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神通案 2章 神童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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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母頓了一下,歎了口氣繼續道:“誰知道上個月,劉掌櫃不見了十兩銀子,硬說是行兒偷走了,讓行兒將銀子還給他。行兒堅持說他沒有偷拿劉掌櫃銀子,他是過去學藝的,豈會偷劉掌櫃銀子自斷生路。更何況他讀遍聖賢書,更不會鳴狗盜之事。劉掌櫃不信,借機狠狠嘲笑行兒一翻,當時周邊很多看熱鬧的人,知悉行兒過往,也跟著嘲諷肆笑,行兒有口難辨,慌慌逃回家。
後來劉掌櫃還報了官,官府沒找見行兒偷竊銀子的證據,也沒在我們家搜到劉掌櫃丟失的銀子,這事就不了了之了。可行兒,還有我們一家人,更成為大家口中的笑話。
行兒把自己悶在房間半個月,不吃不喝,不肯出房間一步,我和行兒父親實在擔憂,不斷在他門前勸解安慰,誰知把他絮叨煩了,行兒直接出去,天天買醉不歸家了。這煎角本也是做給行兒吃的,可看都不肯看一眼,好幾日沒在家正經吃過飯了,我看他這幾日又消瘦了不少,這往後可怎麽辦啊?”
陳母說到傷心處,眼中滾下淚來,一邊夾煎角一邊不斷用手背抹眼淚,陳父又低頭抽起旱煙,陳瑩也抵著頭不說話。
從兮將最後一口煎角放入口中,細嚼咽下,緩緩道:“陳伯伯、陳伯母,有句話叫天有不測風雲,人有不測禍福。世事難料,誰也不知明天、後天,會如何?我們能做的隻有做好今天能做之事。”從兮轉頭掃視一眼陳父、陳母又道:“陳伯伯、陳伯母,陳行現在的境況,雖與你們、與大家預料的不一樣。但陳行盡力做了他能做之事,沒有什麽該被嘲笑的,終不過世事難料而已。隻要你們自家人不當陳行是笑話,不因陳行是你們兒子,把自己也當笑話。那麽,你們一家就不是笑話,而別人的嘲笑,與你們無幹。”
陳父、陳母、陳瑩都眼含疑惑,似懂非懂盯著從兮,從兮歎口氣繼續道:“陳伯伯、陳伯母,陳行原本就是一個尋常人,和你們周邊左鄰右舍一樣的尋常人,每天需要吃飯、穿衣、睡覺、做活計的尋常人。隻不過,老天多給了他一份耀眼的童年,有什麽好被嘲笑的?如果他該被當成笑話,那麽你們周邊每個人尋常人,一個耀眼童年都沒有的尋常人,豈非都是笑話,誰該笑誰呢?”
陳父三人皺眉尋思半晌,依然半惑半解,都沒開口說話。
從兮頓了一下又道:“劉掌櫃冤枉陳行偷銀子的事,既然官府已經查過,應也查不出什麽。不過,陳行如果想學製作燈籠的手藝,我認識一個行家,他做的燈籠不比那個劉掌櫃差。我可以說情請他教陳行製作燈籠,如果陳行願意繼續學,讓陳行明早到清遠街曲府來找我吧。”
曲府悠雲苑,曲在塵回到書房,剛在書桌前坐下,房門便被敲響,曲在塵說聲進來。
洛易推門而入,走到書桌前道:“公子,查到了,今日和少夫人、蘭姑娘在一起的男子,名陳行。槿州本地人,今年二十七歲,陳行四歲背熟四書五經,五歲能詩能詞,十六歲考中秀才,被坊間傳為神童。不僅書院先生,連當時槿州知府都對陳行讚賞有加,認為他將來定是狀元人選,街坊鄰居皆嫉妒羨慕不已,陳家一時風光無限。
可陳行十六歲進京赴考,在京九年,連考四次都名落孫山。據傳,他現在一進考場就緊張發顫,根本無法再應試。所以,去年他不得不放棄科舉,返回槿州。
陳家周邊街坊,原本大都羨妒陳行才智,樂攀陳家父母。後得知陳行屢次不第,還不能繼續參加科考,轉而譏嘲陳行境況,低瞧陳家父母。不少人樂禍揶揄陳行,喚他‘神童秀才’。陳行回槿州後,也自慚命途,變的沉默少言,幾乎不敢與人攀談。陳家父母亦覺沒顏麵,除非必須,鮮少出門。
陳行為了生計,在街邊賣過字畫,教過私塾,皆難以為生。後來,他跟隨其父學習造房粉刷手藝。兩個月前,他所在的匠造隊,在前禮部侍郎李大人家造房時,一名叫肖遠的粉刷匠殺了李三小姐,陳行所在的匠造隊因此名聲受損,無法在業界立足,被迫解散。
陳行轉業,在一家燈籠鋪學做燈籠。一個多月後,燈籠鋪劉掌櫃告官說陳行偷了他十兩銀子,陳行否認,說劉掌櫃誣陷,官府沒找到陳行偷銀子的證據,也沒尋見那十兩銀子,最後隻能不了了之。偷銀事件後,陳行更加孤僻寡言,整日借酒澆愁,大醉不醒。
少夫人與陳行是去年賣字畫認識的。當時陳行的字畫攤與從然的畫攤緊鄰,從然每次去賣字畫,少夫人都在旁陪著,就與陳行及陳行的妹妹陳瑩認識了。我上午一直跟著少夫人、陳行進入了陳家,少夫人似乎打算讓陳行來曲府,讓雲公子繼續教陳行製作燈籠。”
曲在塵凝眉片刻:“似乎?”
