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8章、主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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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主次
為了讓你積功轉遷為安豐太守,天子曹叡叮囑我要勤勉之?
這是什麽道理啊!?
隻是賜下足養十位扈從的資財而已,我就要付出那麽大代價的嗎?要知道我從牙門將轉遷為偏將軍,乃是搏了兩次命才換來的!
一時之間,夏侯惠都以為是自己聽錯
側頭定定的盯著曹纂,靜靜等著他來解釋其中緣
但曹纂半點覺悟都沒
隻是一味盯著他噴出的酒水,滿臉肉痛的叫喚道,“啊,稚權你飲不慣也莫要暴殄天物啊!這可是陛下賜下的西域貢酒,有多少資財都沽不到!”
言罷,還伸手過來試圖取回酒
但他沒能如
夏侯惠一把就抓住了他的手,盯著他的眼睛,幾乎一字一頓的發問道,“德思方才說,兩年,你,安豐太守?!”
“嗯?”
曹纂有些奇怪的看著夏侯惠,然後才滿臉篤定的點了點頭回道,“是啊,陛下就是這麽叮囑”
旋即,似是想起了什麽來,他又有點氣急敗壞的質問道,“怎麽?難不成稚權以為,我不堪任職兩千石?稚權莫是忘了,我年歲比伱長,爵位與官職皆高於你!”
嗯,曹纂再過幾年就是而立之年
且在文帝時期,就被曹丕分其父曹休食邑三百戶封為列侯
如今被外放的官職是殄吳將軍,屬於第五品雜號將軍,雖然與夏侯惠如今偏將軍的秩品同,但有號與沒號之間還是有次序之別
你個溷人!
這是你堪不堪任職的事情嗎?
你我誰年長、孰爵位或官職高重要嗎?
關鍵的是,天子想讓你得以積功升遷,憑什麽要我來勤勉啊!?
我也不曾欠你家恩情啊
呼
深深的呼出了一口
覺得天子賞賜的財帛一點都不討人欣喜的夏侯惠,努力舒緩著心中意難
鬆開曹纂的手,舉起酒囊慢飲了一口,又覺得似甘猶酸的蒲萄釀一點都不好喝,便將酒囊還給曹纂,緩步進入軍帳,“德思,且進帳細”
“”
接過酒囊的曹纂應了
剛趨幾步,便又回首大聲對在不遠處的扈從囑咐道,“子鬆,你攜諸健兒入城尋個酒肆用暮食稚權就遣了一人進城,也帶不回多少酒肉嗯天色漸暮且此地簡陋,爾等便宿在城中,翌日順手購置些起居物品過”
那名喚作子鬆的人,作士人裝束,年紀應是三旬往上
聽聞話語後,也拱手作了禮,作答很是隨意,“好,德思放心,我等自便就”
言罷,便轉身上馬招呼著其他扈從去
而將他們對話聽得真切的夏侯惠,腳步也微頓了
那士人能直接稱呼曹纂表字,也就意味著他並非是曹纂的扈從或家生子,而應是平輩論交的友朋才
不過,他也沒有多想其
因為曹纂那句“稚權就遣了一人進城”,讓他陡然覺得為人處世還是世故一點好,過於直率的話是真的很難讓人心生喜
曹纂對此自是無覺
挑開帳簾進來的他,左右顧看了一眼後,便又感慨做聲,“稚權這裏,當真是連我家中管事的住處都不如啊”
是的,軍帳內的擺設十分簡
一張竹榻、一案幾、兩側擺放庋具,地上扔著幾個蘆葦坐席,其餘就是油脂燈盞、筆墨以及竹簡案牘等雜唯一能讓人想起夏侯惠乃是將主的,也就是天子曹叡賜下的馬槊與那把看著頗為怪異的長弓
“德思,且”
隨手拿起案幾上的水囊慢飲,夏侯惠端正坐在蘆葦坐席上,伸手虛
此刻的他已然平複了心
且還想到了更
他對曹纂的才能太了解
若是讓他充任衝鋒陷陣、豕突無前的將率乃是才盡其
但心思單純難堪都督之
哪怕是讓他牧守一方,也不可能稱
因為他要麽任事玩忽令黎庶百姓怨聲載道;要麽大權旁落,被底下的小吏與世家豪右勾結給架空
除非,天子還給他專門配備一名知世故曉民生的長史輔
再者以天子曹叡對自己器異有加,怎麽可能做出讓他為曹纂做嫁衣之事來?退一步而言,哪怕天子真的有意讓他甘為綠葉助宗室子弟上位,也不會遣曹纂來淮南啊!
讓曹肇前來積攢威信,以待日後督戰淮南不是更佳?!
故而,天子意圖讓曹纂在二年後得以轉遷為安豐太守,定然也會早就對他有了其他的安
隻是這個安排是什麽呢?
夏侯惠百思不得其
畢竟,他來淮南才一年的時間,且新軍也才剛剛開始組建啊
資曆淺、功績未顯且兼年紀不大,就算天子有意擢拔他,又能將他放去什麽緊要的職位上呢?
