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崔家兒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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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崔澈來說,耳畔有了裴秀的鼾聲,這一覺睡得無比踏實。
    半夜醒來的裴秀聽見崔澈的磨牙聲,也能很快入眠。
    哥倆自然是睡了一個好覺,可滿腦子胡思亂想的妙容卻輾轉反側,徹夜難眠。
    以致於清晨回到院子裏的崔澈看見她神情萎靡的模樣,趕緊讓她回屋裏再補一覺。
    好不容易來了聞喜縣,自然不會急著離開,封德彝規劃路線時,特意要來聞喜與裴秀匯合,自然是存了與裴氏子弟結識的心思,否則大可讓裴秀在洛陽與自己匯合。
    雖說崔澈最感興趣的裴矩如今不在聞喜,北齊滅亡後,他被定州總管楊堅辟為記室參軍事,成為其幕僚,如今跟著楊堅被調往亳州任職去了。
    但也知道自己此行是為了結交人脈,便與封德彝同行,崔澈本還要喚上裴秀,但裴秀推辭身體不適,這讓崔澈心底多了一分怪異,方才明明還好得很。
    來到裴氏族學,崔澈總算明白裴秀為何不願過來。
    “你便是內宦口中的表弟?快讓我瞧瞧,你那玩意還在不在。”
    互通姓名後,一名年紀與封德彝相仿的裴姓少年輕蔑道。
    他的譏諷引起了周圍人一陣哄笑。
    所謂內宦,無非是嘲諷裴秀遭牽連,曾受宮刑,將裴秀視作宦官。
    封德彝是想與聞喜裴氏子弟交好不假,但相較於崔澈的身份,他也分得清輕重,正要出言怒斥,卻聽崔澈朝他招手道:
    “此地人多,若是解帶脫褲恐有傷風化,不如你靠近些,我讓你瞧上一眼。”
    裴姓少年本是戲弄之言,畢竟按年紀推算就知道,四年前崔澈未滿三歲,免於劫難。
    可聽崔澈這般說,也忍不住靠了過去。
    隻見崔澈將腰帶一鬆,左手把褲腰輕輕往外扯,那裴姓少年低頭還未看清,崔澈右手握拳已經砸在他腦袋上,一拳將人給打趴下。
    崔澈還不放過這人,徑直騎在他身上,小拳頭如雨點一般落下。
    變故突發,裴氏族學的一眾少年反應過來時,崔澈胯下之人已經在連連哀嚎,眾人要救的時候,隻聽崔澈大喝道:
    “我是博陵崔氏第三房的嫡係子弟,贈開府儀同大將軍、定州刺史的唯一血脈,你們且先想想,傷了我的後果!”
    一時間,原本義憤填膺的眾人又止步不前。
    而封德彝卻一直在拉偏架,嘴上喊著讓崔澈住手,膝蓋卻頂住那人的腰,讓他起身不得。
    將人打得鼻青臉腫,崔澈也終於消了氣,他起身又狠狠給了身下那人一腳,才對此前哄笑的裴家子弟們冷哼道:
    “太史公言: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賦《離騷》;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孫子臏腳,《兵法》修列;不韋遷蜀,世傳《呂覽》;韓非囚秦,《說難》《孤憤》;《詩》三百篇,大底聖賢發憤之所為作也。
    “孟子又曰:故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
    “你等今日因裴秀受刑而譏笑,焉知這不是上天對他的考驗,在我看來,裴秀將來之成就,必在你等之上!”
    說罷,與封德彝揚長而去。
    一眾裴氏少年有人聞言沉默,也有人不屑一顧,嘟囔著:
    “閹豎而已,能有什麽成就。”
    躺在地上的少年則忍著疼痛喊道:
    “莫要嘀咕了,快扶我去醫館。”
    他自認不是打不過崔澈,隻不過被那小子偷襲,一時沒反應過來,給打懵了。
    正要還手,又聽了崔澈的恐嚇之言,想到他的身份,又被封德彝拉偏架,隻得雙手抱頭,護著要害。
    封德彝與崔澈一同走出裴府族學,今日這位六歲的表侄可是讓他大開眼見,倒不是崔澈無師自通,揮拳之間暗含其祖父崔季舒當年的英姿。
    畢竟以封德彝的年紀,也不可能親眼見到崔季舒歐帝三拳的名場麵。
    而是崔澈才六歲,卻能說出這般大道理,終於讓他確信,此前聽聞崔府奴仆所言詠鵝一詩,確為崔澈所作。
    鬧出這檔子事,封德彝原以為與裴氏子弟結交是沒指望了,但他也不後悔,與崔澈加深了關係,遠比交好裴氏子弟更重要。
    回到裴府,崔澈與封德彝都未提及族學所發生的事,而崔澈一回來,裴秀所謂身體不適也不見了蹤影,與崔澈膩在一起嬉笑。
    隻有睡醒的妙容憂心忡忡,她可是聽說了,裴家公子與自家小郎君同宿後,身體不適,此前都在屋中歇息。
    直到夜間,裴秀家中賓客盈門,原來是族學放課後,少年們回家與長輩說起了今日發生之事,長輩們聽聞崔澈的不凡,紛紛帶了子侄既是登門向裴秀致歉,也是生了讓子侄們與崔澈結交的心思。
    才六歲便這般聰慧,又是博陵崔氏的核心子弟,想來前途定是不可限量。
    就連被崔澈毆打的少年,也被其父帶來裴秀府上,誠懇向裴秀致歉,畢竟再怎麽說也是他辱及同族血親,挑釁崔澈在前。
    而且崔澈雖然下手重,但到底還是年紀太小,終究沒將人打出個好歹。
    裴秀一家聽聞今日之事,對崔澈更是喜愛。
    而崔澈也在感慨,若是打了小的,來了老的找麻煩,那才是常態。
    可聞喜裴氏眾人的做法,也讓他明白,為何這個家族能夠後來居上。
    有如此家風,何愁宗族不盛。
    當夜,裴老夫人在府上設宴,與崔澈、封德彝以及登門的一眾族人同樂。
    席間眾人言笑晏晏,封德彝怎麽也沒想到,被崔澈攪合一番,自己反而能夠更順利地在酒宴上結交裴氏子弟。
    與眾人歡笑的崔澈並不知道,宴席過後,有人寫信與裴矩說起了今日之事,裴矩又將之作為趣事說與楊堅解悶。
    楊堅一時沒有記起是誰,經李圓通提醒才恍然道:
    “便是那近春文會的崔詠鵝?果然是名門之後。”
    自此,崔澈神童之名,在楊堅心中又加深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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