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奉獻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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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砰的一聲,像是有什麽東西被撞開,又像是什麽東西落在地上的聲音陡然響起。
    驚破了好人村後山某個暗洞中的沉寂。
    暗洞最深處一塊寬大平台上,那幾名身穿紅色長袍,數到三就齊齊鬆手的壯漢互相對視一眼,似乎在用眼神商量著什麽。
    而在他們幾人包圍的中心,一個長約一米八,寬約一米的黑色木棺靜靜地躺在地上。
    隻是木棺的蓋子被人掀開了,準確地說,是在木棺落地的瞬間,被躺在木棺裏的人撞開了。
    那名撞開棺蓋,穿著大紅壽衣的花白胡子老人躺在木棺裏,微微顫抖著。
    插在木棺四周的一百二十八個火把簌簌燃燒,因棺蓋掀飛帶出的微風,火光也在微微顫抖著。
    但圍在寬大平台四周的一百二十八紅衣村民卻很平靜,其中自然包括那幾名負責安放木棺的壯漢。
    沒有人發出一點聲音,就連顫抖著花白胡子老人也沒有出聲,因為他的嘴裏塞著一團棉花,堵住了他所有的聲音,也堵住了他所有的生路。
    花白胡子老人隻能用眼神乞求著站在平台正前方的那名老漢。
    可那老漢的臉上一點波瀾都沒有興起,眼神漠然地看了看那幾名負責安放木棺的壯漢,什麽話都沒有說。
    幾名壯漢身子輕顫一下,不再互相推諉,一起走上前去,抬起棺蓋,緩緩地放回了木棺上。
    這個過程依舊沒有人發出一丁點多餘的聲響。
    然後,一百二十八道聲音在棺蓋最後一絲縫隙合上的瞬間陡然響起,匯聚成一首曲調悠揚的歌謠。
    “長路奉獻給遠方,玫瑰奉獻給愛情。”
    “我拿什麽奉獻給你,我的愛人……”
    “雨季奉獻給大地,歲月奉獻給季節。”
    “我拿什麽奉獻給你,我的爹娘……”
    歌聲響起的那一刻,躺在寬大平台邊緣的龍右睜開了雙眼,好奇地張望四方。
    一襲紅衣的海星忽然回頭,白嫩的小臉上浮起一絲淺淡笑意,雙手捂著耳朵,示意龍右跟著做這個動作。
    龍右微微皺了皺眉,卻還是依照海星的意思,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歌聲很快結束,一百二十八個村民依次走到木棺旁,將手中的花朵輕輕地放在地上,而後默默退回原位。
    龍右一直在認真地觀看著,目光從一百二十八個村民身上一一掃過,沒發現與那個植樹人身形相似的,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他方才醒來發現自己莫名來到了這個奇怪的地方,不禁有些茫然,緊接著又看到那名老漢和海星,頓時明白自己回到了好人村,委實嚇了一跳。
    而現在沒瞧見那個植樹人,總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即便如此,龍右依然保持著警惕,這個村子很古怪,這個暗洞也很古怪,這些像是在參加某人葬禮的村民行為舉止更加古怪。直覺告訴他,這種古怪下必然藏著某種危險。
    他又挨個挨個掃視了一遍在場的所有村民,然後發現另外一件古怪的事情,這一百二十八個村民裏竟然沒有一個女人。
    就連海燕也不在這一百二十八個人裏麵。
    莫非這個村子隻有男性才能參與葬禮?
    那個隔壁老王會不會也在這一百二十八個人裏麵,自己這樣一個新人都能參加的話,想必那個老王也在場吧?
    自己明明先前還在壞人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就在龍右胡思亂想之際,排在最後的海星已經將手中的鮮花放在了木棺旁的地麵上,轉身走到一塊石頭前,端起兩個木碗,緩步來到龍右身前,將其中一個木碗遞給龍右,臉上依舊掛著淺淡的笑意。
    龍右看了看碗裏綠油油的汁液,似乎還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腥味,不由地皺起了眉頭,正要開口詢問,卻見海星微微搖了搖頭,於是又閉上了嘴巴,看著海星咕咚咕咚喝下綠油油的汁液,猶豫著自己要不要也喝下去。
    海星伸出紅嫩的舌頭,舔了舔唇邊的綠色殘漬,直勾勾地盯著龍右的眼睛,示意他趕緊喝了碗裏的東西。
    龍右一咬牙,捏著鼻子,舉起木碗,一仰脖子,將手中的綠色汁液盡數灌進肚子裏,連到底是什麽味道都沒有嚐出。
    此時其他人也都喝完綠色汁液,相繼離開暗洞。
    老漢深深地看了龍右一眼,牽著海星也朝洞外走去。
    龍右看了看空無一人的暗洞,隻覺得說不出的陰寒,緊了緊身上的保安服,快步追向老漢和海星,待到離開洞穴之後,抿了抿嘴唇,輕拍一下海星的肩膀,低聲問道,“我怎麽在這兒?”
