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水鬼侯三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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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大膽兒不信鬼神,但覺得魏小五說的這事兒,或許和水鬼案有關,於是立刻就來了精神,連忙追問怎麽回事。要不怎麽說,嘴勤能問出金馬駒子來呢,他這一問還真問出點重要線索。
    魏小五天生特異,能在河底睜眼見物。大前天他下河摸魚,剛潛到河裏,就看見河底有個人影,正趴在河底不知在抓撓什麽。他經常下河,海河就跟他家賽的,河裏有什麽他門兒清。要說海河邊水性精熟的人也不少,總能看見有其他人下河遊泳摸魚,但從沒有這麽古怪的人。
    這人影漆黑,全身生有黑鱗,披頭散發,看不到臉孔。他總聽老輩人說海河裏的河妖水鬼,自己卻沒見過。今天在河底看見個這麽個東西,心裏就以為是遇上了水鬼河魃。
    隻見河底那水鬼河魃紮在河底,雙爪猛拋河底的淤泥。以前傳說河裏的僵屍河魃平時會把真身,埋在河床淤泥裏養屍。魏小五怕被河魃發現,就閉氣藏身在河底水草中不敢現身,想等它埋屍淤泥之後再出來上岸。這時卻見那河魃從河底卷起一團事物抓在手裏,一抬頭露出一張青麵獠牙的怪臉,雙目圓整,口賽血盆。前額處長著一個犄角,手裏抓著那團東西就往遠處遊去。不多時已經遊得極遠,消失在黑暗之中。
    魏小五也不知道看見的到底是不是水鬼河魃,心裏也是將信將疑。這時見那河魃早已消失,魏小五才潛到河魃拋淤泥的地方查看。見河底是淤泥上插著個斷裂的船舵,不知剛才那河魃從船舵上拿走了什麽東西,就細細查看船舵,結果在船舵上找到塊東西。
    說著,魏小五從懷裏取出一團東西放在桌上,韓大膽兒定睛觀瞧,見那原來是一塊漁網,網絲細韌網眼極小,竟是一塊絕戶網。
    這絕戶網,網眼極小,連最小的魚蝦都鑽不過去,能把經過的水族,不論大小,一網打盡。用這種網撈魚蝦,魚蝦都能給撈絕種了,最缺德不過,所以才管這種網叫絕戶網。政府已經三令五申,禁止使用絕戶網,可還是有人頂風作案。
    韓大膽兒拿起那塊絕戶網,一不小心把手紮破了,趕緊一邊用嘴嘬了兩下傷口,一邊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塊絕戶網,對著光舉高了觀察。那細細的網絲中似乎有東西在閃亮,仔細一看竟然是根比頭發稍粗點的細韌銅絲。這銅絲編在絕戶網上雖然柔軟卻十分堅韌,不用利刃都割不斷漁網。
    韓大膽兒心中一亮,對魏小五道:
    “小五,你能把那河底的船舵打撈上來嗎?”
    魏小五點點頭道:
    “能!可韓大哥,你要那玩意兒幹嘛?”
    韓大膽兒道:
    “你別管了,喝完羊湯你就去幫我把船舵撈上來,我在岸邊等你!”
    魏小五點點頭,又愣了下神問道:
    “韓大哥,你總說這世上根本沒有鬼神,可我看見的水鬼河魃……”
    韓大膽兒道:
    “害怕了?”
    魏小五當即搖搖頭,拍著胸脯道:
    “就算那真是河魃我也不怕,在水裏萬一遇上,我倒要跟他鬥一鬥,看看是水鬼厲害,還是我這浪裏蛟厲害!”
    韓大膽兒拍拍他肩頭道:
    “放心!邪不壓正,河裏也絕不會有水鬼,有,也是人在裝神弄鬼!”
    喝完羊湯,韓大膽兒會了賬,和魏小五倆人剛走出小館,就見一個人影往北馬路方向去了,這人穿著一身黑皮警服,帽子地下禿腦袋沒毛,韓大膽兒認得這人正是李禿子。
    心想,這個點兒李禿子這貨不是泡澡堂子,就是在南市吃晌午飯,怎麽會跑這來?這胡同裏就這家羊湯館,他要是來喝羊湯,怎麽沒進門兒就跑了?但眼下的事兒要緊,也顧不上李禿子,就讓魏小五先去打撈船舵,自己回所裏去找尤非。
    韓大膽兒讓尤非去一趟海河邊的陸家胡同,幫自己辦點事兒。尤非這人腦子十分聰明,看見韓大膽兒拿出那塊絕戶網,就知道他要讓自己去找誰,於是出門奔著陸家胡同去了。
    金剛橋與金湯橋之間,有個海河支流叫金鍾河。位置就在裁彎取直之前老三岔河口不遠處,離著獅子林大街很近。傳說當年河裏有口巨大的金鍾,因而得名。這陸家胡同就在金鍾河邊,胡同裏住著個刑滿釋放的水賊叫“水鬼侯三兒”!
