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立之所以敢這麽說，是因為他手上有一塊青色的鱗甲。
    祝雲山在雲彩舫中真的遇到了妖，還被截殺。
    船艙之中，眾人神色各異。
    雖然不知道章立為何這般篤定，但他這等身份既然開口，必然有其原因。
    真的見過？
    門口處，虞夢夢忍住沒有衝上前來問，忍住眼眶中的淚水。
    一定是，青月！
    青月，就在洛水……
    船艙之中，稍稍沉悶。
    “我大趙天下，豈容妖邪禍亂！”武王一聲低喝，身上氣血翻湧，背後顯化出淡淡的虛影。
    氣血凝形，雖然虛幻也可見其實力強大。
    傳言武王當初挑戰皇族五大宗師境供奉，一一勝之。
    這位趙國二皇子的修為當真極強。
    章立麵色平靜。
    趙吉看著那凝形氣血，一時間有些失神。
    自家這位鎮守邊關二十年的二伯回到洛京，到底是為了什麽？
    滅妖？
    蘇銘神色微微凝重，轉頭看向船艙門口處。
    虞夢夢的麵上神色帶著一絲蒼白。
    “到了！”
    船頭位置，張楚的呼聲傳來。
    船艙之中幾人起身走出。
    龜背灘。
    “就是這裏。”
    “你們看，這還有血跡。”張楚伸手指著石崖上的鮮紅，低聲說道。
    此時他已經沒有之前的緊張。
    轉頭看向眾人時候，目中透著一絲期盼。
    與他同守船頭，語氣親和的卓雲道長是一流強者，能踏浪而行。
    另外一位笑嗬嗬說話的孫老，言談間都是身居高位之態，卻隻是以下人自居。
    這樣的人，他張楚一輩子都難高攀，今日卻喚他“小兄弟”，跟他拉家常。
    另外幾位身份地位不敢想的大人物，與他說話也是毫無輕視。
    張楚心中，有一株難以抑製的野草花在萌芽。
    石崖之上，立在趙吉身後的孫晉然幾步踏出，在周邊看一圈，然後彎腰觀察片刻，點點頭。
    “血跡之中有一絲感氣真氣逸散。”
    “周圍碎石有千斤以上力道轟砸。”
    “有刀痕和重器的痕跡。”
    ……
    這位裕王府供奉雖然已經不踏足江湖，很明顯對江湖武道極為了解。
    張楚帶他們來到的龜背灘確實是昨晚殞命的那兩位感氣境武者送命的案發之地。
    隻是這裏光有痕跡，根本無法看出是何人所為，又是為何廝殺。
    武王趙城轉頭看一眼孫晉然，然後雙目眯起。
    “既然是江湖中人，為何要夜半在此廝殺？”
    “還有，為何要將傷口偽造成妖所傷？”
    武王轉頭，看向一旁的趙吉。
    蘇銘也是回頭看去。
    趙吉微微一愣，麵色一變。
    “二伯，我裕王府不會偽造妖蹤。”
    畢竟滅妖令就是因為裕王稟報妖蹤而發布。
    如今四處不見妖，世人難免懷疑會不會是裕王為完成皇帝任務而謊報。
    裕王府為了讓世人都知道洛水有妖，故意各處布置，偽裝成妖的蹤跡，有可能。
    “二爺的意思，誰在這其中添亂。”蘇銘不得不出聲。
    這位裕王世子已經難得的聰慧，可惜，還是太嫩了些。
    武王不會懷疑洛水中有妖。
    有他蘇銘和章先生證明，那就一定有妖。
    隻是誰在擾亂視聽？
    蘇銘心念急轉，閉口不言。
    有些事情，還是不要摻和的好。
    聽到蘇銘提醒，趙吉當然明白武王之意。
    有人在故布迷局。
    是誰要這樣做？
    如此做，有什麽好處？
    難道——
    不敢想！
    不覺，趙吉轉頭看向章立。
    他一直覺得，自己無能為力的事情，章先生一定會有辦法。
    章立沉吟一下，抬手抽出一張閃動淡金色雲紋的符籙。
    這張符籙價值五靈石。
    “大道無蹤，萬物顯形，聚——”
    一聲輕喝，章立指尖符籙無風而燃，化為一道淡金色的光幕。
    光幕之中，一片昏暗空間變幻，最終顯為兩道身影。
