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東半島如一枚楔子釘入渤海，而旅順港就是這枚釘子的尖
    南關島，扼守金州通往旅順的咽喉，在天啟元年的清明成為了潰散明軍的暫時集散
    各地的潰兵在半個月內陸續來到了這個咽喉要道，他們在南關島各自建起了據點，每天混亂地搜集搶掠物資，艱難謀
    毛文龍的東江軍作為其中最大的一股勢力，本部有近五百親衛，人人衣甲鮮亮，火器戰馬俱
    靠著實力，毛文龍成為了南關島的實際領導者，東江軍的營寨死死封鎖了南關島阻斷了南下的潰兵前往旅順
    作為同當地士紳和監軍太監的交易，每當旅順口接收到山東登萊的物資時，毛文龍總是負責分配的那個
    盡管在一個月之前，一切都還不是這樣，但是誰也沒有料到僅僅十幾天的時間，整個遼東就會潰成這樣，大部分人都充滿了不真實感，以至於不少人依舊認為建奴隻是南下搶掠一
    南關島東江軍大營內，旅順口的鄉賢秦江坐在客座上，手中品著江南的貢
    毛文龍則坐在正中間，看著手中的物資清
    “等建奴吃飽了退去，遼東群龍無首，我們這些鄉紳必定聯名上書朝廷，保舉大帥當這遼東總兵，屆時我讓朝中再遊說一番，等時機成熟，讓毛大帥當這第一任東江總”秦江喝了一口茶，笑著說
    坐在主座上的毛文龍沒有回答，而是將手中物資清單慢慢放在了桌子上，拿起手邊的茶杯，一飲而
    “不知……毛大帥意下如何？”秦江笑了笑，再次問
    毛文龍斜眼看了秦江一眼，剛毅的麵龐上看不出喜
    他如鷹般的眼神凝視了秦江片刻，讓對方一時間有些無所適
    “那麽，秦員外，你的開價是什麽？”
    秦江嘴角露出一個微笑，朝著毛文龍拱手一禮，慢慢說道：“那建奴此番南下侵擾，搶掠無數，那些野人從山裏出來，見了好地就要圈，我們許多老兄弟們的家財都讓他們劫了去，土地上的泥腿子也十不存一，著實可憐”
    說著，秦江一臉痛惜的表情，抬手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淚
    毛文龍朗聲笑了兩聲，捋了捋自己的胡
    “不錯，那些建奴確實沒見過什麽世麵，我聽那老奴說什麽“有田同耕，有飯同吃”，結果他搶的田比任何人都要多，吃的飯比任何人都要好，他手下的八旗也把這話當作放”
    秦江長歎了一聲，隨即點了點頭，拿起手中的茶杯晃了晃，輕輕抿了一
    “可不是嘛，我家這一個月來，就連這江南的頭道貢茶都已經續不上頓了，家中現在隻能喝那些雲南來的普洱茶餅，那叫什麽玩意兒嘛，以前都是賣給蒙古韃子的貨，咱以前連刷馬桶都嫌”
    “秦員外好生活，某佩”毛文龍抱拳對著秦江行
    那秦江本想順勢打開話匣子說道說道，被毛文龍直接打斷了思
    “秦員外，但是某還是不知，開價是什麽？”
    秦江把茶杯放回桌上，鄭重地說道：“土地，佃”
    這四個字秦江說的很重，仿佛是債主討債般，咬牙切
    他看著毛文龍，眼中滿是希
    “此番亂局過後，勢必會有大量的無主軍田，而毛大帥屆時作為咱遼東的新任巡撫和東江鎮總督，想必不會忘記我等鄉賢士紳今日的勞軍之舉……”
    毛文龍看著秦江，久久不
    他既感到鄙夷，這般地主士紳還如今還想著他們的土地和佃農，還是不願意真心實意地支持朝廷，又感到可笑，各地崩潰的戰報如雪片般湧來，建奴既然讓自家的地主出山圈地，那他們此次必定是要長留
    “秦員外，你可知私自買賣軍田可是犯國法的？”
    毛文龍眯著眼，抿起了茶
    “啊呀……毛大帥，這都什麽時候了，事急從權嘛，大明朝乃是與士大夫共治天下，如今遼東根基不穩，當然要變通變通”
    “你可知，你們要的那些軍田，現在可都在建奴的地盤上，我東江軍若是前去收複，勢必要和建奴大戰一場，得不償失”
    毛文龍將案板上的清單拿了起來，又看了一眼，嘴角露出一個微不可查的笑
    “軍資再翻三倍，東江軍屆時會出動，幫你們搶回土地，召集的流民也會第一時間送”
    秦江額頭微微冒出細汗，不由得咽了口口
    “三……三倍，難道這些還不夠嗎？”
    “哼！”
    毛文龍冷笑一聲，繼續說道：“你以為，這幾天隻有你一人找我？別說是這江南的貢茶，哪怕京城皇上喝的禦茶，某這幾日也是當白水喝！價我開了，要是不行，就送客”
    說罷，毛文龍端起了茶
    “好……好……三倍，就三倍！反正到時候能刮回”
    秦江斷斷續續地說道，起身拱了拱
    “還請毛大帥莫要食”
    “你要記得，先把軍資送來，否則一切皆是空”
    “好……好，告辭！”
    秦江晃晃悠悠地走出了營帳，仆從家丁們殷勤地迎了上來，扶著他進了轎
    大帳內，毛文龍拿著手中的物資清單，吐了一口氣，朗聲說道：“出來”
    一身甲胄的鍾林從陰影中走出，朝著毛文龍抱拳行了一
    “你看”
    鍾林接過物資清單，仔細看了看，不由罵道：“這些個地主老財，死到臨頭也隻願意用這點東西打發我們！”
    “不錯了，已經很多”
    毛文龍伸了伸懶腰，抽出腰間的水囊猛灌了一口米
    “還是這個”
    鍾林不明白毛文龍的意思，隻是默默將清單放回了桌
    毛文龍把米酒一飲而盡，滿足地打了一個嗝，長籲了一口氣，淡淡地說道：“兵敗如山倒，守不住”
    “南關島還有數千”
    “烏合之眾，大部分都是混子兵，肯拚命的早就死光”
    “我的騎兵還能一戰，你的東江軍也還戰力未”
    鍾林說著開始計算起南關島的軍備，然而到最後，他不得不承認，巧婦難為無米之
    “鍾林，咱老毛從軍十幾年，就沒見過幾個能打的，你算一”
    “有什麽用……”鍾林無助地坐在了椅子上，雙手抱著頭，自言自語說道：“從北敗到南，現在我連個都百戶湊不”
    “你啊，果真一腔熱血，來的快，去的也”
    鍾林抬起頭，怔怔的望著毛文龍那剛毅的神情，才發現他的目光一直看著自
    確實，這些年一路走來，鍾林早已經沒有了剛開始那種豪言壯誌，如今他隻想著能夠報仇雪
    毛文龍拿起桌上的物資清單，手指不停地敲著桌麵，緩緩地說道：“鍾林，為了守遼東，我可以和那些地主老財推杯換盞，也可以費力討好那些宮裏的閹
    但遼東還是丟了，然而即便如此，我也要繼續討好下去，為了這遼東還剩的一點火星子，你說，我是不是太他媽的蠢了？”
    鍾林沉默不
    “某原想著將那些地主豪紳都殺了，卷著他們的金銀細軟和整個旅順口的軍資，去遼東外島落腳，再謀求時機反”
    鍾林聽到這裏微微放大了瞳孔，和毛文龍四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