“德思,陛下還讓你轉囑我什麽嗎?”
見曹纂入座,夏侯惠便向北拱手遙遙致意問了
他打算細細問一遍曹纂,看能否從細節中推測出天子曹叡的心
“沒”
曹纂搖了搖頭,攤手說道,“灊山扈從各半、助我積功出任安豐太守,陛下就提及這兩件”
沒了?
聞言,夏侯惠有將手放在下顎短須上摩
旋即,心中一動,便又發問道,“那陛下是怎麽囑咐你的?”
“唉,陛下囑我之事甚多啊”
提及這個,素來無憂無慮的曹纂當即就長聲歎息了聲,也開始滔滔不絕的對著夏侯惠大倒苦
“陛下叮囑我,莫要以爵位或年歲長於你,便心生不滿不從你將”
“其實這有何囑我的?”
“我最是不耐案牘與瑣碎之事,有稚權處置我還歡喜不得呢,何來心懷不滿之說?”
“其次,陛下囑我不可自恃宗室身份淩下,讓我細細觀摩稚權是如何與士卒相處的,盡可能效仿”
“此事也無需叮囑啊!”
“我雖不喜與公卿交遊坐談,且尤厭惡煩文縟禮,但也不曾怠慢過白屋之士啊”
“陛下聲稱軍中簡陋用度短缺,讓我莫貪圖享樂肆意妄行而罔軍我哪能不曉得不可違背軍律之事呢?稚權是知道的,我年十五時便隨先君在軍中曆練了!且稚權不以軍中簡陋苦之,我又如何不能安之若素?”
“尚有啊,陛下讓我盡快熟悉新軍,務必要將稚權組建新軍的所有舉措皆銘記於心,待日後轉為安豐太守了,也可自主訓練新軍”
呃
明白了!
聽到這裏,夏侯惠終於恍
原來天子曹叡乃是打算讓曹纂日後留在淮南,作為士家變革以及從民屯募兵之政的執行
不得不說,這個安排甚是妥
一來,曹纂為人秉性說好聽點是單純,說得難聽點則是認死
讓他來作接替者,也定會蕭規曹隨將夏侯惠推行的所有舉措,皆一絲不苟的襲承下
另一,則是他父輩的遺澤
看在已故曹休的情分上,淮南戰線的將主與文吏皆礙於情麵,不會做出上疏廟堂彈劾他之事,也就是讓他延續的變革能毫無阻力的推行下
陛下權衡之術,可謂爐火純青矣!
想到這裏的夏侯惠,也不由在心頭上對天子曹叡發出了一聲讚
不過,待到曹纂可將變革蕭規曹隨了,那天子曹叡是不是就要將我調離淮南戰線了?
是歸去洛陽中軍任職?
亦或者轉去荊襄或者雍涼戰區,甚至是幽並二州?
嗯,應是荊襄的可能性最大罷
畢竟如今都督荊襄戰區的夏侯儒,乃是他尚未出五服的從
“稚權?”
“稚權?!”
正耷眼沾須兀自作思的夏侯惠,被陡然出現在眼前的不停晃動的大手給驚
抬眼一看,卻見曹纂不知何時挪步過來,正滿臉奇怪的盯著他呢,且待見他回過神來了,還忍不住問了句,“稚權竟自恍惚矣,不知乃何所思邪?”
“無”
撥開曹纂的手,夏侯惠含笑搪塞了聲,“乃倏然想起了先前在洛陽當值之事,以致一時愣神嗯,我不複恍惚矣,德思且繼續敘”
“還說甚?我都說完”
略帶不滿的嘟囔了聲,曹纂起身往外走,“走吧,稚權,你扈從已然回來”
“”
應了聲的夏侯惠,起身活動了下久坐的腿腳,緩步走出軍
此時夜幕已然來
夕陽向著西方遠去,漫天的紅霞也隨之遠逝,取而代之的是淮水兩岸的士家與屯田客在各自屯點燃起的點點篝
從壽春城割肉置酒回來的苟泉,已經帶著張立等扈從將麥飯蒸熟肉糜烹好,讓軍帳前空曠的草地彌漫著淡淡的香
至於原先留在這裏的輜車,早就被推到邸閣中暫時存放
“將軍,是否現今用暮食?”
