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還不如為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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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夫役卒們帶著半鬥糙米,在當地縣尉的率領下,心滿意足走了!
    王離派出後軍所有士卒,又拉網式將大營來回檢查三遍,確定沒有隱患之處後,便在轅門外等著嬴政的禦駕到來。
    趙子虎練了大半天柔術,體能消耗非常之大,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卻是沒心思等候嬴政了,直接帶著趙佗等人進入營地,尋到固定的宗室子弟營區,入住自己的氈帳。
    然後,將路上打的獵物,洗剝處理幹淨,篝火升起烤上,用解手刀片著,沾上野蔥醬汁開吃!
    趙子虎一頓狂野烤肉吃完,已是月色籠罩大營,嬴政的禦駕卻剛進大營。
    韓非和張良,以及儒學師傅,前來進行今日課程,見麵二話不說,看見篝火上的烤肉,先扶著膝蓋大吐特吐:“yue~!!!嘔~!!!”
    趙子虎被他們惡心的夠嗆,無語問道:“怎麽啦?這是都懷上幾個月了,孕吐竟如此嚴重?”
    韓非抹了把胡須上的穢物,嗔道:“說甚怪話,若讓你見了今日場麵,你怕是還不如為師!”
    趙子虎正奇怪呢,今日嬴政的禦駕,為什麽會姍姍遲到,天色都黑透了,才趕到這大營。
    於是,便好奇問道:“禦駕是不是在路上遇到什麽事兒了?”
    韓非一邊捋著胸口順氣,一邊點頭道:“禦駕查出此地任職的關中官員,勾結當地豪紳,大肆聚斂財貨。”
    “陛下為此大發雷霆,將那出身關中的官員,處以五刑以儆效尤。”
    “禦駕諸君,則被陛下詔令觀刑,從頭看到尾,有那當場不適暈厥者,也被陛下強令催醒,繼續觀看。”
    “實在煎熬啊~!”
    趙子虎挑了挑眉,心說還好,自己陰差陽錯,算是躲過一劫。
    嬴政便如那豪橫的地主老財,他自己如何揮霍,都不覺得心疼。
    可豢養的家奴老狗,若是敢偷吃家裏的肉,那他摳門本性就暴露出來了,把對方宰了以儆效尤,都隻是基本操作。
    當然,這主要也是秦法本身如此,就算嬴政不大發雷霆,那關中老秦人出身的官員,也落不到什麽好。
    所謂五刑,即是墨、劓、剕、宮、大辟。
    換成人話說,就是黥麵,挖鼻,砍腿,閹割,把這四樣肉刑走一遍,最後再砍頭,或者腰斬。
    這五種肉刑,是從春秋傳下來的古刑,諸夏各國各有偏愛,比如禦駕現在所處的齊魯之地,就比較喜歡用砍腿的刑罰。
    為此甚至誕生了一個名詞‘履賤踴貴’,通俗解釋則是,賣鞋子的都餓死了,賣假肢的都賺翻了。
    就很地獄笑話!
    而商鞅,則開創性的,把五種肉刑合而為一,搞出了一個‘俱五刑’,一個人如果十惡不赦,又沒有資格享受五馬分屍的待遇,便以俱五刑處決。
    嗯,商鞅自己享受的五馬分屍之刑,普通庶民百姓,甚至小官小爵,是沒有資格享受的。
    天子才有資格用六匹馬,而五匹馬那是諸侯的待遇。
    依然很地獄笑話!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秦法俱五刑中的最後一項大辟,通常不是砍頭,而是指腰斬。
    就是李斯後來享受的刑罰。
    因為,腰斬足夠震懾人心,從下腹將人斬成兩段,再以木板堵住創口,防止腸肚外流,受刑者還能活一會兒。
    痛不欲生的活一會兒!
    那等淒厲慘狀,能把觀刑者嚇尿!
    秦有嚴刑峻法,因而人人畏法,不敢亂搞事,有力氣全往耕戰上使……
    總之,趙子虎今天真的很幸運,帶著冷血十三鷹躲過一劫,否則被催逼著觀刑,此時多半也跟三人一樣,要吐得昏天黑地!
    “那什麽,你們順順氣,歇會兒吃點,我先去給父皇送些烤肉。”
    趙子虎用解手刀片了一大漆盒的烤羊肉,澆上醬汁調料,合上蓋子保溫,騎上赤兔馬去給嬴政親自送去。
    這是以孝道之名,名正言順的逃課,來授課的儒學博士,也不好阻攔,看了眼吐得臉色煞白的張良,又向韓非道:“韓兄,伱這弟子,整日蹭我儒家的學問,往後算是你法家弟子,還是算我儒家弟子?”
