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雲山哈哈笑一聲，擺手道“你們便是今日不來，我們也準備動手了。”
    他正要繼續說，章立開口道“卓雲，你們去別處吧。”
    卓雲一躬身，回頭看一眼張楚“張小兄弟，我們去外麵看看，這雲彩舫還真是隻聞其名，從未來過。”
    說著，他扯住有些茫然的張楚手臂，將他帶出去。
    對於張楚來說，今日所見全都夢幻一般。
    他一個元武堂最底層泅渡運鹽的幫眾，竟然與皇子同席，與仙人同船，還穿了仙人衣袍。
    呆愣的點頭，看一眼麵色平靜的章立，張楚走出船艙。
    隨在趙吉身後的孫晉然上前一步，在趙吉耳畔低語幾句，然後躬身退出。
    蘇銘轉頭看向不願離開的虞夢夢，目光投向她掛在腰間的荷包上。
    “昨日章先生送的鏡子帶了吧？”
    “你不去看看？”
    虞夢夢一愣，轉身就走。
    如果祝先生所說的妖是青月，那她要趕緊找到她。
    青月恐怕不知道，她已經暴露了。
    鏡子？
    章先生送的鏡子，怕是好東西啊。
    趙吉有些好奇的看向虞夢夢的背影。
    章先生為何會送虞夢夢鏡子。
    難道？
    等幾人離開，章立方才繼續開口“這位是大趙駐守邊疆二十年，修為精深戰功顯赫的二皇子，武王趙城。”
    “這是裕王世子趙吉和禦使蘇銘大人。”
    “現在你可以說說，誰是妖，你們又準備怎麽做了。”
    聽到章立介紹，祝雲山笑著看向麵色肅正的武王他們搖頭道“你們這些無趣之人混在一起，更是無趣。”
    皇子也好，高官也罷，在祝雲山這等修行界中來的鎮守弟子眼中，倒真沒什麽特殊的。
    凡俗權勢，糞土而已。
    幾人對他這般做派也見怪不怪。
    平日所見的謫凡修仙者雖然稍微恭敬些，也沒多少當真發自心底尊敬的。
    這些人，從心底是看不起凡人的。
    “兩個月前，有一隊從永州逃難而來的女子被雲彩舫的雲姑收留。”
    “那妖，就在這一隊女子之中。”
    永州逃難的女子之中？
    蘇銘心中一動。
    青月確實是從永州順河而上。
    “永州？”他眉頭皺起，低聲道“永州水災，百姓無著，那些女子逃難到此，最終隻能淪落煙柳。”
    蘇銘的話讓一旁的武王趙城麵色繃緊，冷哼一聲。
    世子趙吉也是搖搖頭，轉過臉去。
    他們倆身為皇族，百姓蒙災受難，衣食無著，皇族自然有救援不力之責。
    “若我說，這妖一路從永州護送這群女子來洛京，沿途護這些落難女子周全，伱們信嗎？”
    祝雲山輕聲開口，抬手，將一個小酒壺放在桌麵上。
    他慢條斯理的提起酒壺，往麵前酒杯裏斟酒。
    “來一杯？”抬頭看向章立，他開口問道。
    章立擺擺手。
    “無趣。”祝雲山將其他幾個杯子斟滿，小心端起自己麵前的酒杯，輕抿一口。
    “所以，這就是紅塵俗世啊……”
    “有朱門酒肉，也有草莽江湖，更有難得的，好妖。”
    “那妖護那些落難女子到洛京投親，又護淪落雲彩舫的女子周全，這等好妖，世間難尋。”
    “那些女子也是死不開口，不說出誰是妖。”
    祝雲山搖著頭，伸出一根手指“我可是將價碼開到了十萬兩白銀。”
    十萬兩白銀，能在這寸土寸金的洛京城置辦產業，一世無憂。
    世間能禁得起十萬兩白銀誘惑之人，有多少？
    妖，有情。
    人，有義。
    這，還是之前所有人認知之中的妖嗎？
    章立站在窗台前，看著窗外煙波，麵色淡然。
