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探玲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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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宥和黎平之一前一後的縱馬而行,一路無也許是昨夜的雞湯內富含的藥材使然,黎平之的風寒竟基本痊愈了,此時他心情甚好,哼著小曲自娛自
    通往玲瓏坊的官道筆直平坦,一多半時辰的光景,玲瓏坊便出現在陳宥眼這個繁忙的坊市人流如梭,門頭處熙熙攘攘的堵了群陳宥還以為是有什麽熱鬧可看,待到近前,才發現是一溜箱式馬車,與出入坊市的人流頂在了一
    這些馬車拉著的貨箱足有一人半高,長約三丈,寬約兩丈,占地甚大,玲瓏坊門頭本來分成一進一出的兩撥人群,硬生生的被這隊馬車給擠到了一起,寸步難行;再加上門頭處遍布的地攤和散商,最終形成了擁
    陳宥自覺地下馬,並將馬匹牽到道邊的梅林裏,讓出路來等待馬車的通趁著這等待的檔兒,他抬頭看了看門頭上的匾額,“玲瓏坊”三字筆勢淩厲,回轉之間,有如梅節傲骨,蒼勁瀟在南府修習之時,陳宥出入坊市從未細細看過這門頭上的題字,此時湊巧,有了端詳的機
    可就是這一細看,讓他產生了一種似曾相識的錯覺——那字體的筆勢筆鋒,竟是如此熟悉,仿佛在哪兒見到過!而且這股感覺十分新鮮,完全沒有沾染時間的塵
    陳宥在腦海中仔細搜索著,試圖找到這些橫豎撇捺藏匿的角落,好一會兒,才突然靈光乍現——這不是錯覺,自己確實見過這些字體,就在昨夜,閣老在幾案上的臨摹!
    墨體!
    陳宥打了個激靈,隨即又看著“梅貞卿題”幾個字陷入了沉思:這梅貞卿是坊主的名字,而當年向華墨衍學字的卻是梅管家,這之間是不是有什麽差錯?難道是閣老年紀大記岔了?
    不過陳宥很快推翻了自己的假設,憑昨夜閣老來訪時所表現出的邏輯章法,以及安排的送別囑托,都印證著閣老還沒有糊塗到會記岔這段往事!
    那麽,“差錯”隻有可能出在這玲瓏坊裏……眼前這玲瓏坊的神秘,又增添了一分!
    漸漸回過神的陳宥內心有些小激動,下決心要揭開這坊市的神秘麵紗!不過這激動的勁兒還沒熱乎,他就發現了一個新問題——黎平之不見了!
    在這擁擠不堪的門頭處,上哪找人去?!
    話說黎平之這老哥,風寒痊愈,且昨夜與“同道中人”若明攀附閑聊時,不僅獲得了一管新的墨竹,更白賺了一盆素心臘梅,自覺占盡便宜的他自然是心情大
    他心裏盤算著:將這盆素心臘梅贈與坊主,坊主總得回饋些什麽吧?坊主此等身份身家,回饋必非尋常低廉之物,用一盆白賺的素心臘梅換些貴重物品,橫豎都十分劃算!於是他越想越興奮,越想越迫不及待,恨不得立刻馬上能夠拜會坊
    可是門頭現在堵得跟一鍋粥似的,阻擋了他入坊的腳
    正在興頭上的黎平之哪能像陳宥那般耐心等待,於是便嚐試在地攤的縫隙中穿梭以求早些入可被堵在這裏的人也都不是傻子,誰都想快些繞開,於是一來二去,黎平之就被人群和地攤給包夾起來,動彈不
    黎平之看著形勢越來越差,興頭逐漸喪失,煩悶和惱怒漸漸上湧,結果一個不留神,馬蹄踏上了一個地攤的毛墊,踢翻了盛裝著貨物的錦盒,一段段墨竹爭先恐後的從錦盒中滾出,瞬間被眾人淩亂的腳步踩得七零八
    “出門沒帶眼睛嗎?!”攤主勃然大怒,扯著嗓子喊道,還一把拽過黎平之的馬
    驛馬身子一甩,馬背上的黎平之也隨之一個趔趄,差點摔下馬本就煩惱的黎平之正愁沒地方發泄,索性跳下馬背,瞪著攤主反駁:“若不是爾等在此擺攤,怎會堵成這樣!我這是替天行道,驅蠅攆狗!”直接一棍子掃翻一群
    這下不止這個攤主不樂意了,周圍的攤主聽到黎平之把他們比作蠅、狗,都紛紛圍上來,指著鼻子就開
    喧鬧聲吸引了人群的注意,開始圍觀看起熱鬧來,門頭處徹底堵死,黎平之更是進退無
    這倒是省去了陳宥找人的麻他往梅林中深入兩步,打算係好馬匹再伺機去探探狀可就在陳宥係韁繩的時候,他看到一根枝椏上,係著一根略微泛白的深色布也許是風吹日曬了一段時日,布條已呈幹硬狀,不自然的交纏
    好奇的陳宥解下布條,捋了捋它幹硬的彎節,肉眼可見它的材質主要是灰段錦,整體造型像是一根紮正中一個暗紅色的寶石文繡雖然曆經風雨暴曬,卻仍舊依稀可
    這塊寶石的圖案有些眼熟,陳宥快速檢索了他所接觸過的寶石的記憶,最終將目標鎖定在了黑曜石
    有黑曜石的紮帶!