    海星歪著腦袋想了想,微笑道,“你在樹林裏方便的時候暈倒了,是我把你帶回來的。因為我著急趕到這邊,就沒有先把你安頓在家裏……還好阿爸帶著我的衣服,不然真來不及了。”
    老漢滿臉慈愛地摸了摸海星的腦袋,嗬嗬笑道,“趕上了就好,以後可別太貪玩……”扭頭看向龍右,重重咳嗽兩聲,“今天你喝了烏椰蘇賜下的聖水,也算是正式成為咱們村子裏的人了。我聽海燕說你叫司馬北,這個名字怪不吉利的,改叫海馬吧!”
    龍右眼角抽搐一下,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保安服,沉聲道,“我不可能是在拉屎的時候暈倒的,我絕對是在聞了野花之後暈倒的,這衣服不是我原來的衣服!”
    “這是我去跟村裏保安叔叔借來,親手給你換上的,”海星撅著嘴道,“你拉著拉著就暈了,我要把你拖回來,就得先給你擦屁股……你原來那身沾了屎尿,隻能換掉。其實你說的也沒錯,你確實是在聞了一朵野花之後暈倒,不過那會兒你也正在拉屎。這島上稀奇古怪的花太多,你以後可得長個心眼,路邊的野花不能采,更不能聞!”
    龍右搖了搖頭道,“不可能!我明明記得我去了壞人村,還跟人喝酒吃肉來著!”
    “那都是夢!”海星嘟著嘴道,“是不是還遇到了一個叫小橘子的小女孩兒?她紮著兩條小辮子,小臉粉白粉白的?”
    龍右瞪大眼睛道,“你怎麽知道?”
    “你自己說的,”海星聳聳肩膀道,“拖你回來的路上,你一直都在說夢話,什麽小橘子啊,什麽李靜啊,念叨了好多個人名呢!”
    “有沒有果茶?”龍右擰著眉毛,急忙追問道。
    “不知道,我哪記得了那麽多……”海星斜眼看向龍右道,“你自己做的夢都記不得了嗎?”
    龍右眼底閃過一絲狐疑,擠出一張笑臉道,“誰能完全記得自己做過的夢啊,很多時候隻是覺得現在發生的事情很熟悉,就像以前做過的夢一樣。”
    一直在旁邊靜靜聽著二人交談的老漢輕咳一聲,淡淡道,“別說做夢那些虛幻的事情了,咱們趕緊回家吧,忙活了一整天,肚皮都餓癟了,也不知道你阿姐今天做的什麽菜……”
    海星憨憨一笑,摸著鼓鼓的肚皮道,“我的肚皮倒是不癟,昨晚吃得太多,現在還沒消化呢!”
    龍右忽地想到什麽,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皮,頓時恍然,心中越發堅定自己去過壞人村的事情並不是做夢,嘴角浮起一絲冷笑,卻又很快掩藏下去,用餘光瞥了一下海星,側臉看向老漢,小心翼翼地問道,“對了,叔……咱們現在也是自己人了,但我還不知道您叫什麽呢……”
    老漢灑然一笑,“我以前叫張濤,後來加入了好人村,改了名字,現在叫海濤,是好人村的現任村長。”
    龍右隻覺得張濤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裏聽過,卻怎麽都想不起來,回頭望了望那個幽深的暗洞,繼續問道,“剛才是在給誰辦葬禮,陣仗搞得蠻大的!”
    海濤意味深長地看了龍右一眼,沉默了幾秒,不鹹不淡地說道,“不是葬禮,是奉獻祭……你難道沒聽過那首歌嗎?”
    龍右立刻想起方才一百二十八人大合唱的場景,恍然道,“原來是奉獻啊,以前倒是經常聽,但後來大街小巷的口水歌越來越多,漸漸就忘記了這些經典老歌……奉獻祭是什麽活動?”
    海濤一邊背負雙手走在回家的小路上,一邊望著天邊緩緩下墜的太陽,麵無表情地說道,“是一種祈願,也是一種自然的平衡法則,就像天邊的太陽在走完了一天之後,應該躺下去休息一樣。”
    聽得一頭霧水的龍右還想再問些什麽,旁邊的海星卻是扭頭瞪了龍右一眼,冷冷道,“你的問題真多,能不能安靜會兒,煩死了!”
    龍右悻悻地閉緊了嘴巴,隻是在即將拐進好人村裏的時候,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那個暗洞,總覺得裏麵藏著什麽詭秘。
    而在龍右收回目光的那一刹,一陣寒風灌進暗洞內,一百二十八個火把立時熄滅,十幾雙眼睛忽地在漆黑的洞裏亮了起來。
    木棺劇烈顫抖起來。
    十幾雙眼睛像是受到某種召喚,慢慢飄到木棺邊上。
    砰的一聲。
    棺蓋被掀開。
    但這一次掀開棺蓋的卻不是棺裏的花白胡子老人。
    十幾雙手忽地按在花白胡子老人身上。
    一道寒光閃過,一把彎刀劃進木棺之中,鮮血高高濺起!
    一隻幹枯的手在木棺裏摸索了兩下,然後撿出了一個血糊糊的耳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