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必不恣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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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薊縣作為燕國郡治、幽州刺史部治所,人口相對幽州其他地方而言也算稠密,城外連通各郡縣的郵驛也有不少。
    在水畔便有一個。
    遠途跋涉而來的夏侯惠一行,便是落腳在此。
    隻不過,在毌丘儉先遣來的一部曲知會下,他便帶著幾個部曲到水畔一小亭處候著。
    此時已然秋收之後了。雖然還沒有什麽寒意,但風卻是不再燥熱,四野入目也隱隱有了蕭條的味道。
    小亭也很破敗。
    應是遭了早年戰火的幹係,欄柱之類的木頭早就焚毀或被人收集拿去當柴火了,唯被踩踏得結實的夯土在無聲的訴說著舊日時光。
    也讓夏侯惠想尋個坐下的地方都沒有。
    索性,往水畔走得深些,百無聊賴看著南遷的野雁在水上歇腳嬉戲,心裏默默盤算著趕去渝關後的作為。
    在謫貶詔令至鄴城時,還帶來了天子曹叡的私信。
    內容有二。
    一者,是明確了伐遼東公孫的職責,以他為主毌丘儉為副。
    另一則是將督領一千烏桓突騎的牽弘部、一千幽州騎兵的張虎與公孫毅都劃分入了他的麾下,以便他解決攻伐遼東的兩個前提:招降遼西北部的烏桓殘餘部落以及做好橫跨遼澤的準備。
    所以,他現今考慮的問題,就是自己有多少時間來施為。
    幽州苦寒且疆域狹遠,他想做成這兩件事必然是事倍功半,且還離不開遼西郡太守的支持。不說別的,如果遼西太守難以相處的話,光是他麾下四十部曲這個冬季的吃穿用度都是個難題,更莫說作事了。
    雖然說,毌丘儉肯定會幫他解決這些瑣事的。
    但考慮到他來幽州上任也沒多久,且他與曹叡才是最急著伐遼的人,這就讓夏侯惠心裏沒底,也不知道能否勸毌丘儉的舉措稍微放緩些。
    嗯,才到任半年多點的毌丘儉,已然開始向廟堂彈劾公孫淵、列舉罪名了。
    為了師出有名。
    先前公孫淵拒絕了孫權冊封的燕王、將江東使者張彌等人的首級送來洛陽,已然被廟堂拜為大司馬、封樂浪公,繼續持節任遼東太守統領諸郡了,名義之上還是魏國的臣子。
    當然不能無罪而伐之。
    “稚權甫至燕地,便已思家乎?”
    正當夏侯惠沉吟之際,一記戲謔打斷了他的思緒。
    回頭一看,卻是毌丘儉到了,正在小亭處笑吟吟的看著他,且他帶來的部曲正忙碌著從車上取來案幾、蒲席以及酒肉等物。
    原來,他之所以遲遲才到,是等著備下吃食了。
    “非也。”
    笑著回了句,夏侯惠走上小亭,同樣戲言道,“不瞞仲恭兄,我是在懷疑著兄邀我在城外相見,該不會是舍不得些許酒水為我接風洗塵吧?”
    “嗬嗬~”
    不由,毌丘儉搖頭而笑,“若知稚權如此看我,我便空手而來了。”言罷,又伸手虛引道,“來,稚權,入坐。既然稚權不願入城,你我今日便當是郊遊野餐、敘話閑情罷。”
    “好,仲恭兄請。”
    二人同案對麵而坐,各自拿起酒盞致意了幾番。
    待各自的部曲忙碌完,自覺的離遠些後,毌丘儉便感慨了聲,“前些時日,陛下錄稚權言伐遼之事與我,我這才知曉,原來稚權早在去歲便有了伐遼之念了。慚愧。先前我還以為伐遼之事乃我所建議呢,卻是稚權先與陛下提及的。”
    “嗨,同是求為國裨益,何來早晚之分。”
    擺了擺手,夏侯惠輕笑而道,“再者,是時我在淮南,不過是請陛下將我調來幽州任職罷了。若非仲恭兄言伐遼,我焉能如願邪?由此可見,伐遼之事猶是仲恭兄促成的。”言至此,他舉起酒盞邀了一杯,然後岔開話題發問道,“嗯,對了,兄來幽州任職半歲有餘,不知諸事順遂否?”
    “還行罷。”
    舉起酒盞一飲而盡,毌丘儉笑顏爽朗,“前刺史王使君頗有才幹,諸事皆處置妥當,我到任後還走視了各郡,見黎庶皆安、兵將亦沒有懈怠,就是倉邸武庫不甚豐盈。不過,幽州民寡,出產不豐,倒也不意外。且此事我已然上表廟堂了,應是最晚翌年開春前,便會有兵杖甲衣自冀州轉來,不至於耽擱戰事。”
    翌年開春前?