    陳宥腦子裏再次炸開了一片靈光——在驛站命案的殺手身上,似乎有類似的圖案;還有那個黑曜石和白水晶掛件,都印證著手裏這條紮帶是巡林堂斥候身上的物件!
    紅梅錢袋,黑曜石紮帶……難道玲瓏坊和巡林堂之間,有著不可告人的交易?玲瓏坊雇凶殺人!?
    陳宥不敢細想,全身冒出了雞皮疙他不曾想到這趟鈞州之行,找到的線索竟越來越多!隻是這條紮帶,為什麽會出現在這梅林之中,它的用途是什麽?
    隨著一聲巨大的炮響,陳宥的思路被硬生生的打斷了,圍觀看黎平之熱鬧的人群也瞬間安靜了下“坊主到!”一個低沉渾厚的男聲響起,中氣十陳宥循聲看去,發聲之人一身黑緞錦衣衫,濃眉大眼,氣宇軒他身後不遠處,一行十餘個家丁模樣的壯漢,抬著一頂圓轎,轎身被厚厚的紅紗遮裹,隱約可見內裏靠坐著一人,雙膝並攏傾向一側,優雅而神
    聽聞坊主到場,原本看黎平之熱鬧的人群,立馬轉換目標圍住了轎畢竟這個神秘的坊主就在眼前,若能一睹坊主的真容,不比看黎平之的熱鬧強上千萬倍!?隻是那層紅紗實在太厚,隻能看到內裏那人的身形輪廓和一雙纖纖長腿,其餘的細節,完全被紅紗所阻隔,不得真
    家丁們緩緩落轎,轎身下須狀的飾條竟出奇的靈活,隨著地麵起伏自然的或伸長或縮短,保持著轎身落地後的水平穩這精致的機巧細節,令出身鈞州的陳宥都嘖嘖稱
    “感謝諸位南來北往的朋友們賞臉,光臨鄙坊內屋舍改建臨近完工,時有建築餘料進出,還望各位朋友體諒,讓個方便!”黑衣男子環視著人群,用不可商量的語氣說著客套的
    有識時務者,應了一聲:“梅總管都發話了,我等照辦便”人群隨即像退去的潮水一般,往空曠處,往梅林裏四散而很快,原本水泄不通的門頭,立時空曠了起來,唯獨剩下兩人一馬,完全沒有讓道的意這兩人,正是黎平之和地攤被踏翻的商
    梅總管皺著眉頭走到兩人旁邊,看了看四下散亂的墨竹,踩碎的,摔裂的,粉末濺了一“鄙坊改建,多有不便,兩位還請多多體”
    商販本就是依托著玲瓏坊混口飯吃,現在主人家就在邊上,自然要尋求庇護:“總管您有所不知,此人踏翻我的攤子,砸我的飯碗,可不是我跟您過不去啊!而且此人還對咱出言羞辱,哥幾個都咽不下這口氣!”商販指著黎平之的鼻子,“今日他若是不賠償我的損失,我一家老小可就得餓死了!”
    梅總管並未接話,而是扭頭看向黎平轉眸之間,迅速地掃視了一眼黎平之的衣白緞錦學士服,這標誌性的打扮令梅總管對黎平之的身份明白了個八九分:“這位學士,鄙坊客商所言,是否屬實?”