    這幾日,儒學博士們輪番來給趙子虎授課,可趙子虎卻每每逃課,最後都會變成,儒家博士和韓非一起,為張良一人授課。
    如今,張良也算是儒法兼修了!
    韓非莞爾道:“何必分那麽清楚,荀師主張法禮並舉,可我不成器,鑽了法家的牛角尖,如今我再教弟子,便想使之重歸正途,正需諸君幫忙。”
    他口中的荀師,自然是指荀子。
    後世儒家,反暴秦反魔怔了,張口必然孔孟,都甚少提及荀子。
    至於原因,倒也很簡單,因為荀子學說,崇尚法禮並舉,把法放在了禮前麵。
    並且,荀子說人性本惡,需要用法去管束。
    這種學說,放在此時,還不會覺得有什麽,但等法家建立的暴秦轟然崩塌,就瞬間成了反麵典型了。
    儒家反對暴秦,反對法家,便連帶著,把自家後聖荀子,也一並反了。
    但其實,後世君主治國,都是信奉荀子那一套,法永遠是擺在儒前麵,此乃心照不宣之事。
    百代皆行秦政製,萬年鹹用始皇心,不是說說而已!
    人人都反秦,人人都是秦!
    “韓兄想讓弟子學做法禮並舉的學問,如此說來,韓兄專精法家之信念,是動搖了?”
    老儒饒有興趣問道。
    韓非大方點頭:“亂世用重法,無可厚非!但如今太平世道,便當法禮並舉,依法約束,以禮教化,此乃因時適宜,固守門戶隻憑一家之言,斷難長久,也必入歧途!”
    老儒愕然,半晌揖手道:“韓兄倒是看的開,吾不如也……”
    ……
    ……
    禦駕大帳中。
    嬴政已是沐浴更衣,準備用些飯食,正好趙子虎來送烤肉了,然後……嬴政看著烤肉也吐了!
    吐得苦水都出來了,才算是好受些。
    “慫娃可是故意來看為父笑話?”
    嬴政一邊用茶水漱口,一邊惱怒問道。
    趙子虎當然是特意來看祖龍的笑話,這能滿足他的惡趣味,便宛如胖揍胡亥一樣。
    但這些事,卻是不能說出來的,純屬找抽。
    於是,他堅決搖頭道:“非也!父皇莫要誤會兒臣了,兒臣是聽韓非師傅說,父皇今日大動肝火,因而特地送來美食慰問。”
    嬴政狐疑打量他一番:“當真如此?”
    趙子虎重重頷首:“真如此!”
    嬴政不置可否的搖了搖頭,無奈道:“便當你是如此吧……且入席坐下,陪為父一起飲幾杯。”
    趙子虎揖手,從善如流的在他席案旁坐下,烤肉他是吃夠了,但有果酒喝,他是不會拒絕的。
    嗯,他從韓非那拆借的果酒,喝完了!
    “你那什麽繡衣使、不良人、錦衣衛……確該提上日程了,禦史在明麵上,實在太容易被隱瞞過去。”
    父子倆對飲半杯後,嬴政吃著烤羊肉打開話頭,慨然道。
    秦設有禦史,由三公之一的禦史大夫統領,郡縣皆有駐派,或者不定時巡查。
    但就像嬴政說的,禦史終究是擺在明麵上的,有心者若想要隱瞞,不說都能成功,卻也能糊弄一陣。
    自覺隱瞞不過去的,甚至可以提前跑路,這一套可不止是後世會玩兒,隻要是個貪腐官員,他都會玩兒。
    至於逃到什麽地方?
    趙子虎心中的世外桃源,箕子朝鮮就是個好去處。
    那地方是殷商遺民建立的國家,也曾向大周表示臣服,上貢於周天子,成為諸侯國之一。
    嗯,該說不說的,小中華之名,其實從現在就可以確立了!
    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在於,箕子朝鮮如今還獨立於大秦統治之外,儼然就是避難的最佳去處,比塞外苦寒之地,或者南越蠻荒之地,可爽太多了。
    到地方之後,也沒人知道你以前幹過什麽醃臢事兒,憑借自身才學,還能繼續做官呢。
    畢竟,能識文斷字者,在這先秦都是寶貝疙瘩,走到哪兒都能混飯吃!
