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大致查查李二的出身，對劉禪來說並不是太難的事情，雖然他當年自認為隱藏的很好，但事實上仍舊露出了相當多的破綻……
    比如當時的服飾、帶著濃鬱口音的漢話等等。
    不過一年多的時間，劉禪就大概推斷出了李二的出身。
    最初的李二可不似現在，那時候的他對幾乎所有漢人抱有深深地不信任和敵意，即使是對劉禪也不例外。
    可越是如此，就越是讓劉禪容易猜出他的大致身世。
    不過真正知道他是氐王竇茂的兒子，卻還是不久前的事情。
    也正是知道了這層關係，以及曹操強遷武都氐人的事情，劉禪才提前找到他安排了這次的任務。
    本意隻是有棗沒棗打三杆子的心理，若李二任務不成，自己就堅守街亭。
    若能將安定郡的援兵搬來，那等到他援兵抵達之日，便是劉禪主動出擊之時。
    可沒想到，竟然是後麵的郭淮先被拿下了……
    隴右後方平定，諸葛亮與薑維率援兵正在趕來，戰事短時間內這麽快的進展，簡直可以稱為摧枯拉朽。
    曹丕就算得到消息便第一時間回軍西向，也不可能現在就趕到。
    這才讓劉禪看到了進取關中的機會，於是臨時改變了計劃，他想繼續一鼓作氣，拿下關中！
    既然如此，張郃的騎兵若能在此地吃下，無疑會為關中之戰鏟除最大的障礙。
    否則到了那八百裏秦川，這些騎兵如魚得水，必定利用地形優勢頻繁迂回襲擾。
    自己運糧本就路途遙遠，木牛流馬也終究是沒能在開戰前問世，若是糧道再被襲擾、大軍被狼群戰術不斷蠶食，後果不堪設想。
    於是便有了此番冒險夜襲。
    沒想到那張郃竟然真的根據馬匹的異動提前察覺，也沒想到他會有膽子反撲。
    但更沒想到的是這陌刀陣與諸葛連弩組成的戰陣，比自己預想當中發揮出了更大的作用。
    此前完全沒聽說過這種戰法的張郃，麾下精騎居然被一舉擊潰。
    “六年前，將軍與那朱靈率曹軍大破氐人、斬殺竇茂、屠戮河池，好不威風啊。”劉禪眯起眼微笑道。
    雖是微笑，張郃卻感覺不到半點溫度。
    “哼，若不如此，怎能震懾群賊。”
    劉禪點點頭：“確有道理，孤不日便要兵進關中，今朝便拿汝與麾下騎兵祭旗。若不如此，怎能震懾群賊？”
    張郃一愣，他倒是沒打算求饒苟活，但劉禪有的是理由殺自己，為什麽偏偏是這個？
    竇茂竟敢率眾反抗，殺些氐人異族、屠一小城罷了，有何不可！
    他左將軍張郃的命，豈是那些貨色能比的？
    “某不服！”張郃立刻怒道。
    敗軍之將，劉禪要殺他，他自然心服口服，可是將他與那些人類比，卻是赤裸裸的侮辱。
    儒者可殺，而不可辱也！
    劉禪臉色立刻冷了下來：“汝兵敗被俘，敗於孤手，孤欲殺汝，汝有何不服？”
    “足下欲殺郃，某自無不服，卻怎可將某比作那些獠種蠻子！以此殺某，自是不服！”
    李二帶來的那些盧水胡，羌胡氐人皆在其中，此時聽聞此言全都心中不忿，不過是礙於劉禪在場，不敢發作。
    但此時李二卻忽然開口了：“太子，末將鬥膽一言。”
    “講。”
    “……此人成名許久，又精通騎戰，此後若能為太子所用，於太子大計定可再添助力。”
    此言一出，眾人同時啞然，張郃也沒想到這個蠻夷之後竟然會為自己求情。
    劉禪看向李二，表情微妙：“你的大仇不報了？”
    “……”
    李二低頭沉默良久，待再抬起頭來時，神色卻異常堅定：“曹魏若亡，大仇自報！”
    他已不是當年的他了，報仇雖然重要，太子的大業卻更加重要。
    “哈哈哈哈，好！說得好！”劉禪忽然大笑起來。
    這位自己當初因為實在招不到人，在流民中矮子裏拔將軍拔出來的消瘦少年，此時竟真的要成長為一名合格的將軍了。
    五花大綁的張郃心中也在糾結，此時投降，未免有失氣節。
    可如今劉漢崛起的勢頭正盛，就連關中經此一役都岌岌可危，未來也未必不會有一番大作為……
    不過他馬上就不用再糾結了。
    “所謂主不可以怒而興師，將不可以慍而致戰。你能知顧全大局，孤心甚慰啊。”劉禪拍了拍李二，笑得十分開心。
    李二默然不語，隻要他的克製是值得的便好。
    而張郃聽聞劉禪如此看重自己，也不禁稍有動搖。
    於禁、徐晃……如今還不是皆在蜀中？
    【張郃好感度+5】5）
    隻是劉禪這次全然沒有去看視野下方的提示。
    沒有人能左右自己的思想，沒有人能讓自己違背本心行事，誰也不行。
    李二與張郃，似乎都誤會了劉禪為什麽這麽開心。
    “隻是你似乎搞錯了一點。”
    所以當聽到劉禪接下來的話時，二人都有些呆滯。
    “區區一個張郃，還不放在孤的眼裏。”劉禪嚴肅的看向李二，“伱是孤一手培養起來的，行事穩重、思慮周全、忠烈勇毅，數度率眾為孤出生入死。”
    他猛然一把將李二拽起來，直視對方有些怔愣的眼睛：“他張郃能為孤大業再添助力，你便做不到嗎？！
    “孤還道此人既落於汝手，怎還留得性命，原來卻是汝心中諸般顧慮。大丈夫生於世間，大仇雖百世猶可報也！
    “汝是孤親自認命的赤星將軍，不是什麽無關輕重的小角色！”
    劉禪將李二一把推向張郃，隨後負手而立，淡淡道：“行事謹慎是不錯，但若壓抑本心至此，利刃也不免變成廢鐵，何去何從，汝自決斷。”
    被推過來的李二與張郃大眼瞪小眼的對視了半天，還沒有從自己的震撼中回過味來。
    【張郃好感度5、5、5……】
    劉禪視野下方的好感度又開始了刷屏一樣的瘋狂下跌，但他視若無睹，隻是關注著李二下一步的動作。
    “嘶——呼……”李二心中一時間紛亂湧現的諸般想法，都被他一口濁氣吐了出去。
    “且……”
    刷！
    張郃似乎還有什麽話要說，隻是寒光一閃，聲音戛然而止。
    一同定格的，還有劉禪視野中不斷下跌的好感度顯示。
    張郃的視野逐漸變黑、模糊、傾斜，最近常做的噩夢中那把斬斷自己頭顱的駭人長刀，可不就是眼前這把麽？
    而夢中那個總是看不清麵目的持刀人影，也逐漸與李二的臉重合在了一起……
    一代名將，五子之一，伴隨著跌落的頭顱與衝天鮮血，就此殞命。
    “抱歉，我不想做廢鐵。”李二一甩長刀之上的鮮血，利落的收刀入鞘。
    “我要做太子手中，最鋒利的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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