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狂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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迅猛如疾!
此刻完全是一邊倒的情況,李長源被壓著打,墊步連連後退,轉眼間,在幾些人的喝喊之中,李長源逐漸手忙腳亂的招架,被逼退至擂台邊緣。危險——
再退一步,就會被打出擂台。
李長源心肺一處止不住的隱隱作痛,內傷因為大幅動作振動,猛烈加劇。可眼下,根本沒有喘息的機會,這廝,是要把李長源往死了逼。
年紀的差距、武藝的差距,李長源看不到絲毫的勝算!
難道,就要止步於此?
真的就要輸了麽?
李長源不敢止步四強,可能會有些獎金吧,但這不是李長源想要的結果,若不是魁首,此番浪費那麽多時日,換點兒小錢,怎對得起自己。也不知讓張文亮得知,他又會是怎麽樣的臉色。
對了,若是張文亮的話,以他的個性,應該怎麽想?
李長源本是在如此緊急的場麵上,竟然不自覺地想起那個已經消失好幾天的‘朋友’,聽說是外出去處理他自己的事情去了,也不知道去了哪裏。張文亮可能覺得李長源這些時日,不說應了張文亮的賭注死在武道會上,就算沒死,也早該敗下台來。
“給我!——下去!!”
陸人甲大喝一聲,最後一拳被閃避之後,鉚足了勁旋身側翻身、左腿屈膝立地,揚起右腿橫麵直直朝著此刻還立足不穩的李長源正身處一擊猛踹。
一切就要結束!
看客們的心頭上猛地倒吸一口冷氣,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而喝喊的那些信仰著武修精神、信仰那種扭曲了的武道精神的觀眾們,口中已然雀躍歡呼。
“陸人甲!”
“陸人甲!”
“陸人甲!”
李長源狠狠一咬牙,所有招式,無所不用其極,當下的唯一要求,就是,
不能輸!
‘我不想輸,也輸不起。’
一刹那的麵目猙獰,李長源強忍著腔腹之痛,猛然間蹲下身軀,形似滾石一般於擂台上翻動,向著陸人甲下盤滾去。
如此引人譏笑的一幕。
從對手的襠下求生?
惹人恥笑,但確實是一線生機,王鵬在前些日子已經離開了南坑城,若是他在,倒不會似同台下其他看客們一般的輕蔑地譏笑。除卻他人,少有不會為此發笑的人兒之中,馬圓圓算一個。
馬圓圓心想,若是她來對戰陸人甲,定然不會出現這種狼狽不堪的局麵,但她見識過武修,一路所見的武修,哪一個不是要夠麵子的,說是習武之人,真正武道的精神,
……赴險奪人、向死而生。不過是胯下之辱,有什麽好笑的?
台上這一幕,讓馬圓圓情不自禁地回憶起小時候的一些事情,臉上的表情甚是有些同情。
場景轉回擂台之上,李長源蜷縮身軀翻滾兩圈,從陸人甲的下盤撞去,這是陸人甲絕對想不到的操作。一時間,令陸人甲有些錯愕,也正是這種對手的空檔期,趁著陸人甲大開大合的動作還沒反應過來。
“啊!——”
李長源大喊一聲壯足了氣勢,展開身體的瞬間張開雙臂,緊緊抱住陸人甲撐地的那條腿。
‘不好!’
陸人甲心頭一慌,想收回踢出的腿來擺正身形,或是將死死鎖住自己的李長源踹開,始料未及,李長源根本不給他反應時間,抱住腿子就是使勁往陸人甲身後方向滾動。
李長源沒有起身,他身軀本就瘦小,力氣本就比不過陸人甲,現在,唯一的優勢,就是他鎖住了、限製住了陸人甲的行動!
絕不放手!
場麵……一度變得有些尷尬。
你可曾想過會是這般一種局麵?——
堂堂一名鐵骨境中期的武修高手,竟然被一個小孩子擾亂了手腳。
且是在收回踢出的那條腿之後,一下子重心不穩,被李長源連帶著滾動摔倒在地。離擂台邊緣遠了一些,李長源強行將兩人拉到了一個相對安全的位置,雖距離擂台中心還有些遠,但至少現在不用擔心自己被打得掉出擂台。
“臥槽!你個無恥小兒,撒手!……放開!!”
陸人甲隨之倒地與李長源扭成一團,身上立刻連同李長源一樣,衣裳沾染灰塵。他忍不住破口大罵,霎時間,不鬆勁兒的李長源,跟雙手長度不夠。使不上勁兒陸人甲都在地麵上滾動纏鬥、弄得灰頭土臉。
此局,沒有勝算,李長源死死抱住一條腿,肩頭處、後背位置,急促不停地傳來蹬踹的衝擊,不時還有陸人甲雙手撕拉衣裳的動作。
台下,一眾看客,樂嗬聲不斷,權當這場比賽成了笑話。
“哈哈哈,好樣的李長源,鎖死他!~”
“小天才加油!~”
“……”
時間略過幾分,竟有幾個給李長源加油的看客呼聲高起。
台上,掙脫不開的陸人甲逐漸力乏,大喘著氣像是中了陷阱的老鼠,另一隻腳蹬踹的頻率漸漸慢了下來。從一開始的口吐狂言、滿嘴謾罵的汙言穢語,到此刻的試探、威脅:
“呼、呼——,我叫你放手,聽到沒有!隻要你放手,我給你休息的時間,給我站起來,讓我們再好好打一場!”
李長源充耳不聞。
陸人甲早已火氣攻心:
“臭小子,敗壞我的門麵,你以為我是好惹的是不,趕緊給老子撒手!要不然我狂刀宗日後定不饒你!!”
