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三、世上人心最複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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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家飛舟上,一間比較寬敞的議事廳,數十個人圓桌而坐。主位之上,便是孫家三祖,其左為執法堂領隊,其右為孫家四祖,有男弋陽被安排在三祖對麵。五空及張不爭被安排坐在圓桌之後,幾張臨時添加的小桌椅上。
    此外,圓桌子上還有孫家外姓客卿兩人,孫拓珞的兄長,五空名義上的伯伯,以及其他各姓家族的話事人,諸如歐陽家本姓長老,夏家本姓長老,楊家外姓客卿,趙家本姓長老。
    除了孫家三祖,四祖以及有男弋陽以外,其餘人的目光均在五空和張不爭的身上掃過數次。
    可見,這孫家後輩天驕的名頭,在這些人心目中,還是有足夠重的分量的。隻是不知這般掃瞄究竟是何用意。
    “諸位,叫各位來此相商的事情有兩個,其一,正是此番來北俱蘆洲的目的之一,接回我孫家後輩,也是各位所看到,已經受傷的五空。”
    “而傷他之人,便是亂世堂殺手。而且在有男弋陽的眼皮底下傷人,可見,此番亂世堂來勢洶湧,手筆之巨。”
    三祖說到這裏,動了動眼光,也掃過在座的所有人,最後落到執法堂領隊身上,
    “而且,這次亂世堂還帶來了夜火寶匣。”
    這夜火寶匣的名字一出,原本還不上心的眾人,表情也開始凝重起來,被三祖注視著的執法堂領隊也明白,孫家三祖將目光放到自己身上的原因了。
    執法堂領隊沉默了片刻,開口說道,“既是如此,那這次亂世堂可是下血本了。”
    “也不知背後究竟是何方神聖,能拿得出與夜火寶匣相媲美的寶物!”
    執法堂領隊的話語落在所有人的心中,卻是壓得他們喘不過氣。
    的確,按照亂世堂的規矩,若隻出人不出寶物殺器的話,代價相對來說要小得多。當然,所能保證的成功率也是隨之變化的。
    但如果出手的人給出了具有一定價值的寶物,那麽亂世堂定然會選擇與之價格相等的大殺器一並出手。目的不言而喻,當然是為了增大刺殺的成功率。
    在亂世堂能夠排進前五的大殺器夜火寶匣,它的價值幾何?在座的所有人心裏都有數。中土那些世家,有幾家能夠拿出如此寶物?
    各家之間的爭鬥已經延續了幾十上百年,暗中請動亂世堂殺手這種手段雖然少,但也已經算得上是老手法了。但是若拿出了這般價值的寶物,對其家族的底蘊已經是產生動搖了。
    可見,其殺心之重。
    五空和張不爭尚且對這類寶物還沒有一個完整的認識,所以他倆在聽到這話的時候,心裏沒有多大的波瀾。
    而在中土來人出發之際,所有人都沒有預料到亂世堂會帶出這般大殺器,所以他們也隻是帶了一部分用於防禦或者應急的法寶而已。
    當然,這些並不將各位修士的本命法寶算在內。
    畢竟,若想讓金丹甚至元嬰境的修士動用自己的本命法寶,那這人情可就不好說了。
    “且不說他們之間的交易如何,敢問羅長老,是否有應對這夜火寶匣的辦法?”
    圓桌之上,歐陽家長老開口,畢竟現在他們是一條船上的螞蚱。如果被亂世堂的人用夜火寶匣暗算,莫說是五空他們,就是身為元嬰的各位,也是難逃一死。
    “諸位大可放心,以執法堂對亂世堂多年的了解,他們不會一直使用夜火寶匣。畢竟夜火寶匣對他們而言,屬不可再生之寶物,若在此全部使用的話,那即便他們獲得另一個寶物,對他們而言,都是有所損失的。”執法堂羅長老開口道,“所以我們要防的,便是他們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將夜火當做魚死網破的反抗之物!”