    偏執且煩惱的黎平之絲毫沒有表現出對主人家的尊敬,對梅總管認出其學士身份也沒有感到意外,反而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我從京城遠道而來,全因玲瓏坊名聲響亮,卻不曾想坊主竟容此等不良商販隨地擺賣,擾亂秩序,有失形象!既然坊主縱容此等亂像,那也休怪我替坊主整頓秩序,清理市場!至於賠償,絕無可能!”
    這番喧賓奪主,趾高氣揚的回話,把黎平之假公濟私,裝腔作勢的本事表現得淋漓盡可行走江湖多年,資本雄厚,閱人無數的梅總管並不買賬,而是平淡的反駁了一句:“鄙坊事務,不勞學士操心,眼前這偌大的玲瓏坊,也是從一個地攤衍生而來”
    一方無理取鬧,一方有意庇護,談判僵滯不
    “你這墨竹縹緲煙並非正品,值不了幾個錢,還有坑人之嫌!”發言打破僵局的,正是陳
    門頭處的人群被梅總管驅散後,陳宥才終於有機會找到黎平在黎平之與梅總管和商販對峙之時,陳宥用手抹了抹地上的粉末,湊近一聞,便發現了這些墨竹縹緲煙用料低劣的事
    被揭穿的商販當即急了眼:“你血口噴人!無憑無據的,你如何斷定我的縹緲煙不是正品?!我看你倆倒像是一夥的,聯合起來欺負我,故意毀了我的貨!可憐我一家老小,就要活生生被餓死了!”說完竟當眾哭嚎起來,撕心裂肺
    “我這同僚也有一管墨竹縹緲煙,孰真孰假,一較便”陳宥很淡定,他相信自己的嗅當然也有一些賭的成分——賭黎平之獲得的墨竹縹緲煙,確實如梁權所說,是“尖貨雖然不知昨夜發生了什麽,使得味道變得更為濃烈,但即使是換了一管全新的墨竹,從鈞州學堂裏出來的,也不可能是劣等
    黎平之此時倒是利索,難得的配合陳宥,掏出了自己那管墨陳宥餘光一瞥,發現黎平之手裏這段墨竹是嶄新的,他沒等黎平之反應過來,一把拿過那管墨竹,揭開壁上那塊竹片,檢視一番,還假意聞了聞,繼而斬釘截鐵地對商販說:“你可敢在梅總管麵前與我對質?”
    商販自然不敢,隻能停止了假模假式哭嚎,撂下狠話:“今日我是給坊主和總管麵子,下次再讓我碰到你倆,你們最好小心點!”轉身欲
    “客商且慢!”聲音從轎子裏傳這聲線成熟幹練,極具磁性,引得陳宥和黎平之雙雙側目,梅總管更是快步來到了轎子邊隻見紅紗後的長腿稍稍後收,人影輪廓靠近轎外的梅總管,兩人小聲地說著什
    很快,交談完畢,梅總管掏出一個錦盒向陳宥和黎平之走與此同時,十餘個壯漢抬起轎子,調頭離
    這神秘而又頗具成熟氣質的坊主就這麽飄然離去,引得人群紛紛側目,其中也包括了陳宥和黎平梅總管先是把錦盒遞給了商販:“在鄙坊謀生,理應維護坊內聲譽,以次充好之事,今日坊主暫不追盒子裏算是坊主替學士給予你的賠償,日後好自為之,否則莫怪鄙坊無情!”說完便揮揮手,示意商販讓
    商販哪敢造次,接過錦盒,唯唯諾諾的讓到了梅林裏,偷偷打開錦盒樂去
    “兩位學士造訪鄙坊,不會是簡單的遊玩閑逛,此處說話不便,坊主邀請兩位到宅內一”這番邀請正合陳宥心意,當即對梅總管做了一揖:“謝坊主邀請,在下正有此意!”
    梅總管等陳宥和黎平之各自牽來馬匹,衝箱式馬車招招手,車隊便開始緩緩前進,駛出門貨箱上,玲瓏坊特有的梅花圖案異常顯眼,難怪被堵在門頭處的人群,不敢有任何怨
    梅總管在前麵領路,身後的玲瓏坊門頭,隨著箱式馬車的離開,又漸漸恢複了繁忙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