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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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大膽兒幾人見死胡同的牆壁忽隱忽現,浮光雲影之下,竟然呈現出曲折飄飛之狀,大感驚奇。
    這四人中張彪個子不小可膽子最小,見此情狀,心裏有點發虛,不由自主的腳步後退。
    範統膽子也不大,以為大白天見鬼了,脫口而出道:
    “鬼……有鬼……是鬼打牆!”
    張彪乍聽有鬼,心中最後一點膽氣盡失,轉身就想往回跑。
    王振別看瘦的賽骷髏,但膽子卻比這倆人大得多。他一把抓住張彪,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然後眼神往韓大膽兒這邊望去。隻見此時韓大膽兒一言不發,已經一步步,朝著死胡同盡頭,那堵時隱時現的牆走去。花四兒雖然有點膽怯,但也遠遠地跟在韓大膽兒身後。
    韓大膽兒看見剛才詭異一幕的時候,心中突然想起,來之前梅若鴻所說的話。
    當時梅若鴻講了一段在海外的見聞,提到一種利用顏色製造光影錯覺的繪畫。可以在一堵牆上作畫利用錯覺,憑空造出一段街景,所以韓大膽兒就想到,會不會有歹人也利用錯覺製造陷阱呢!
    此時天光正明,剛才那片遮光的浮雲依然飄散。胡同盡頭那堵牆再次出現。韓大膽兒放緩腳步,摸著胡同牆壁朝前走,觸手都是冰冷的磚牆,牆上磚塊堆疊,磚縫清晰,花四兒不經意地拿餘光一掃,“咦”了一聲,就是這一聲,引起了韓大膽兒的注意,他再看兩側磚牆,忽然有了意外的發現。
    他手扶的磚牆用手摸上去,磚頭雖然依舊是橫豎堆疊,磚頭與磚頭之間都有泥水填出的磚縫。可這些看上去,卻截然不同。
    橫平豎直的磚頭排布,和抹灰的牆縫,陡然向著中央收窄延伸。視覺上和感覺上已經完全不在同一個平行線上了。
    這時韓大膽兒才驚覺,原來有人在這胡同中段的磚牆上作畫,在左右兩邊的磚牆上,畫出磚塊兒堆疊的效果,可並不是按著磚頭原本的堆疊方向畫的,而是把逐漸把磚牆收窄,每塊磚都像是橫放的梯形。雖然磚牆沒變,可從視覺上,利用縱深感覺和近大遠小的視覺盲點,讓這胡同卻變得比原來長得多!
    這時身後範統幾人發出一聲驚呼,韓大膽兒和花四兒聽聞,立即轉身,卻見身後遠處那三人,露出難以置信的眼神,範統用手指著韓大膽兒腳下!
    韓大膽兒低頭一看,赫然見腳下的磚石路麵竟也用油彩畫了磚牆的樣子。圖畫一直向前延伸,地麵和兩邊牆麵交匯處,也畫了磚牆而且用了不用深淺的顏色。
    韓大膽兒心中一動,從口袋裏掏出那顆鬼工球,放在腳邊。那鬼工球剛在地麵立住,就向著範統幾人的方向滾去。韓大膽兒快走幾步抄起鬼工球,放回口袋。
    這時他終於明白了這胡同剛才牆壁消失的秘密!
    九道彎兒這片胡同,原本就是四周高中間窪的地勢。這個死胡同的路麵,原本就是斜著向上延伸。他們幾人剛才所站的就是胡同的最低點。
    有人用油彩在胡同中段開的兩邊牆壁和地麵,重新畫出牆壁和路麵的樣子。胡同斜坡最高處,就成了死胡同的牆頭。最高點兩側磚牆上都搭出大片雨廈,遮蔽了天光,隻要在陰影處壓黑,並在其上作畫,就能把原本鑲嵌在院牆中部位置的雨廈,畫出高搭天棚的效果。
    胡同斜坡上地麵上的磚牆畫,就會給人種錯覺,讓人遠遠看去,是死胡同盡頭的磚牆。所有畫作的顏色運用都極為到位,讓路過的人看著,好像有真實的光影映照一般,把原本斜坡地變成了死胡同。
    剛才就是偶然有雲彩飄過遮蔽天光,讓磚牆原本的顏色和畫作形成了不協調感,讓人覺得死胡同的磚牆似乎變透明了,而且時隱時現。雲影浮動遮住地麵斜坡的光線,和遮住一堵牆的感覺當然完全不同,所以才有雲影浮動向上飄飛的感覺。
    剛才韓大膽兒腳下已經踩到,路麵所畫的磚牆,那磚牆畫得遠大近小,遠處看去就是一堵磚頭大小一致的磚牆。那幾人見韓大膽兒往前走幾步,竟然站在立麵磚牆上,就是視覺傳達給大腦的錯誤不協調信號。
    其實人視覺所見,並非由眼睛決定,而是由大腦決定。這作畫的人就是利用人固有的思維,和視覺錯誤,在這斜坡上,憑空造出了一堵牆。
    韓大膽明白了其中詭異之處,精神為之一振。帶著範統幾人,立即走上斜坡,朝著胡同深處走去。
    王振眼睛都直了,沿著四周畫出的磚牆道理,感覺難以置信。範統和張彪心裏還是有點嘀咕,也不去細看,跟著韓大膽兒往前走去。
    其實不細看就對了,不去注意周圍環境,反而不會被這些視覺錯覺所幹擾。
    走上斜坡最高點才發現,其實兩邊胡同的院牆,也是隨著高低起伏的地勢而建,由於周圍胡同磚牆一模一樣,沒有了牆上造成錯覺的畫,其實也並不覺得這胡同有什麽特殊。
    從低處往高處走,胡同還是有幾段起伏,但胡同沒什麽岔路,所以顯得很長。
    韓大膽兒知道,這人為布置的陷阱畫,就是為了讓人覺得,這裏是死胡同,所以在這裏一定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說不定前方還有其他埋伏,所以幾人步步小心,極為警覺,走得很慢。
    走了不遠,韓大膽兒腳下踩到一件東西,感覺像是塊厚布,他彎腰撿起來一看,原來是塊破麻袋片。他想起昨晚,有塊麻袋片掉在花四兒肩上,嚇得他以為有鬼!