    果然,你還是堅持著明年就用兵啊~
    點了點頭,夏侯惠“嗯”的一聲,沒有當即作言。而是將手放在下巴上摩擦胡須,心裏盤算著如何委婉一點勸說明年就興兵有些太倉促了。
    但毌丘儉卻是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見夏侯惠沉默時,他不知是早有所料還是會錯了意,徑直說道,“倒是忘了知會稚權了,我已然將伐遼之兵選拔出來、積極演武備戰了,攏共有三萬步騎。其中,內附的鮮卑與烏桓遊騎約六千,含了牽弘部。其餘者除卻張虎與公孫毅部的千餘騎外,皆是步卒。”
    且說罷,又緊著問道,“我知陛下以稚權督領鎮護部,如先登、鶴翼與鎮嶽三營皆中軍選拔而出,戰力不必說。倒是稚權仲兄所督的護嶽營,我不甚了解,不知翌年堪臨與否?”
    好嘛~
    先說自己的準備都妥當了,才問隸屬夏侯惠的兵馬是否堪戰~
    這不是堵夏侯惠的嘴嗎?
    夏侯惠再怎麽想將戰事緩一緩,都不能說自家仲兄能力不行吧。
    且就算是說了,毌丘儉說不定就聲稱天子曹叡新建護嶽部,是為了戰後駐守遼東的,直接建議夏侯惠將之當作轉運糧秣輜重的輔兵來用呢!
    “定是能堪戰的。”
    故而,夏侯惠也隻能順著他話語作答,“我仲兄戎服多年,雖功績寥寥,但治戎督促兵將演武還是能勝任的。”
    “哈,如此甚好!”
    果不其然,毌丘儉一聽,當即拊掌而讚,“稚權昆仲皆俊才,不愧我魏國元勳之後也!對了,稚權,陛下有言囑我了,諸如招降遼西北部烏桓殘餘部落以及綢繆橫跨遼澤之事,讓我務必配合稚權施為。稚權前去渝關之後,若有所需,不管任何,皆可遣人來知會我,我必不推脫、竭力斡旋得當!”
    得咧!
    若我說一句翌年伐遼太早,就成不願為國效力了。
    心中感慨了句,知道事不可改的夏侯惠,隻得頷首謝過,“如此,就先謝過仲恭兄了。實不相瞞,來幽州於途我還思慮過,對此二事如何處理妥當,猶倍感焦慮。今得仲恭兄之言,我無慮也!”
    “哈哈哈~稚權當真妙人也!”
    心情大暢的毌丘儉,再度讚了聲,然後便興趣勃勃的說起自己來幽州之後整軍備戰的瑣碎,也順勢將幽州的狀況知會夏侯惠。
    夏侯惠全神貫注的傾聽著。
    時而頷首表示了然,時而插嘴問一句。
    二人你來我往的,甚歡的相談了小半個時辰。
    在兩個酒囊於不知覺中喝空後,也意味著此次會麵差不多到尾聲時,毌丘儉終於談及了他給予夏侯惠的實際支持——持節都督幽州的他,已然以天子口諭給遼西太守以及駐守將主打過招呼了,讓他們以後對夏侯惠言聽計從。
    也就是說,除了牽弘與張虎兩部騎兵外,夏侯惠還全權督領了遼西郡。
    這份誠意令夏侯惠十分感激。
    忙不迭的謝過之後,也順勢問及了遼西太守與駐軍將主的狀況。
    現今的遼西太守是傅容。
    幽州漁陽人,是繼牽招之後的雁門太守,頗有政績、名聲甚嘉。
    後來因為天子曹叡讓田豫經營並州、兼領雁門太守而將他改職調回洛陽,且還以他為使者前去遼東冊封公孫淵。若夏侯惠想知道伴海道與遼澤以及公孫淵為人的話,他就是最好的谘詢人選。
    而現今駐守遼西的將主是王頎。
    青州東萊人,在幽州任職有些年頭了,是個十分克己且盡責的人。
    服從性很高,隻要將令下來了,他便會毫不猶豫的執行。
    且青州東萊與遼東素以海路連通,自他在遼西郡任職之後,還特地從桑梓尋來了些許早年在遼東呆過的人士作為隨從,以備隨時針對遼東狀況分析情報。
    可以說,不曾身臨遼東的他,對那邊狀況的了解也不比太守傅容差多少罷。
    “稚權,遼西狀況大致如此,傅府君與王校尉也皆是易相處之人。雖現今陛下以謫貶名義,遣稚權來戍守渝關、並無節符可號令郡守將率,但他們二人必不會陽奉陰違,稚權無需有掣肘之憂。”
    大致介紹罷遼西郡的人事後,毌丘儉還如此作言道,“且我先前與陛下坐宴,也大致知曉了稚權行事風格,便也授予張虎公孫毅二人巡視邊塞的職責了。如若稚權親臨遼澤勘察地形或前去柳城、昌黎見烏桓部落,可假他們名義,讓他們引兵同去。隻是.”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才誠心正意的繼續說道,“隻是,還望稚權務必要謹慎行事,萬不可有以身犯險之舉而虛廢伐遼之功。”
    呃~
    我已然不複貪功弄險了好不!
    聞言,夏侯惠略顯尷尬,也連忙鄭重的作諾,“仲恭兄大可放心!我知曉輕重,必不恣意妄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