    不入紅塵，不知紅塵之苦。
    不染紅塵，不知紅塵之亂。
    回過頭，他看到這鬥室之中，除了好似沒心沒肺的祝雲山又笑眯眯自斟自飲一杯之外，其他人都神情各異。
    武王趙城神色凝重，帶著一絲糾結。
    裕王世子趙吉麵露猶豫，還有一絲懊惱。
    禦使蘇銘神色雖然平靜，可雙目之中卻帶著絲絲痛楚。
    這一幕，不就是人間百態的縮影？
    “來，喝一杯，這酒你們能喝到的機會不多。”祝雲山笑著再舉杯。
    武王趙城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若是此妖未殺一人，本王保她不死。”
    ————————
    雲彩舫中，虞夢夢手中握著鑒妖鏡，其上閃動一絲紅色光暈。
    紅色，代表有妖，修為強過她。
    她的手腳有些顫抖。
    青月，真的在！
    “青月……”
    想到剛才祝雲山說已經知道誰是妖，還準備今天就捉拿，她頓時心中焦急起來。
    鑒妖鏡能在百步之內感知到妖的存在，此時其上泛紅，說明青月就在百步內。
    可這雲彩舫上下三層，百十個房間，青月住在何處？
    “嘭——”
    一把推開身側房門，虞夢夢一步踏入。
    “青月——”她一聲低呼，然後又紅著臉退出來，將房門再掩上。
    那房中傳來聲音“咦，這位兄台，我昨夜宿資已付，你來早了。”
    快走幾步，看手中鑒妖鏡中紅光似乎更深一絲，虞夢夢趕緊伏在門口處，低聲喚“青月，青月……”
    房門打開，一位穿著淡紅抹胸頭發披散的女子睡意朦朧的開門，看到虞夢夢眼睛一亮，伸出手來。
    “好俊的哥兒，姐姐留你——”
    虞夢夢趕緊跑開。
    身後是咯咯的笑聲。
    連著推了幾道門，探了幾道窗，虞夢夢一頭熱汗。
    那些房間裏有大聲喝罵的，有輕笑打趣的，有笑請她進去坐的，就是沒有青月。
    那些女子裏，她見了衣衫不整的，也見了袒胸露肉的，可都不是青月。
    到走道盡頭，虞夢夢一臉沮喪。
    這般找，怎麽找得到？
    “雨蒙蒙，煙嫋嫋，誰家娘子眼波俏……”身邊房間之中傳來低低的哼唱。
    虞夢夢眼中一亮。
    有了。
    握著手中鑒妖鏡，她輕咳一聲，穿過廊道，走到對麵，緩步前行，口中低低唱起永州雲滄江邊的小調。
    “青青河邊柳，江上風雨搖。”
    “雨兒你輕輕，輕輕搖，莫擾了我家阿姐……”
    走過幾個房間，她停下腳步。
    “我家阿姐昨夜紡紗忙，今夜又起早。”房間之中傳來輕輕的哼唱。
    虞夢夢一把推開房門，房間之中一位穿著單薄衣裙，頭發半挽的女子驚慌站起。
    “你——”
    虞夢夢一愣，低呼一聲“曲小姐，怎麽是你！”
    “夢夢……”那女子眼眶一紅。
    ……
    雲彩舫的船艙後方位置，張楚走到立在船舷處觀景的卓雲身側，麵色緊張。
    “張小兄弟為何不去轉轉？”
    “今日花銷都是祝先生的，你可別錯過了。”
    “往後跟人說上了雲彩舫什麽事沒做，豈不是要讓人笑話？”
    卓雲笑著打趣。
    “卓大哥，我見到昨晚那人了。”張楚一句話，讓卓雲麵色沉下來。
    “龜背灘上殺人那位？”卓雲雙目眯起，身上原本鬆散如清風拂柳般的氣息頓時收斂，化為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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