”
“經血衣衛查明,江之鴻其父,實乃太平道之反賊!”
“其父原在袞州經商,便多有奴役百姓之舉。”
“而今江之鴻本人,於雍州蝗災之際,趁亂裹挾難民,以太平道邪法操縱百萬,枉顧人命,枉顧天理!”
“數十載君臣之情,竟是所謀深遠,朕心甚痛。”
“然!人有情而國法無情!”
“現由都察院、大理寺、刑部三法司共同批斷,江之鴻之舉,為不可赦之謀逆大罪!”
“著令定天衛總指揮使薛榮,即刻發兵雍州,鎮壓叛亂!”
“另,念眾難民受奸人蠱惑,降則不殺。”
“賊首江之鴻,務必……”
將軍頓了頓,回身看著江之鴻,緩緩道“就地正法!”
就地正法?
江之鴻腳下一個趔趄。
原來,這天災啊,真的是陛下在搗鬼。
陛下這是嫌我壞了他的好事啊……
嗬嗬嗬。
江之鴻慘笑。
“我可以帶你走。”
一個細微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江之鴻認了出來,這是許崇的聲音。
走?
走去哪兒?
真的加入太平道?
江之鴻搖了搖頭。
這時。
靠近城門的難民群中,一個老嫗擠了出來。
“放你祖宗十八代的屁!!!”
一句毫無技術含量的髒話,就這麽甩到了金甲將軍的臉上。
薛榮猛地僵住,有些不敢置信,一點一點的扭過頭,“你在跟我說話?”
“除了你,還有誰放屁了嗎?”
老嫗的臉上滿是汙漬,但諷刺卻裸的表現了出來,“你說江大人是反賊,要帶我們造反,這不是放屁是什麽?”
“江大人給我們吃,給我們喝,給我們治病。”
“還教給我們武道。”
“邪法?什麽邪法?”
“老婆隻知道,練武道可以讓我們活下去,讓我們所有人都活下去!”
“你說,你不是在放屁是在幹什麽?”
說完,老嫗朝著金甲將軍狠狠的吐了一口濃痰。
隻不過距離遠,力道又不夠。
濃痰隻落到了馬蹄上,沒有半點兒沾染到那高貴的金甲。
刀光閃過。
老嫗的身體僵住。
先是腦袋掉了下來。
緊跟著身體也歪倒在地。
而直到倒在了地上,脖頸處才開始噴湧鮮血。
長刀指天,薛榮怒吼“列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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