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零一 畫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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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在南開一帶,一個填平的坑中,發現了一具死亡超過三個月以上的女性幹屍。由於其全身赤裸,蜷身側臥,肚腹被刨開,髒器外露,致命傷,是脖頸上橫向一刀,隔開了咽喉肌腱和頸動脈,造成了死者大量失血休克死亡。
    屍體的姿態,已經身上的刀傷位置,告訴韓大膽兒這凶手和連環剖腹案,那個開膛手模仿犯就是同一個人。隻不過這具幹屍上,刀口的整齊程度稍差還,顯出凶手犯案時的手法略有些稚嫩,很可能是模仿犯剛開始犯案。
    連環凶徒殺人犯案,最初總會選擇離家較勁的地方下手行凶,然後將屍首就近掩埋。這埋屍或是藏屍的地點,凶手會經常路過看到,這樣凶手會覺得更加安全。
    韓大膽兒根據前兩案,對凶手身份特征進行了推測,覺得凶手是一個2535歲,受過良好教育戶,家庭生活優渥,有獨立住宅的中國男人。再有,根據連環凶犯的作案特點,他不但行凶時間和環境有相似性,而且其挑選下手的目標,也存在固定規律。兩宗胡同剖腹案,發生時都是深夜霧天,目標也均是妓女。所以如果幹屍的確和兩案是同一凶手所為,那幹屍的身份也應該是妓女。
    可經過調查,在南開發現幹屍的地點附近,除了幾所有名的學校之外,都是些普通民宅,並沒有娼聊妓院。
    清末的時候,老城以南大都是一片水澤,除了牆子河還有海光寺,直到後來向南開出一片地方,開始蓋房建設,才開始有人居住,因為是向南開出的地方,所以這地區就稱為南開。天津衛妓院暗娼,多集中在侯家後和南市一帶,還有謙德莊的鯰魚窩轉子房,南開則十分少見。
    再者,這些民房雖然比較新,但卻算不得是十分優渥的居所,在這出入的平民,也極少有能穿著黑色絨呢外衣的人。這些似乎和韓大膽兒的推測不太符合。
    但為了確保萬無一失,韓大膽兒仍舊請梅本事派了些人,在附近一帶暗中走訪,看看是否有附和自己推測特征的目標。
    這時候,發生了盧俊被殺案,打亂了韓大膽兒緝凶的節奏,但也讓韓大膽兒反思,那具幹屍行的傷痕雖然略顯稚嫩,但行凶埋屍的地點卻顯然經過思慮,並非突發犯罪的行為。
    這讓韓大膽兒隱隱地覺得,幹屍並不是凶手殺死的第一個人,或許在這之前還有一個更早被殺的受害者。不過盧俊案子引發的一連串案件,導致韓大膽兒並沒有對這個方向繼續深入調查。
    而總廳利用九指半案,草草將連環剖腹案結案之後,那個模仿犯竟然沒有再犯案,以至於除了偵緝科之外的所有人,都認為九指半就是那個凶徒。
    不過韓大膽兒並沒放棄調查。經過細致的走訪,他在離著發現幹屍地點,最近的一片民房中,竟然發現了一處暗娼的窩點。而且幾個月前,的確有一名叫“秋燕”的暗娼,出門後就失了蹤,由於這個暗娼好賭,所以都以為她是欠債逃跑了,並沒引起其他人重視。
    暗娼窩點的人,去防疫院認了屍,但是由於屍首已經幹屍化,所以很難辨別,不過憑借一些身體特征,可以基本確認,就是失蹤的妓女秋燕。
    韓大膽兒又調查了秋燕的背景,和生前接觸過的人,以及一些常來光顧恩客的情況下。