    這是重現昨晚此地畫麵！
    這是什麽神仙手段！
    蘇銘麵上露出驚異之色。
    趙吉張著嘴，麵上帶著茫然。
    武王趙城雙目中透出一絲晶亮神光。
    虞夢夢臉上透著驚慌，還有一絲崇敬。
    孫晉然不敢直視，隻是目中的驚駭難以掩蓋。
    卓雲倒是神色坦然多了，似乎見怪不怪。
    張楚渾身戰栗，嘴唇輕動，喃喃自語。
    “就，就是，就是他們……”
    光幕之中景象變幻極快。
    “胡覺你瘋了，將看到妖的消息一萬兩白銀就賣了。”一道聲音在光幕昏暗的畫麵之中響起。
    “那又怎樣，你還指望我們自己能抓妖不成？”另一道聲音帶著得意。
    “等萬兩白銀到手，我分你三千兩。”
    “我是怕買家不認賬黑吃黑，才帶你一起來的。”
    這就是昨晚那一場廝殺的真相？
    這兩人之中，有人看到了妖！
    真的有妖！
    就在洛水！
    忽然，畫麵之中一道身影踏浪而來。
    “你們看到妖了？”聲音低沉。
    “銀子帶了嗎？”之前名叫胡覺的人聲音傳出。
    踏浪而來身影抬手扔出一張紙卷。
    畫麵中胡覺接住，欣喜的笑幾聲，然後上前，在那身影麵前低語幾聲。
    那身影點點頭，忽然抬手一掌拍下。
    胡覺當場斃命。
    另外一位驚慌要逃，被那位踏浪強者一步追上，連拍幾掌，倒臥血泊。
    “既然看見妖，那就不能留了。”
    那背著手的身影低語幾句，然後俯身將兩具屍身上留下撕裂傷口，扔入洛水，重新踏浪而去。
    武道一流，凝氣高手！
    這事情背後牽扯出一位凝氣境。
    凝氣境雖然不算頂尖強者，可也是武道一流，尋常武道門派長老宗主級人物。
    光幕之中，重歸黑暗。
    章立抬手一揮，畫麵消散。
    “章先生，當真是神仙手段……”趙吉看向章立，輕聲低語。
    如此手段，凡俗之中不曾有。
    其他幾人都是點頭。
    便是沉默的武王趙城再看章立，目中也多了許多精光。
    “此人知道妖在何處。”站在章立身後的卓雲出聲說道。
    剛才畫麵之中的胡覺上前低語，定然是告訴了此人妖在何處。
    可惜聲音太小，無法聽見。
    趙吉轉頭看向煙波浩蕩的洛水，搖搖頭道“那人踏浪奔行，又掩蓋行跡，恐怕不好找啊……”
    “要尋到此人不難。”章立擺擺手，淡淡開口。
    五塊靈石都花了，又不是隻為換一句神仙手段。
    他既然願意投身紅塵，觀此江湖之景，自然會求一個結果。
    再次抬手，另外一張符籙出現。
    符籙凝為一直白色的小鳥，小鳥雙翅撲騰，朝著之前光幕畫麵裏最後小船離開的方向去。
    追蹤符籙。
    這種符籙比剛才的顯化蹤影符籙可便宜多了。
    此符是祝雲山出品。
    “走吧。”
    章立輕聲開口，轉身回到船上。
    木船開動，隨著小鳥前行。
    船頭之上眾人都不說話。
    今日這一幕實在讓人震撼。
    這就是仙道手段嗎？
    張楚將身上穿著的外袍裹緊些。
    他覺得這衣袍怕是帶著仙氣。
    虞夢夢悄然握緊手掌。
    這位章先生的手段太神奇，他會不會尋到青月？
    如果他尋到青月，會不會將青月抓起來，送進鎮妖塔？
    船行十裏，在遠遠可見前方洛京城城牆時候停了下來。
    因為那白色小鳥此時停在一艘大船的桅杆上。
    這大船高五丈有餘，長近十丈，通體紅漆透著金絲。
    船樓高聳，其上輕帆飄搖。
    大紅的燈籠掛著，迎風晃蕩。
    “我說我繪製的符籙怎麽會在洛水之上呢？”
    “章兄弟，伱也耐不住寂寞，要來雲彩舫耍耍？”
    站在大船甲板，伏在船舷上的祝雲山麵帶輕笑，抬手一揮，桅杆上的百鳥落在他手臂上。
    “我畫的符，當然認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