    終究是敵對勢力,羅長老的話語間充滿了自信以及對亂世堂殺手的不屑。
    然而,此番話語在眾人心裏卻沒有多大的價值,誰說得清楚,他們會不會將夜火寶匣用完殆盡。
    羅長老說完,見在座沒有一人回應自己,心裏有些許不愉快。但卻沒有明言,反而將目光投向開口詢問的歐陽家長老。
    “我聽說歐陽家與南下各族來往甚是親密,如此期間,難道就沒有交換到一兩件撐得上場麵的寶物嗎?”
    “羅長老此言差,我歐陽家與南下各族的來往,俱是人皇宮批準之事。所易之物,皆是鹽油米酒等物,何來寶物之說?”歐陽長老開口,表情不滿羅長老的這番質疑。
    “歐陽長老,莫要置氣,羅長老也是在為我們打算。”夏家之人開口,“現在其他事都不是要緊的,而是各位應當共同商議,拿出一套可以對付這亂世堂瘋子的辦法,當然,要將這夜火寶匣計算在內。”
    聽得有人插話疏導,羅長老便也沒有在言其他,而是緩緩開口,“這夜火寶匣,我此前所說亦是真話。它屬於不可再生之寶物,用一次少一次。據執法堂所記錄,夜火寶匣使用最多的一回是三次。”
    而有男弋陽聽羅長老這麽說,頓時回憶起來,如此說來的話,那麽這一次他們已經使用了三次了。可是看他們那個勢頭,卻不像是要停止使用的。
    “有件事我想我必須說一下,這次亂世堂的殺手已經使用了三次夜火,但依我之見,他們的各個舉動足以證明他們還會再來,而且不排除再次使用夜火寶匣的可能。”
    聽有男弋陽如此說,眾人也是沉默了下去。
    “諸位,此番是為我孫家解難,回去之後,不管諸位使用了什麽,付出了多大代價,我孫家必有重謝!”
    主座上孫家三祖開口,但內心卻是十分惱怒。這裏坐著的這些人,商討個屁啊,什麽都商討不出來,一個兩個都在推脫,又想讓執法堂拿出東西來,但執法堂又豈是能夠輕易拿出底蘊的嗎?
    “我聽聞,孫家有秘法……我想,歐陽家與孫家的關係,我們定當全力的支持,無論發生什麽,歐陽家定然全力保護孫家天驕!”歐陽家長老看著三祖,開口表示其態度。
    而當然,他們全力以赴的前提是孫家之秘法。孫家之人皆知所謂的秘法是何物?於是心裏多少對歐陽家的這番作為有些許不爽。這純純是趁火打劫啊!
    “我夏家亦有後輩天驕數人,其中不乏相貌俊美,德才兼備的女娃子,夏家與孫家的關係,我想此番之後定是更加親密,兩家之間來往也是越加密切,親上加親。”
    見得歐陽家將話說得如此明白,夏家也不再遮遮掩掩,而對於他們所聊的話題,五空卻是一頭霧水。一旁的張不爭聽此,心裏多少有些計算,餘光掃過這不明所以的五空,心裏有些好笑。
    之後,楊家,趙家以及其他話事人,皆是表示,若孫家加大與各家的來往,那麽他們此番定當不竭餘力地幫助孫家後輩避開此次殺劫。
    而眾人的這個態度,卻讓孫家犯了難。倒不是說這不是好事,隻是他們所計劃的除了要避開殺劫,還有也就便是在這些人當中找出所謂的蛀蟲,若是能夠順藤摸瓜,拉出後麵的虎狼,一網打盡,那便是一勞永逸之事。
    不怕亂,不怕壞,就怕生鏽之處,在家族內部。
    此後,眾人又商討起如何應對夜火寶匣一事,各家皆推推攘攘,夏家說趙家有青蓮火,趙家說歐陽家有無垠水,最後,更有甚者說,執法堂一直保存著兩個不為人知的大殺器,此番也可用來看看其威力。
    而孫家三祖皆是看得清楚,反正說來說去,竟沒有任何一個人是提出實際可行性操作方案的。
    如此商討又有何意義?
    最終這場就像村口老人八卦閑聊的商討,在即將變為菜市場議價爭論之時,被孫家三祖暫停。
    三祖看著這一群加起來也有上萬歲的小家夥,不由搖了搖頭。
    “既然大家都沒有個具體措施,那我看,我們且先不論此事。倒是還有一事,我需要大家夥明知。”見三祖跳轉了話題,各家話事人皆是安靜下來。
    隨後三祖道,“想必各家也知曉北俱蘆洲天妖一事,我們來此的第二個目的,便是調查這天妖之事!”
