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還年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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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恭兄清瘦了好多。”
就在毌丘儉兀自看著白鶴發呆時,一記隱隱熟悉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循聲側頭一看,隻見夏侯惠正笑容可掬的拱手呢。
我消瘦了一半是事務繁忙,一半是拜你所賜.
微微愣了下的毌丘儉,在心中暗道了聲才露出笑容來,拱手還禮道,“竟是稚權歸來了!稚權前往遼澤勞頓月餘,一路艱辛,怎麽不遣人知會我一聲,讓我前去遼西一晤?”
“久在行伍,趕路也習慣了,談不上艱辛。”
隨口解釋了聲,夏侯惠走過來與他並肩,“知仲恭兄諸事繁瑣,而我在遼西也沒有什麽事情了,便不勞兄跑一趟了。”說道這裏,不想在此問題上糾纏的他,又岔開了話題,打趣道,“我不告而來,沒有打擾兄臨水觀鶴之雅趣吧?”
“哪有什麽雅趣不過餐後消食走走罷了。”
毌丘儉笑吟吟的回答著。
二人就這麽隨意攀談著閑話,緩緩往郵驛歸去。
待入了郵驛後院,得悉夏侯惠還沒有用暮食的毌丘儉,還讓親衛與驛卒尋些吃食酒水送來,一並吃喝著。
準確的來說,是毌丘儉在慢飲講述些事務,夏侯惠則是邊吃邊聽。
如關乎右北平烏桓單於寇婁敦、遼西烏桓都督王護留等部眾的安置,以及讓阿羅槃前去洛陽上貢之事。毌丘儉聲稱他會依著夏侯惠的意見,順便表請阿羅槃以及左駿伯為將率。上表他都擬好了,若夏侯惠過目後無有異議便一並署名。
話語之間還很隱晦的提及了魏舒。
聲稱為了日後伐遼東時兵將能死力,他打算效仿“徙木立信”,將所有參與招降之人都錄功表奏廟堂。
如對於段日陸眷小聚落之事。
他沒有指摘夏侯惠的擅自施為,而是解釋了將那些族眾編籍落戶在右北平,是因為不日要孤竹城那邊聚兵,傅容無暇分身安置妥當。且在詢問了夏侯惠是否要給張虎與牽弘錄功之時,還讚了句此舉為國添戶、深諳軍出求利之理。
這讓夏侯惠挺赧然的。
連忙堆起歉意的笑容,連著好幾聲為自己擅自行動的告罪。
一番話語下來,夏侯惠也就飽腹了。
也就是到了二人開誠布公的重頭戲——關於如何討遼東戰略的計議了。
在這個問題上,毌丘儉當然不會先開口的。
不管怎麽說,想推翻先前在洛陽時所有定策的人是夏侯惠,而且他的戰略已然被夏侯惠給壞了。
對此,夏侯惠也很有自知之明。
略略斟酌言辭後,他便如此說道,“仲恭兄,我此番前去遼澤勘察地形,結果差強人意。穿行遼澤代價太大,不可取。我軍若是不想強攻遼燧的話,惟有從遼澤北側繞道以渡過遼水,圍困襄平城。”
“嗯”
可能是居養氣移養體的關係,主政幽州的毌丘儉榮辱不驚,隻發出了一個長長的鼻音,靜靜的候著夏侯惠的下文。
見狀,夏侯惠幽幽歎了口氣,輕聲謂之,“想必仲恭兄亦知,你我皆是陛下越級擢拔的臣子,今遣來討伐遼東不臣,亦是想著讓你我得以積累功勳。故而,伐遼東之戰,我等隻能勝不可敗!若是敗了,你我被非議或奪職論罪倒是其次,而廟堂諸公質疑陛下識人不明,那才是你我不可寬恕的死罪。”
“唉!”
聞言,毌丘儉也忍不住歎了口氣。
一縷憂色爬上眉梢,讓眼角密密麻麻的魚尾紋變得愈發深刻。
因為夏侯惠這番話語,算是說到他心上了。
有了畢軌在並州喪兵辱國威之事在前,他無論如何都不允許伐遼東以失敗告終的!
這也是他不計較權柄、不吝對夏侯惠忍讓的主要緣由。
尤其是,伐遼東可是他上表促成的。
“隻是.”
夏侯惠並沒有停止話頭,也沒有掩飾對戰事的憂慮,“不瞞仲恭兄,來幽州之前,我對蕩平遼東虜公孫賊子信心滿滿;但親眼目睹遼澤之後,我心中半點勝算都無。《孫子兵法有雲昔之善戰者,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不可勝在己,可勝在敵。公孫賊子有天時地利,我尋不到敵可勝之處,倒是發現了,我軍連做到不可勝都難。”
“稚權之意我知曉。”
點了點頭,毌丘儉悵然而道,“此戰事乃千裏討賊,我軍有三大弊端。糧道過長、容易師老兵疲,且兵力不足而難為攻堅。”
“嗯,皆如仲恭兄所言。但還有一點,乃時不我待、不可久戰。”
附和了聲,夏侯惠又補充道,“我問過在遼東呆過之人了,那邊冬季積雪三尺都是慣常之事。我軍哪怕是順利渡過遼水,圍困遼東首府襄平,都必須趕在嚴冬之前攻破。不然,大雪封路、沿海冰凍,我軍莫說冬衣難備與伐木取暖艱難,就連糧秣都難以保障了。”
這次,毌丘儉又陷入了沉默。
他知道夏侯惠方才所說的,都是在解釋為何不用先前各自戰略的緣由;也是為了說服他,讚同與推行遼西太守傅容提出的“耗糧”戰術。
隻是讓他無法認同的是
偏安一隅的遼東,當真有那麽難討平嗎?
遼東四郡疆域雖不小,但那是苦寒之地,人口才有多少啊!
就算公孫割據遼東已曆三世,但也談不上人皆效死吧!在代漢承天命的魏國王師來討時,也不可能堅持太久吧!
隻要尋到機會堂堂正正的鏖戰一兩次,將彼擊敗,到時候就不乏投誠者了吧!
公孫淵名義上還是魏國的臣子。
治下的兵將與子民也不會有國破家亡的哀誌,對遼東換個太守也不會有太大的抵觸。
但如果依著夏侯惠與傅容計議的戰略來,讓公孫淵有時間聚攏了所有兵力來抵擋王師,魏軍真就那麽容易尋到機會與他們野戰嗎?
就算尋到機會了,敵眾我寡,己方就能確保必然會勝出嗎?
要知道,遼東兵將自公孫度以降,可是一直都在與周邊小國或遊牧部落戰鬥中,武備不曾有過鬆弛。
如此所謂的“先聲而後討”,說不定就是弄巧成拙了!原本依著他先前的定策,以渝關至遼燧皆無有人煙,大軍很容易潛行過去,再持廟堂詔令誘公孫淵至遼水畔,不管彼接不接詔令,己軍都能順利逼迫彼野戰以及掩攻遼燧——畢竟,公孫淵沒有時間聚攏所有兵馬,己方就不會有兵力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