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些？”窗簾顯得很是意外“既然你什麽都不知道，為何要趟這一潭渾水？”
    “我自然有我的理由。”楚謠枕著雙手躺靠在了操作台的斜麵上，一副不把窗簾放在眼裏的樣子。
    “如果我講了，你卻不給呢？”窗簾的背後又飛來了兩架警衛機器人。一時間四架機器人在半空中盤旋，槍口直指楚謠“你好像並不怕槍。”
    她的自信來源於哪？
    窗簾謹慎地打量著對方身上的裝備，並沒有發現異樣之處。
    “你隨意，不過東西在我手裏。”楚謠手一鬆，心核穩穩當當地落在了操作台上，發出一聲咚響“心核對你們來說價值連城，但對我來說隻是任務目標而已，我隻想要一個真相。”
    楚謠依舊維持著自己的血蝶人設。
    窗簾看到血蝶的模樣，摸著下巴沉思起來，然後竟忽然笑出了聲。
    他想到了一種可能性，而且自己八成沒猜錯。
    “你笑什麽？”楚謠並不著急，主動權在她手裏。
    “那我們可以開始了？”
    窗簾估算了一下時間，他還有不少周旋的餘地。
    ——
    “你知道超級人工智能嗎？”
    空曠的球幕實驗室中，窗簾的話音幽幽作響，警衛機器人嗡鳴的旋翼也未能削減說話的回音。
    “人工智能略知一二。”看著在窗簾手指間旋轉的香煙，楚謠產生了一種熟悉的感覺。“‘超級’是什麽意思？”
    “自計算機和機器人誕生的那一刻起，天人就從未停止過對人工智能的追求。”窗簾在實驗室中找到了一把椅子，猶豫了片刻後沒有坐下“超級人工智能，這個概念是由幾百年前引領天人科技的先驅者、偉大的科學家‘岡貝博士’提出的。”
    “這種超級人工智能並非對人腦的簡單模擬，而是對智能思維極限的超越。”窗簾一邊講話，一邊好似不經意地打量著楚謠
    “在他的設想中，它一旦成功誕生，將在幾乎所有領域展現出勝過人腦的智慧。它會自我進化，將科技的進步速度提升至難以想象的程度，甚至可能成為技術奇點，引發天人的第五次科技革命。
    很瘋狂，不是嗎？畢竟我們甚至連自己的大腦如何運作都還沒有研究明白。”
    聽著這熟悉的說話方式，楚謠幾乎可以確定這位窗簾的真身是誰了……
    沒想到他竟然還有這麽一層身份。星輝組織到底是什麽來頭？這才是他真正的背景嗎？
    “想想吧，這樣的人工智能甚至有治理一整個星係的能力。如果將其作用於星艦的開發上，天人的宇宙探索能力將提升好幾個數量級。‘星海的盡頭是黃金’，這句俗語連小孩子都知道，沒人會放棄對光速航行的追求。”
    楚謠之前了解到天人最快的宇宙星艦的速度可以接近於光速的三分之一。
    “它還可以用於武器，用於戰爭，也許在幾分鍾內就能打造出一批不需要人類指令的機器人大軍。”窗簾伸手敲了敲在他頭頂飛翔的機器人。
    “岡貝博士的想法很超前。但再超前的想法總會有人願意去實踐，比如——智新集團。
    這和腦科學在最近幾百年的進步以及腦機接口技術的實現息息相關。智新集團的上上上……我也忘了是哪一代的研究部人員提出了一個更為驚人的設想。
    既然用計算機模擬人腦被認為是幾乎不可能完成的工作，那我們為什麽不能直接把大腦從人體中提取出來，然後再想辦法將他變成計算機呢？”
    “聽起來很殘忍。”楚謠發表了看法。
    “確實很殘忍。這個想法一經提出便引起了輿論嘩然，畢竟人體實驗這種事情向來是不被人接受的。這件事也成了‘十四合約’的引線。”窗簾停頓了一下，特地解釋了一下“十四合約”這個專有名詞：
    “就是304年10月14日，全部十四家大型星際公司在大議院的監督下發表聯合聲明，停止對人工智能的進一步開發。”
    “你曆史學得真不錯。”楚謠調笑了一句“但據我所知，人工智能依然在被研究著。”
    “畢竟已經過去兩百多年了，技術總要發展的，不違背人道主義原則就行。”窗簾終於不再轉煙了，將它叼在嘴裏點燃、呼出一口飄渺的青煙，在球幕星圖的映襯下，飄散的煙霧像是環繞其間的小行星帶。
    “十四合約明麵上喊停了對人工智能的研究，但沒能停止智新公司暗地裏前進的腳步。他們與亞裏公司達成合作，通過成熟的腦機技術，還真做到了他們想做的事——但智新公司的研究人員錯估了人腦的複雜。”
    楚謠知道就快要聽到關鍵的地方了。
    “輸錯了血液尚且有排異反應，人腦似乎也是如此，並不是所有人的大腦都適合‘改造’和‘編程’，為了實現自己的目的，智新公司在多個行星中暗地活動，拐賣、欺騙、俘虜、囚禁……為的就是采集足夠數量的‘樣本’。”
    窗簾的喉嚨裏響起了戲謔的嘲笑“可笑嗎？為了創造麵向未來的人工智能，他們不惜剝奪別人的未來。”
    “想要研究出能夠誕生超級人工智能的大腦，各項條件、要求都極為苛刻，百萬人中可能隻有一個。但就是這百萬分之一的概率，還真讓智新公司給撞上了。
    這個樣本的名字，叫做林芯楠。”
    楚謠不知不覺間攥緊了手掌。
    “誰也不知道最佳樣本為什麽會是一個還沒發育好的小孩子……根據我了解的情報，她其實患有先天性的腦部疾病，還是一種罕見病，無法根治，甚至活不到成年。
    但事情就這麽發生了，智新公司不會放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你手中的那塊心核——就是改造後的，小楠。”
    “它現在還遠未達到超級人工智能的程度，隻能算是雛形中的雛形。但這畢竟是智新公司邁出的重要一步……隻要再進一步，超人工智能或許就不再是夢想。
    所以，現在可以把它交給我了嗎？放心，那五個億我不會賴賬的。”
    楚謠沉默了。
    她將那塊心核小心地捧在手裏，雙眼靜靜地看著她。
    她現在還活著嗎？還是早已死了呢？
    她的時間永遠地停在了309年1月1日。
    在停止的時間裏，她一直在尋找著兩百年前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