    這侯三兒也是河邊長大水性精熟,但沒和魏小五比過,也不知道誰技高一籌。這小子水性雖好,但人性卻不好,是個水賊慣犯。
    他家住河邊,靠水吃飯,但打魚嫌苦,賣力氣嫌累,一來二去遊手好閑就動了歪心眼兒,想裝成水鬼當水賊劫財,他不敢在海河動手,就在北運河貓著。他潛入水底,見有人走浮橋過河,便從水裏突然伸手,把人拉到河裏搶劫財物。隻不過這小子運氣不好,被東北角一位老警察“馮爺”給逮著了,後來成了監獄的常客,幾出幾入,最近一次押在小西關監獄,去年剛放出來。
    侯三兒當水賊的臭底兒人盡皆知,可他有手家傳本事,卻沒多少人知道,那就是編絕戶網。他編的絕戶網跟別人不同,網繩裏混了人的頭發和極細的銅絲十分堅韌,除非利刃割開,否則八匹馬也拉扯不斷。這是他家祖傳的本事,他爸爸當年用絕戶網捕魚,就被老警察馮爺逮著過,所以隻有馮爺等少數幾個人,知道侯三兒家有這門本事。
    話說這時候,這水鬼侯三兒剛在大獅子胡同吃完晌飯,正往陸家胡同走,一進胡同口,就見個穿著黑皮的巡警站在胡同口,一邊抽煙一邊和鄰居老陸說話。侯三兒認識這人,知道是三所的老巡警尤非,賊人膽虛,看見尤非站那,心裏就一突突。
    他又不好不說話掉頭就走,隻好低著頭裝沒看見,走到跟前咧嘴笑笑,點頭打了個招呼然後就往胡同裏走。尤非也不理他,自顧自地和老陸閑聊。侯三兒走進胡同正想快步回家,卻聽見尤非和老陸說道:
    “所裏在三岔河口附近打撈東西,大熱天那玩意兒怪累的,我一看趕緊溜號兒,找個地兒歇會兒……”
    老陸道:
    “哎!打撈河漂子不是五河水警幹的麽,怎麽三所警察還撈河漂子?”
    尤非有意讓人聽見賽的道:
    “嗨!哪是撈河漂子,是撈前些日子的沉船物證!好找凶手!”
    侯三兒這時候忽然聽見尤非的話,心頭一驚,立即放慢腳步,豎起耳朵來聽著。
    老陸道:
    “不說是水鬼河妖推翻了船隻麽?怎麽還有凶手呢?警察現在還管捉妖精?”
    尤非道:
    “嘛河妖水鬼的,撈上來物證就知道怎麽回事兒了!”
    侯三聽這兩人對話,越聽越是心慌,趕緊裝成肚子疼上茅房,往胡同外跑。經過尤非身邊時候,假笑著點了個頭,特意小心掃了尤非一眼,生怕引起他的注意。見尤非沒注意自己,就趕緊出了胡同,三拐兩繞去了海河邊。
    侯三兒遠遠地看見,海河邊臨近金剛橋的地方聚著幾個巡警。為首是人一個年輕巡警。侯三兒去年剛放出來,不認識韓大膽兒,但看他身高體壯十分威武,也不敢往前靠。
    韓大膽兒身邊站著個孩子正和他說話,不是別人正浪裏蛟魏小五。這倆人說了幾句,魏小五就拿著條麻繩,脫衣服下河潛入水中。不多時水花一翻,魏小五從河裏鑽出來,手裏拽著麻繩,把一件東西從河裏拖上來,卻是一個沉在河底的船舵。
    侯三兒躲得遠遠的,看得心頭狂跳,後背直冒冷汗,他稍稍定神,卻見韓大膽兒伸手翻動船舵,旁邊巡警拿過來一塊斷開的舵杆,兩處一對果然是同一套。這是韓大膽兒又在打撈上來的船舵仔細檢查,似乎在找什麽東西,不大功夫,就從船舵縫隙中扯出一塊漁網,正是自己編的絕戶網。
    侯三兒站得遠,聽不清韓大膽兒和其他巡警說的嘛,隻是腦袋裏一陣迷糊。他稍一定神,立即轉身就走,疾步趕回家裏,拿了一瓶子燈油,然後順著金鍾河,一直往紡織公司附近的鐵道跑。
    他四脖子汗流,一陣狂奔,來到鐵道附近一片開窪地,在一個小土坡下麵,用手挖石頭刨土。沒多會兒,就從土裏刨出一張絕戶網,二話不說淋上燈油,掏出洋火兒就要點。
    這時耳畔忽然風聲疾響,一塊石子兒“啪”的一聲,正打在侯三兒手上,欠點把手指頭給他打折了,疼得他嗷嘮一嗓子,手裏的洋火盒掉在地上,洋火兒撒了一地。他正疼得跳腳甩手,這時身後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道:
    “我猜的果然沒錯,還真是你個臭賊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