    這話剛說完,其餘人便開始窸窸窣窣地議論起來,顯然,這件事他們也都是提前知曉的,而且,一定也是各有目的。
    三祖看著這些世家話事人的反應,也不得不再次思考人皇宮的態度。那位雖說看起來有些懦弱少言,但是世間有幾人,能看透帝王心呢?
    “依三長老之見,這天妖,有幾分真實?”趙家來人緩緩開口,此前所說表示了此次對孫家的態度,但天妖之事明顯不是孫家重點。稍微想一下,便可以清楚,孫家和人皇宮有過交流。
    “大家不必再猜測,關於天妖的消息,是真的!”三祖明白大家是什麽想法,畢竟大商傳承至如今,已經開始顯露出傾頹之意,各家各族也在暗中發展自己的勢力。
    這也是為何人皇宮話有人疑的原因所在。自從人皇針對周武一族之後,天下九州便開始有所反應了。
    “如果天妖的消息是真的,那這北俱蘆洲,將會在這幾日,成為一處風雲莫測之地。”歐陽家長老有意無意,掃過各位的臉龐,慢慢說道,“以我之見,我等不可多留,需早早回到中土。”
    “你說的不是屁話嗎?”孫家四祖一拍桌子,所有人皆是將目光放在他的身上,或許有人會和三祖對著幹,但絕對不會去招惹這個一根筋的四祖。別人說幹就隻是說著玩,而他說玩玩兒就是真的幹!
    “要是能早早回去,還他娘的叫你們在這裏商討,真他娘的把亂世堂的人當成沙雕了?還是說你們大夥都能對付那個夜火?完全沒把它放在眼裏?”
    四祖的一連串問題,讓所有人都沉默下來。這趟出來,他們可不僅僅是為了迎接孫家後輩天驕。
    三祖沒有打斷四祖發怒,而是在適當的時候緩和一下氣氛,“老四也是為在座的各位考慮,畢竟是掛上了我們孫家的名,如果大家出來一趟,沒有人活著回去,實在是說不過去…”
    眾人皆是麵色陰沉的看著三祖,如果說四祖有些爆裂,所說的話讓人氣憤。那麽三祖這幾句,就有警告的意味了。
    其實在如今這個時候,中土各家真正彼此信任的,基本沒有。
    聯姻,隻是暫時合作的契約而已。
    “如此看來,倒不如這樣,諸位都各自行動,既然能夠視亂世堂為無物,我相信各家皆是有所準備。”三祖繼續道,“那就分頭行動,去探查這北俱蘆洲天妖之事。畢竟,這關乎的,不是中土某一家人的事兒,而是兩洲之間的大事!”
    其餘人也不言語,至於他們心中所想究竟如何,便不得而知了。
    最後執法堂還是表明了個立場,這兩個飛舟,將有他們的守護,再怎麽說,也是和亂世堂打交道這麽多年。相對來說,要比其他人熟悉一些。
    三祖向羅長老致謝之後,便解散本次議事,各家之人也是紛紛離場。
    而各家話事人離開之時,也不忘再打量五空,最終也隻能得到他是個極年輕的金丹修士這一結論。該說不說,僅僅這一個結論,也足夠震懾各家後輩了。恐怕隻有極少數的幾個人,能夠勉強說上話吧。
    他們離開後,三祖又組織孫家之人再一次議事。這一次,他們所論之事就具體得多。包括各家來人的具體實力,所長之處,可能帶有的家族寶具。
    終了,得了個還得靠自己的結論。畢竟他們來北俱蘆洲的目的,不外乎就是確認五空的潛力;探查天妖的真假;尋找北俱蘆洲的機緣…
    五空默默的聽著,心裏也是暗自思考亂世堂的應對方法。而張不爭就平靜得多,無論在哪裏,有人就有江湖,就有紛爭。這種場麵,他見得也不少了。
    世上人心最複雜,真正能依靠的,唯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