見夏侯惠走出來了,扈從苟泉便走過來,輕聲的請示了
在諸多扈從中苟泉武藝不是最高的,年紀也不是最大的,但他粗通文墨且性情恭謙,又兼心思頗為縝密,故而被夏侯惠選為扈從之
日後,若是夏侯惠的部曲營湊齊了,他也將會是部曲
“嗯好,有勞”
夏侯惠含笑頷
招呼著曹纂一並取了陶碗去盛麥飯,舀上肉糜、豆羹與醬菜,便讓苟泉等扈從將所有吃食都拿去分
曹纂還真沒有這樣用餐
倒不是嫌棄麥飯豆羹這種野人農夫之食,而是他沒有試過端著個大陶碗坐在胡牀上,很不雅的持箸大口扒
果然,軍中就是粗鄙簡陋啊
他心中如此感慨著,有一口沒一口的扒拉著,吃得異常的
合皮而磨的麥粒硌喉,實在太難下咽
而夏侯惠則是吃得很
三下五除二便將一大碗麥飯吃完,起身去井邊取水漱口
也讓曹纂見了,當即起身端著沒吃幾口的暮食東張西望,打算尋個角落倒
是的,早就習慣了膏粱的他不想吃
但很快,他又坐在了胡牀
“德思還是吃完了的”
夏侯惠是這樣說的,眼中沒有戲謔,“軍中簡陋,一日兩餐,且數月不見葷你若是想做到陛下所期積功轉為安豐太守,便早日習慣士卒之餐”
聽罷的曹纂,略微愣了
旋即,便以圖圇吞棗的方式將所有麥飯都裝進了肚子
待取水淨口後,他便來到夏侯惠身側,輕聲發問道,“二年之內讓我轉遷為安豐太守,稚權可有把握否?”
“邊走邊”
伸手往前虛引了下,夏侯惠帶著他散步消食,“陛下有囑,我自當盡心盡力而至於可否做到,取決於德思而非在我”
“取決於我?”
曹纂喃喃了聲,略作沉吟後才說道,“稚權所指者,乃是今日稚權與士卒一並勞作乎?此事易也!昔大將軍屯陳留之時,猶身自負土率將士勸種我雖不堪,但也能效”
“嗬嗬”
夏侯惠輕笑了聲,頷首稱讚道,“德思性情篤粹,不欺白屋之士,自是能做到與士卒同甘共苦隻不過,令士卒歸心不過是其一而德思能否願遂,尚有三”
言罷,他也沒有等曹纂發問,便又繼續說道,“一者,乃士卒可否堪戰的問想必德思也應知曉,士家與屯田客無有甲胄、體魄羸弱,不堪精銳之如此,你我督領弱力之卒而臨陣求戰功,屬實難矣!”
呃
曹纂無言以
這個問題他沒有思慮過,而且這也不是他能改變的問題啊!
不過,他很快就反應了過
方才夏侯惠聲稱一切“取決於他”,說明早就有了改變的想法,隻不過是需要他配合而
所以,他臉上也泛起了慍色,催聲道,“此處無他人,稚權直爽些!莫要學廟堂公卿那般敘話做事都藏藏掖掖的,不類個男兒!”
你個溷人!
求人還這麽理直氣壯的嗎?
不由,夏侯惠沒好氣的撇了一眼,也不再旁敲側擊了,徑直將自己打算給士卒供應肉食的想法說了,然後建議道,“購置雞鴨與羊豕的資財,我原本打算暫且挪用軍但天子賞了財帛來,我便從中取一些,德思也分擔一些如此,你我日後也不會被他人彈”
“不過是資財而已,我還以為是什麽難事呢!”
曹纂聽罷,大手一揮朗聲說道,“我頗有家資,不管稚權出資多少,我皆可倍”
你頗有家資?
嗯,好的,我記住
聞言,夏侯惠臉上的笑容倏然變得很燦爛,“其二,乃是請德思遵從我調我非指督促士卒演武之時,而是在臨陣之際,若無我將令,哪怕賊將之首唾手可得德思也不可戮之,德思可作到否?”
此問算是確定新軍的主導權
依軍中慣例,副職本就有權力置喙將主的調度,甚至在占理的情況下還可以拒不執行將主的命
且曹纂乃宗室子弟,就算違背將令了,夏侯惠也無法拿他行軍
再者,則是夏侯惠以己度
擔心自己先前依仗著元勳之後的擅自行動會被曹纂有樣學
所以夏侯惠將醜話說在前頭,希望先將日後可能出現的爭執與失睦給規避
為了能達到目的,他甚至都打好了腹
比如曹纂不情願的話,他就提些條件來讓雙方達成妥
“”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曹纂當即就應下
如此爽快,令夏侯惠都懷疑是不是自己沒有說清
就算你沒有功利之心,但在天子有囑之下,也應該汲汲於功績才對啊
夏侯惠想了想,便複問了句,“德思可聽清我所言否?抑或者乃視功名如糞土邪?”
“非也!”
搖了搖頭,曹纂也笑得很燦爛,“稚權先前誅賊子孫布之事聞於陛下時,恰好我在側伴駕,得聞陛下有‘稚權求功績不吝命也’之如此,日後臨陣,斬將奪旗之功在前,稚權豈能令我不戮也!”
這.
合著,你是有恃無恐啊
夏侯惠啞
也瞬間沒了繼續敘話的心情,返身快步歸
而猶沾沾自喜的曹纂見狀,也連忙加快腳步跟上,大聲追問道,“稚權,其三呢?你還未言其三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