    他把麻袋片遞給花四兒,花四兒見到這麻袋片,急忙道:
    “昨晚咱們來過這裏!”
    韓大膽兒想到,昨晚一片漆黑,他身上也沒帶火兒照亮,所以沒受視覺騙局的影響,一直摸著磚牆前行,所以才走到了這裏。一片漆黑中,舉步維艱,也感覺不到什麽地勢起伏。直到踩到這塊麻袋片,這才看出,原來昨晚竟然來過這裏。
    想到此處,韓大膽兒飛身遊牆而上,在牆壁借力蹬踏幾下,便已經躍上高牆。上牆之後,又竄身上房,動作連貫快捷,猶如行雲流水一般。
    下麵的張彪、王振和範統,都看傻眼了。
    張彪、王振知道韓大膽兒手底下有功夫,打人厲害得緊,但卻不知道他還有這等身手。王振不由驚歎道:
    “哎呦!這尼瑪身手,不當警察,當飛賊都足夠了,我看比燕子李也差不了多少!”
    範統雖然跟韓大膽兒一起在小西關辦過案,知道他身手了得,但沒想到韓大膽兒還有躥房越脊的本事,所以也大為吃驚!花四兒雖然昨晚已經知道韓大膽兒有這本事,但昨天漆黑一片,也看不真著,現在看到真人表演,這才知道,真有人能身輕如燕,躥房越脊如履平地,並非說書先生憑空杜撰而已。
    韓大膽兒站在房頂,觀看四周地勢,還是和昨天一樣,周圍一圈地勢最高,頗為阻擋視線。隻能看見這片胡同外圍的天光,卻見不到街景建築。他細看周圍房舍院落,目力所及果然有不少院落依然空置。
    遠處還有一片房舍,屋頂相連,有老大一片,似乎並沒有院落甚為奇怪。他心中默記那片房舍的方向,然後縱身從房頂上躍下。
    他打算先查看一下,昨晚出現的那團光的位置,就對眾人點點頭,示意其他人安靜,然後邁步朝著前方胡同拐角處走去。那裏就是昨晚他和花四兒,發現胡同裏那團亮光的地方。
    韓大膽兒剛才幾個起落,所展現的身手,已經讓張彪王振等人,當場折服,直到韓大膽兒走向胡同岔口,這幾人才回過神來。
    胡同盡頭是個丁字口,左手邊的岔口是一條深長的胡同,右手邊岔口不遠是個死胡同。
    韓大膽兒先不管那死胡同,會不會又是視覺騙局,反而朝著昨晚看見光團的高度和方向,走了過去。
    走到牆根,牆上光禿禿的什麽也沒有。他抬頭順著牆往上看,竟然看見一根塗成牆麵顏色的釘子。他往上伸直手臂,比劃了一下,見那釘子所釘的位置,比自己伸手能及的地方,還高出一尺多。
    仔細觀察那根釘子,見釘子頭兒拴著一根極細的鋼絲。韓大膽兒掏出紅纓刀,用刀身壓了壓那根鋼絲,覺得鋼絲綁得甚緊,鋼絲另一端,順著釘子的位置,沿著牆壁伸向胡同遠處。就像是在胡同牆上掛了一根長繩。
    韓大膽兒讓幾人在這別動,自己捋著這根細鋼絲往前走。他知道前麵不遠又有一個巨大陷坑,所以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先用足尖兒試探,見地麵不虛,才伸足踏上。
    走了不多遠,眼見前方三丈開外,牆上鋼絲已到盡頭。韓大膽兒心想,昨晚定然是有人在這鋼絲上掛了東西,說不定就是個白紙糊的燈籠之類的。在一片漆黑中,遠遠地看去,就像是一團白光,所以內裏才有橘色的光芯兒,那必是燈籠裏的火燭。
    牆上的銅絲,一定不是平直的,而是朝著遠方斜斜向下。說不定剛才那斜坡胡同裏,有什麽細線之類的,勾掛住燈籠,隻要進胡同的人碰斷細線,燈籠就會從銅絲高的一端,向低的一端滑落,如此一來,就像團鬼火,帶著人,把人引入陷坑。
