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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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麾下三個千人督都要調走,且連剛招募了才半年的幕僚都不放過,這種情況落在任何一個將率身上,都難免生出自疑之心,覺得自己被天子猜忌了。
但很顯然,夏侯惠不在此列中。
原由不用說。
他能感受到天子曹叡對自己的器異與愛護,絕不會有猜忌之心。
至少現在是沒有的。
此外,他也很清楚天子曹叡的性格。
知道曹叡必然會安撫與補償他,且還是倍予之。
當然了,前來淮南數年經營的心血、好不容易才拉起來的小班底,一朝就被歸零了,夏侯惠心中還是有些惋惜的。
然而,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真正可以建立班底,那得是被賜予開府的權柄、有了自己征辟僚屬之權的時候,才能名正言順。次一級的追求,也得是諸如可自置屬吏的太守、州牧之流才行。
他如今不過是實際權柄很小的中堅將軍、士家新軍的督將而已,差得太遠了。
沒必要做不切實際的白日夢。
隻不過,他雖然不自疑,但天子曹叡卻是擔心他多心。
畢竟臣子才剛剛破賊立戰功歸來呢,他馬上就想著將臣子的麾下都給拆分了,不管怎麽說都有點不地道。
“稚權,夜色正好,隨朕走走罷。”
故而,在問罷了夏侯惠麾下各人的情況後,天子曹叡起身走出禦帳,且還揮手讓侍從不要跟來,做足了要來一場君臣推心置腹的姿態。
“唯。”
應了聲,心知肚明的夏侯惠連忙起身,亦步亦趨在後。
壽山不算巍峨。
且這幾年被夏侯惠帶著士家頻頻光顧,不僅早就沒有了猛獸野豕等,就連尋常的兔子都難尋蹤跡了。倒是還藏著不少小型夜行鳥獸,偶爾被駐軍火光與戰馬嘶鳴驚擾而叫喚幾聲,聲音還挺滲人的。再加上早年袁術的禍害,淮南人相食、骸骨積委,在半山腰上俯瞰淮水南岸,當真是鬼火盈野、陰森恐怖。
連自己都不記得背了多少條人命的夏侯惠,自然是不畏懼的。
但有宿衛虎士手持火把層層護衛的天子曹叡,大致走出營地約莫二三十步後,便覺得群星璀璨的夜色一點都不美了。
索性,止步眺望著士家壁塢的方向,看著值夜警戒的依稀火光,悠悠而道,“士家變革,雖然成果可喜,然而士家製乃武帝之政,關乎社稷安穩,不可一蹴而就。今歲賊吳有犯徐州,朕意將增募士家戍守。徐州士庶多動蕩嗯,前因後果稚權應是知曉的,故朕不以稚權往赴徐州,是為不欲見稚權遭來廟堂詰難也。”
“陛下愛護之心,臣惠銘感五內、殺身難報。”
同樣止步的夏侯惠,滿臉誠摯的躬身作謝。
但心裏卻是閃過一聲歎息——若是知道江東今歲大舉犯徐州且還殺死了將軍高遷,他先前就不自請離開淮南了~
畢竟,若是自己能去徐州該多好!
依著孫權對自己的恨意,隻要知道了自己在徐州,那不得前赴後繼的來送戰功?
自己不求能如滿寵那般刷個九千多戶的食邑,增兩千戶也滿足了啊!
且自古青徐並稱。
天子曹叡早年讓田豫在青州造海船訓練水師,日後若是伐遼東公孫的時候,在徐州的自己上表請求隨征,也是有機會的啊~
唉,可惜了。
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嗬嗬,不至於。”
輕笑一聲,曹叡擺了擺手,又叮囑了聲,“閑談耳。稚權不必拘束。”
“唯。”
“先前稚權作書,聲稱暫不歸京師,朕不弗你意。而稚權所請前往幽州任職今蜀吳來犯頻繁,未到伐遼東之時,朕亦不欲稚權前往苦寒之地蹉跎年華也。爾今,將稚權改任何處.”
說到這裏,天子曹叡陷入了沉默。
他今日才有了將夏侯惠調離淮南的心思,所以也是真沒有想好,要將其調任去何處。
畢竟淮南不能留,也意味著荊襄不能去。
去幽州太早,歸洛陽也否了,至於雍涼,早年夏侯惠就以仲兄夏侯霸在關中任職,不想過去與之爭功了。
一時之間,曹叡竟發現偌大個魏國,還真就沒有適合讓夏侯惠赴職之處了。
總不能扔去涼州或者玉門關之外的西域吧!
“嗯,朕歸京後再作決策。”
少時,曹叡才側頭看著夏侯惠笑道,“總之,朕知稚權報國之誌,亦知稚權想曆練多方、以期他日可為督率之心,必不負之。”
這也讓夏侯惠心中感動無比。
有一說一,此些年天子曹叡對他是真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