    這個秋燕年紀不大,是個死了丈夫不到兩年的新寡,因為生計無著,自己又有點姿色,所以在人攛掇之下,才做起了皮肉生意。
    秋燕這個人眼光高,喜歡些知書識禮的恩客。因為暗娼窩點離著校園區比較近,所以總想勾搭一些教書先生,或是家境不錯的青年學子。您別以為校園出的都是正人君子,在秋燕不懈努力下,還真有幾個道貌岸然的文人,成了秋燕的恩客。
    隻是大部分人,並不受秋燕的勾引,有一次因為想勾搭一個年輕人,卻被年輕人嚴詞拒絕,並且還告到了當地管片警察所。秋燕也因此被警察抓走,關了三天,訛了些錢,還差點連累暗娼窩點也被端了。
    沒過多久,秋燕就失蹤了。韓大膽兒查到這裏線索也就斷了。
    韓大膽兒在這片兒暗訪的時候,新收的徒弟陳飛揚一直跟在身邊,相處之下,他發現這小夥子人品不錯,也很有頭腦。可三陽教無孔不入,他也怕招了個內奸在山邊,所以又再三考察了陳飛揚的身份背景,確定並無可疑之後,才請梅本事把陳飛揚調到了偵緝科。
    韓大膽兒破了黃瀟的案子,又讓總廳能將連環剖腹案結案,可這回上峰卻沒什麽嘉許,於是就用借調陳飛揚,就代替了對韓大膽兒的嘉獎。
    陳飛揚順利調進偵緝科,沒有職銜,隻是普通警員,但卻是紅名的正式編製。
    為此尤非還嘬著牙花子感歎,同人不同命,自己混了這麽多年才從黑名混到紅名正式編製,還得靠著韓大膽兒的關係才借調進總廳,可這陳飛揚剛當警察沒幾天,不但轉了正,還調進總廳,雖然是普通警員,可也算是鯉躍龍門了。
    韓大膽兒雖然不喜歡繁文縟節的規矩,又覺得自己比陳飛揚年長不了多少,所以帶著這個小兄弟,其實也不用以師徒相稱。誰知陳飛揚和張彪尤非,連帶梅本事等人,都堅持凡是得按規矩來,必須有個師徒名分才好。
    韓大膽兒見陳飛揚如此執著,便掏錢在登瀛樓拜了一桌拜師酒席,讓梅本事、高寶生坐陪,除了受傷休養的王振,尤非、範統、張彪、李環、劉方等人,也全都在場。
    韓大膽兒本想叫上防疫院的老蘇,但老蘇不喜歡熱鬧,又推說腿腳不便,就沒有前來。
    酒席宴上陳飛揚正式拜韓大膽兒為師,此後韓大膽兒不但傳授查案緝凶的本事,更傳了陳飛揚不少武藝本領。
    宴後,天色已晚,韓大膽兒又打包了幾個酒菜,買了些醬貨和一瓶玫瑰露,帶著陳飛揚一起去了防疫院看看老蘇。幾人在防疫院喝酒暢談,談起了剖腹案便一直聊到深夜,韓大膽兒這才帶著醉意和陳飛揚一起離開。
    回去的路上,路過西關街,正好碰上一個西關街的巡警,周瑞。
    這巡警周瑞也是個精明強幹的警察,還是五河水警馮爺的外甥,和韓大膽兒當警察之前就認識。
    韓大膽兒見周瑞銬著個毛賊,就問起情由,這才得知,這是個溜門撬鎖的慣偷兒,在南開一片作案之後,就去鬼市銷贓,正好被周瑞撞見,就給銬上了。
    韓大膽兒見毛賊手裏有個皮包,路燈燈光下,皮包一角露出兩張畫紙,就隨手接過來打開看看,誰知這不看則已,一看身上的酒頓時就醒了!
    這畫紙一共四張,用炭精條繪著四個女人的睡姿,四個女人均是裸身側臥,身體蜷縮,神態安詳,其中兩個女人的神態,分明就是連環剖腹案的兩個女受害者。
    韓大膽兒立即就想到了自己造錢的推測,那模仿犯是個會畫畫的人,每次殺人之後,都會把死者擺成側臥的睡姿,不但會擁抱死者,還會將死者的睡姿用炭精條畫下來。這也是第一案女死者身上留下炭灰汙跡的原因。
    .