    再看前方,地麵磚石平整,現在是響晴白日,估計昨晚那個陷坑,已經用偽裝蓋上了。晚上一片漆黑不用偽裝,所以掛上燈籠,打開陷坑,等著闖入者自己掉進陷阱即可,白天則不掛燈籠,而是把地麵陷坑偽裝成普通路麵,就算有人摸進來,一不留神也會掉進陷坑裏。
    韓大膽兒轉身往回走,想去看看另一條岔路的死胡同。可不知什麽時候王振張彪幾人,已然跟著韓大膽兒走了過來。
    韓大膽兒正要往回走,除了花四兒知道前麵有陷坑,留在原地沒動,其他幾人都順著胡同還在往前走。
    見狀韓大膽兒連忙出言阻止,誰知卻晚了一步!
    張彪已然一腳踩在陷坑上的偽裝,隻聽噗嚕嚕一聲,眼前頓時煙塵四起,胡同裏地麵四四方方塌下去一個大坑。坑長一丈,款至胡同兩側磚牆,表麵覆蓋的偽裝油補,連通張彪一起滑落深坑之中。
    張彪腳下一空,急忙伸手在周圍猛抓,找個物件抓住,讓身子不至下落,可他身邊除了王振別無他物。
    王振見地上出現一個深坑,急忙後退,但隻覺衣服被張彪一抓,身子一個趔趄。就他那幹瘦的身板兒,哪禁得住張彪一抓。他身子立即向前栽歪,和張彪一起打著滾的掉入坑中。
    韓大膽兒眼疾手快,身法更快。就在陷阱被踏破的一瞬間,韓大膽兒已然竄身上前,朝著陷坑撲去。
    王振、張彪倆人剛落入陷坑,隻覺得身子一緊,似乎被一股力量阻住,停在半空。抬頭上看,發現竟然是韓大膽兒,單手掛住坑邊的石磚,單手揪住了張彪的腰帶。
    韓大膽兒一手抓著坑邊,另一手提著張彪,王振也僅僅抓住張彪。等於韓大膽兒一隻手墜著三個人的體重。王振雖然瘦弱,但也是一個人的分量,加上張彪膀大腰圓。
    韓大膽兒現在全憑一口混元氣頂著,隻要一張嘴這口氣散了,立即三人立即就會掉入陷坑。他朝著王振是個眼色,王振是聰明人立即會意,趕忙順著張彪和韓大膽兒的身子往上爬。
    王振也真廢物,顧秋了老半天才蹭上坑邊,還好上邊花四兒和範統發現不對,已然趴在坑邊接應,把王振硬拉上去。接著三人趴在坑邊,等著接應韓大膽兒和張彪。
    張彪身子沉重,在最下方。他和韓大膽兒兩人都是高大健碩,上麵那三個人根本拉不動兩人。除非韓大膽兒放手,把張彪扔下去,否則河南脫身。
    張彪也看出現在的狀況,往身下看,這深坑漆黑一片,深不見底,而且坑底似有水聲。張彪這時已經慌神了,全顧不上麵子,開口就求韓大膽兒千萬不要放手。
    韓大膽兒哪是見死不救的人,他運足氣力,把抓住張彪的手往上一送,張彪就跟頭死豬賽的,嚇得手腳癱軟,連抬手抓住坑邊接應幾人的手都忘了。還是範統幾人揪著張彪脖領子,使出吃奶的力,氣把他拽了上來。
    韓大膽兒人見兩人都已脫困,這才鬆了一口子,伸臂挺腰,就要竄上坑口,就在此時,他扒著的那款石磚突然鬆脫,他忽然沒了著力之處,身子猛然下落。
    他急中生智在坑壁上一蹬,身子已經躍向另一側坑壁。他本打算在坑壁上借力反複互躍,竄上坑口。但剛才掛住坑邊抓著兩人,又出力把張彪送上去,現在一口氣力不濟。
    他剛觸到另一側坑邊,坑壁忽然渣土滑落,此刻再無借力之處,整個人大頭兒朝下,栽入深坑。
    隻聽“撲通”一聲,水花聲響,任由坑邊幾人呼喊,韓大膽兒卻已然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