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不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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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三月末了。
淮水兩岸丘陵平野,草木繁茂,屋舍農田錯落有致。
秧苗青青之中,陽光拉長了士家夫婦躬腰忙碌的身影,許多光著腳丫的稚童在田野間撒歡嬉笑,偶爾間雜著雞鳴犬吠聲。
又是一年萬物競發的時節。
已經不需要親自在阡陌田畝中躬耕勞作的夏侯惠,駐足在一矮丘上,舉目四顧著忙碌的人兒,心思卻全在戰事將至的憂慮中。
沒有意外的,二月時蜀兵從褒斜穀入關中,屯在渭水南五丈原。
雍涼都督司馬懿告急之表甫一至洛陽,秦朗便督領著早就整裝待發洛陽中軍離京馳援。
比他更早到關中的,是天子曹叡的詔令。
乃令司馬懿約束諸兵將,堅壁清野、不得交戰,坐等蜀兵糧盡、師老兵疲自退即可。
且此番秦朗等所引來的洛陽中軍,不再以兵隸屬張郃,而是歸司馬懿調度——前番討平安定郡魏匈奴保塞大人的叛亂,讓天子曹叡覺得司馬懿威信顯立,應不會再被雍涼各部將主挑釁“公畏蜀如虎”了。
尤其是叫囂這句話的將主之一魏平,已然葬身在鹵城木門道了。
而司馬懿也謹遵天子命。
直接以渭水、武功水為界設立戍堡與烽燧屯兵。
以郭淮駐守武功水入渭的北岸陽燧,胡遵重兵鎮守陳倉城、牛金隨他左右屯兵在五丈原東側,張郃引兵待命、隨機策應。
這些軍情是夏侯霸作書信傳回洛陽家中,而夏侯和私下轉給他的。
因為夏侯霸現在很閑。
在劍拔弩張、戰雲密布的局勢中,他被留在後方長安駐守,與京兆尹等人一並督促大軍糧秣轉運。
沒辦法,他與郭淮不合。
準確的來說,所有曾經隨著夏侯淵在漢中戍守的將率,夏侯霸都常有腹誹,將父與弟臨陣戰歿歸罪於他們。
這點原本也沒什麽。
私怨歸私怨,以夏侯霸的為人,還做不出臨陣時與袍澤相爭之事。
但司馬懿可不是曹真。
先前曹真鎮守雍涼之時,對夏侯霸頗為器重,伐蜀之戰時還以他為先鋒。
爾今,曆經過鹵城甲首三千、抱著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心思的司馬懿,正是亟需仰仗張郃與郭淮助力之際,自然也不會讓夏侯霸在前線壞了軍中氛圍。
故而,鬱鬱不得誌的夏侯霸,在百無聊賴時便做了封書信給長兄夏侯衡。
發牢騷是一方麵。
也順勢問及了夏侯惠的現今狀況。
時過境遷了。
他也不是當年那個想告休歸來,以棍棒教訓夏侯惠反駁曹真伐蜀方略的仲兄了。
時間不僅磨平了他的脾氣,還讓他生出了自己難為兄的感慨。
加散騎、領中堅將軍如故,賜甲恩榮,徙封博昌亭侯、並前五百戶。
這是近來天子曹叡對夏侯惠的錄功封賞。
而早早步入行伍的他、被遣來雍涼駐守了十數年的他,仍是魏文帝曹丕時期授與的偏將軍、關內侯。
人比人,丟死人。
不過,夏侯霸在赧然之餘,還是倍感欣慰的。
身為次子的自己難有父輩功勳複門楣,但瞧見夏侯惠有機會能做到,那也是挺好的。
所以,他在書信中還以討教的口吻來問夏侯衡,在雍涼不如意的自己該何去何從。
夏侯衡看罷了,哪能猜不到他的心思?
這哪裏是在問他啊!
且以門蔭在朝任職冗官的他,也給不了建議啊!
分明是夏侯霸覺得夏侯惠備受天子器異、能在天子麵前說得上話,且才略更優於己,便想讓夏侯惠尋個機會請求天子,將他調職去個容易積累功績的地方嘛。
至於,為何兄弟之間還要藏著掖著
打小就沒少以棍棒教訓夏侯惠、夏侯和的他,現今拉不下臉唄!
當然了,夏侯衡還是如他所願做書來淮南了。
夏侯惠當然是願意幫忙的。
雖然在他的印象中,這個好多年沒見麵的仲兄自命不凡、武德充沛、脾氣暴躁、動輒打罵.嗯,算了,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且韶華易逝。
將軍也如美人,不許人間見白頭。
自家仲兄都蹉跎十數年了,都將近不惑之年了,若再留在雍涼被排擠,恐此生都不會有機會施展武略了。
隻不過,得等。
正值蜀兵來犯,沒有這個時候調離將率的道理。
待今歲戰事罷了與我有機會麵君時,看能否尋到合適的時機進言。
暫且將此事放下的夏侯惠,又想起了桓範的回信。
源於此番家中來信還提及了夏侯和的親事,夏侯惠便做了封書信給東中郎將、持節都督青徐諸軍事的桓範。
本是想著以姻親之家的身份,好心提醒桓範一聲,今歲江東恐會兵犯徐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