洛易將在陳家聽聞詳細訴說一遍。
曲在塵:“從兮與陳行隻是認識?”
洛易點頭道:“據我所查,他們確實隻是認識。陳行不賣字畫後,少夫人與他應再沒見過。今日少夫人碰巧瞅見陳行醉倒在路邊,才與蘭姑娘將他送回家。少夫人也是向陳父、陳母打聽過,才知陳行近況。”
曲在塵頓了片刻道:“那個煎角好像在街上常見到,真的很好吃?”
洛易愣了一霎,猶豫道:“我覺得還行,有些商販做的挺好吃的。”
曲在塵望向洛易:“為什麽我沒吃過?”
洛易再愣了一下,小心解釋道:“煎角就是一種民間小吃,上不了大的場麵,吃多了還上火。公子又不喜太油膩的食物,所以咱們院中廚娘沒做過。公子在外麵用飯也都是去有名的酒樓,他們一般也不做這個,公子沒吃過也正常。嗯,在街上時公子也沒讓我幫你買過啊。”
曲在塵:“你自小就在我身邊,你怎麽吃過?”
洛易:“我一人在外麵辦事時,常在街邊小攤上吃飯,又便宜又快性,很多小吃食做的很地道。”
曲在塵點頭:“你告訴俞嫂一聲,讓他們以後常備些那種街邊小吃食,包括那個煎角。”
洛易愣了一霎,恍然道:“公子是為了少夫人?”
曲在塵不言,瞥了洛易一眼,洛易忙道:“是,我現在就去。”
翌日清早,從兮、曲在塵、雲閑、洛易、蘭初、從然剛圍坐一桌,準備吃早飯,門房孫叔來到飯廳,告知從兮,大門前有一個自稱名叫陳行的人,還有陳行的父母,說要見從兮。從兮微訝,忙讓孫叔帶他們進來,孫叔領命,轉身離去。
從兮拿起湯匙喝了口七珍粥道:“這麽早,肯定是陳伯伯、陳伯母將陳行拉拽來的,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從兮望向雲閑道:“雲大師,下麵看你的了,陳行不是從然,容不得你端著大師架子,藏著掖著,慢慢悠悠的授業。陳行以前不管科舉,還是後麵賣字畫、教私塾、做粉刷都以失敗告終。他現在急需做出點功績,尋回些自信,還需要一個營生活計,才能活命,雲公子多久能讓他出師?”
雲閑還沒說話,從然先道:“姐,你不要冤枉雲大哥,雲大哥沒端架子,沒有藏著掖著,我想學的雲大哥都教我了。”
從兮:“我打個比方不行啊,你才跟雲閑混幾天,我說他一句,你就這麽護著他,想把他當親哥,認我做幹姐?”
從然急道:“我沒有,我說的是事實。你冤枉雲大哥了,我還能幫親不幫理,偏幫你?”
雲閑接話道:“多久出師,不在我,在他自己。所謂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我把他硬拽進門,他若是一心向外瞅,心不在此,誌不在此,我也沒法子。”
從兮凝眉:“你是擔心陳行並沒定下心做其他事,還是心在科舉?”
雲閑:“少年神童,十六歲中秀才,不管他有沒有金榜題名,至少他足夠聰明。科舉競爭者眾,又刻板難進。字畫修為需要一定的天賦,他勞而無得,可以理解。可辦私塾,學粉刷,製燈籠即便開始有些困難,以他的聰明也可以想辦法解決,可他都沒有堅持,整日讓自己大醉不醒,渾渾噩噩度日。怕是放不下科舉官海路,又不甘心淪落平庸,因此,進退不得,徘徊不定。”
從兮思索:“你說的有些道理,我一會再勸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