    但嬴政顯然不想給那些家夥逃出大秦的機會,他要把事做絕,盡快把暗地裏的監察係統建立起來,與禦史一明一暗相輔相成!
    “父皇,暗裏監察的使者,也總要給他們官爵的,有官爵便要錢糧供養。”
    “天下郡縣,乃至鄉亭之間,需要安插多少監察使者才夠?這相當於大秦又陡增一大批官吏,國庫有錢糧去供養嗎?”
    “若無錢糧去供養,讓人白幹活,那恐怕屠龍者,要秒變惡龍,利用手中權力去想方設法聚斂財貨,供養自身了!”
    趙子虎幽幽潑冷水道。
    嬴政愣了愣,剛提起的心氣,多少有些泄了。
    他知道趙子虎後麵想說什麽,無非還是開放經商限製,開辟新的稅源,否則大秦根本供養不起太多的官吏。
    更別提,以後還有開設學館的事兒呢!
    一樁樁一件件都需要錢糧!
    “以往,朕怎不覺大秦如此的缺錢糧?”
    嬴政灌了口果酒,嘿然歎道。
    趙子虎也灌了口果酒,隻道:“若維持現狀,大秦以後是不缺錢糧的,但想要做事,大秦以後便肯定缺錢糧。”
    嬴政自知這淺顯道理,但他對開放經商限製,動搖大秦耕戰根基,是真的心存疑慮。
    他又沉吟良久,才道:“慫娃,你向來有奇思,難道沒有別的法子開辟財源嗎?”
    趙子虎撓了撓頭:“倒是有一個……不過,也並不是什麽好法子,時間久了恐怕還會成為大秦負擔,不如直接放開經商限製。”
    嬴政隻是不想動搖耕戰根基,至於負不負擔什麽的,他感覺應該不是事兒,丹鳳眼放光道:“吾兒且試言之。”
    這就從慫娃,變成吾兒了。
    趙子虎莞爾低頭抿口果酒道:“父皇不想開放經商限製,又想開辟財源,那便不妨以大秦官府的名義經商。”
    “嗯,也就是設立官商!”
    “招募一批商人,給封個小官小爵,讓他們拿著國庫的本錢去做買賣,賺了賠了都是國庫的。”
    “當然,幹得好的,加官進爵!幹的差的,丟官罷職!”
    嬴政聽傻了,酒樽放到嘴邊,卻忘了喝,一雙丹鳳眼眨了又眨,好半晌才突然把酒樽往桌案上一頓,讚道:“妙啊!官商,官商妙啊!”
    “有國庫的龐大資財為後盾,這天下的買賣之利,朝廷便可一體包攬,財富源源不斷!”
    “如此,更能把民間的商賈擠兌死,讓他們老實去耕田去作戰!”
    此言一出,換趙子虎懵逼了。
    臥槽,還能這麽玩嗎?
    但,該說不說的,似乎操作性很大啊!
    這特麽的,事情朝著讓人看不懂的方向發展了。
    不過,官商的弊病擺在那裏,後世有後車之鑒,比如那百萬曹工衣食所係的大運河。
    明清兩朝,航海技術趨於完善,尤其三寶太監之後,其實已經可以拋棄大運河,完全走海運了。
    但漕運還是沒停,其中牽扯的利益太大,根本就動不了了,皇帝也不敢動。
    但凡動了。
    百萬曹工他就敢反了!
    那些官員都不會幫皇帝說話,因為他們也是趴在運河上吸血的家夥!
    官商也一樣,甚至更恐怖。
    在封建體製下,按照嬴政的設想,指不定會發展成一個什麽樣的怪物呢。
    反正趙子虎是完全想象不到。
    是大嚶帝國的東印度公司?
    似乎也不像!
    畢竟,東印度是資本玩法,代嚶皇帝也隻是股東之一!
    是國企……
    似乎也有點不倫不類的!
    一切都是未知的啊!
    這一刻趙子虎,突然有些理解嬴政了,摸著石頭過河的滋味,真特麽不好受。
    “取布帛筆墨來。”
    嬴政招呼一聲,內侍忙是去準備。
    嬴政轉而看向滿臉懵逼的趙子虎道:“你呀,有好法子為何不早說你的,為父可是發愁好些天了。”
    趙子虎眨了眨丹鳳眼:“這可不是什麽好法子,我感覺真要用這法子,大秦早晚要栽在這上麵,父皇你別不信。”
    嬴政嘿然:“為父信,將來為父百年之後,你為二世皇帝,看它不好用,再給裁撤了便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