    韓大膽兒立即隨著周瑞一起回到西關街管所,突擊審訊這個慣偷兒毛賊。
    那毛賊以為那放著畫紙的是個皮包,其實確是個軟皮畫夾,內裏分為很多層,專門用來存放一些繪畫手稿。他是從南開一片平房住宅的其中一戶人家偷來的,不過天黑了他才動手,所以自己現在也分不清具體是哪一家。
    今天韓大膽兒擺桌收徒,上至梅本事下至範統尤非等人,都喝了不少酒,今天總廳偵緝科值班的,是兩個老油條,就算打電話回去,等他們帶人來天都得亮了,於是就近在周瑞這借調了幾個人,連同周瑞和徒弟陳飛揚,一起帶著慣偷兒,趕往那片平房,尋找偷出這軟皮畫夾的所在。
    一路上韓大膽兒借著沿途路燈,反複觀瞧四張畫紙上的人物速寫。這些人物畫的線條清晰,筆法流暢,要是不說這是照著屍體畫的,還真覺得有種安詳的美感。
    四張畫作中,有兩張韓大膽兒一眼就認出是第一二案的死者,另外兩張中,一張的身形和頭發長度,跟南開坑中找到那具幹屍十分相似,推測所繪的就是那個人。
    除這三張之外,還有一張速寫畫,這張畫的人物明顯體型更為嬌小。韓大膽兒尋思,難道是又發生了凶案?可最近卻沒發現任何同類案件的屍首,除非凶手改變的行凶方式,但以凶手越來越狂妄的態度,如果他繼續犯案,肯定會用更瘋狂的方式,而不會選擇殺人埋屍這類的低調內斂手法。
    這張畫上的女人體型嬌小,看起來似乎並未成年。韓大膽兒覺得,凶手首次犯案,一定會選一個比較容易下手的目標,那麽體型嬌小的女人,會是最好的下手目標。
    隻不過到現在為止,還沒發現這張畫上體型嬌小的女人,不知道屍首被藏在了何處?
    來到慣偷兒盜竊的那片平房,可這時候天色昏暗,正是鬼呲牙的時候,那慣偷兒溜門撬鎖,隨意為之,哪會記得是從哪家哪戶偷出的軟皮畫夾。
    警察帶著他在附近找了三圈,慣偷兒才憑著模糊的記憶,找到了一排連三間的平房。三間平房全都黑著燈,慣偷兒指指中間那間房說道:
    “應該就是這家,我撬開窗戶進去的時候,裏麵也是一片黑,我以為主家沒人,就隨便摸了個皮包走……”
    韓大膽兒走過去在屋外查看,見裏麵關著燈,窗戶錯開一條縫,聽慣偷兒的意思,這窗戶之前應該是從裏麵鎖上的。可奇怪的是,大門外麵沒有上鎖,卻從外麵推不開。
    韓大膽兒推開窗戶,和陳飛楊從窗戶進入屋裏,周瑞和兩個警察在屋外看著慣偷兒。
    陳飛揚見屋裏有根燈繩,便要伸手拉燈繩開燈,韓大膽兒眼疾手快,立即伸手阻止,並且說道:
    “這裏很可能是模仿犯的落腳點,這凶徒十分狡猾詭詐,說不定會設有陷阱埋伏,別動任何東西!”
    周瑞從窗戶遞進來兩個手電筒,韓大膽兒師徒打著手電在屋裏查看,見這室內有桌有椅,還立著幾個畫板架,有不少畫布紙張,紙上繪著許多素描和速寫作品,靠牆立放不少釘在畫框上的油畫,畫作多是些人像,有不少是女人肖像,或是睡姿。屋子中央一個畫架上,有幅未完成的油畫。這裏原來是一間畫室。
    畫室裏不是石磚墁地,而是鋪了光滑的洋灰地,洋灰就是水泥。洋灰地麵十分光滑。普通洋灰地麵,攪拌洋灰的時候會摻入大量沙子,這樣洋灰地會更堅固耐用,但是沙子摻多了地麵就不會太光滑,會顯得粗粗麻麻。應該是用了大量洋灰鋪設,卻摻了少量沙子。一般隻有有錢人家才會這樣用洋灰鋪地,因為洋灰比沙子可貴得多。
    抬頭往牆上看,見牆上還有道門緊閉著,這間畫室卻是一個裏外套間。
    韓大膽兒仔細用鼻子聞了聞畫室的氣味,說道:
    “飛揚,你聞見了麽?”
    陳飛揚用鼻子嗅了嗅,說道:
    “都是些油漆味!”
    韓大膽兒道:
    “不是油漆,是油畫顏料的味兒,你還聞見其他味兒了麽?”
    陳飛揚看著韓大膽兒搖了搖頭,韓大膽兒卻道:
    “顏料味兒中,夾雜著一些血腥味,和屍臭!”
    陳飛揚又嗅了嗅,說道:
    “師父,是不是黴味兒呀?可能屋裏太潮了吧!”
    韓大膽兒道:
    “不對,應該就是血腥味……”
    說著指了指牆上那扇門,說道:
    “應該是從門裏傳出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