“……”
嗓門之大,台下哪一個聽不清楚,這廝……著實有些敗壞江湖道義,擂台之上,比武奪魁,還扯什麽背景,竟拿自己背後的狂刀宗出來壓人。
說起狂刀宗,江湖人士皆有耳聞,這狂刀宗算不上大宗,勢力中規中矩,卻也名聲不善,說不上什麽名門正派。就在前不久,南坑城城外不遠處的一個山頭上,一夥山賊對一個山頭小村打家劫舍,有傳言流出,說是狂刀宗的人有參與其中。
“嘿,我說,這個陸人甲啊,好像也不是什麽好人……”
“噓……”
識趣的人們閉口不談。
看著風向,看客們的呼聲隨著陸人甲氣急敗壞的口無遮攔,逐漸變得一邊倒。觀眾們開始希望、呼喊著李長源的勝利,他們期望著局麵的逆轉。
“加油啊小李子!!”
“不要放棄,纏死他!”
“把他推到擂台下麵去!!”
“拿宗門壓人,簡直是武修之恥!!!”
眾人呼聲中,終是有人忍不住氣,耿直將此話罵了出來。陸人甲怒目圓瞪,纏鬥之餘,耳畔聞之,將目光投向台下觀眾席那邊,一掃而過,卻尋不見方才口出‘武修之恥’的人。
再看回自己腿上死不撒手的李長源,小小個頭真是冥頑不化,他是不擔心他的鐵牛宗日後生息了嗎,竟還不鬆!?
“我尼的!”
怒喝一聲,陸人甲咬牙切齒一個狠勁兒,拽起拳頭朝李長源的頭頂蓋上就是一拳。
咚!
頭頂挨了一記,本在思考著怎麽破局的李長源,意識有些恍惚,有點兒……腦震蕩……
不行,不能這樣,李長源也不是很好捏的柿子,對方不留手,我也用不著客氣,想著如此,李長源禮尚往來,雙手雙腿死死鎖住的陸人甲那條腿,李長源又悶頭張嘴,使勁在陸人甲大腿跟上咬了一口。
死不鬆口!
“啊啊啊啊!!!”
一聲長嚎,響徹整個會場。
“我曰你啊你個小種你他的是不是人啊怎麽會有你這種東西啊打不過就打不過老子又不是要你的命你他的不講武德啊你他了個的啊啊啊!!……”
陸人甲臭罵著,嘴中唾液橫飛,使勁掙紮著身軀,卷動擂台地麵上的灰塵揚起,很快的,灰頭土臉的陸人甲被自己嘴裏飛濺出的唾沫沾滿臉,又黏上灰塵,真是一副肮髒且滑稽的麵容。
台下的馬圓圓一眼一幀看得清清楚楚,當李長源張口狠狠咬下去的那一刻,配合陸人甲痛不欲生的反應,把馬圓圓都看得胯下一緊,臉上不由得瑟縮一陣。
台下,眾人歡呼與大笑著,陸人甲此刻完全像個笑話。
這場比鬥演變成兩小兒摸爬滾打的纏鬥已有半刻鍾之久,僵持久久不下,不時,觀眾席位上有一個身材壯碩的光頭男站起身來,一腔渾厚嗓子朝台上喊起:
“陸人甲!不用跟他纏鬥了,沒辦法就認輸,少給咱狂刀宗丟臉!”
陸人甲聽到這個聲音,渾身一顫,就連胯下之痛都恍惚間忽略而去,轉過脖子抬頭,聞聲望去,陸人甲一驚:
“大師兄?!”
“趕緊認輸,然後回宗門認罰!”
“我、我……”
“馬上!”
嗬斥完,台下那個光頭男轉身就走,擂台上,麵容抽搐了好一陣的陸人甲,猶豫、不甘,心裏自我鬥爭一番,最後在他大師兄即將離開會場大門之刻,陸人甲開口:
“裁判!我認輸!”
……
裁判也是毫不猶豫的應聲宣布結果:
“決賽第二場,李長源!勝!——”
台下看客們一陣又一陣的歡呼:
“蕪湖!!~”
“小李子牛啊!”
“贏啦!~贏啦!~”
隱約聽到自己勝利的宣判,李長源一開始還因為自己幻聽了,死死咬著路人大腿的嘴還不肯鬆口,直到李長源耳邊響起的那些觀眾們長久不絕的歡呼聲,讓李長源確信了自己的勝利。
又是,
一場狼狽的勝利。
認輸之後,陸人甲也不再掙紮,平躺在擂台布滿灰土的石麵上,一會兒後,李長源也鬆開口,手腳鬆了勁兒,卻再也沒有動作的餘力。
“那麽……”
任職裁判的那個衙門小官員,看了看台上的情況,想宣布下一場之時,又難為情的在開口之際,扭頭望向自己身後的黃強。他小聲朝黃強詢問道:
“前輩,你看這……”
黃強不知是想走個流程還是咋地,剛才還是一副漠不關心嗑著瓜子的模樣,這年輕裁判一問起,黃強瞬間變得一臉堅決:
“看什麽看,繼續啊!今天就要把決賽辦完,該怎麽進行就怎麽進行,繼續!”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決賽四人,需有一人奪魁要戰三場,分別是第一場和第二場的勝者相搏,但眼下,第二場的勝者李長源,根本沒有再戰之力,這……再宣布……
不過也沒辦法,說不得什麽,這官員也隻是奉命監督,順便任職武道會裁判的,要和這裏的地頭蛇鬥,最起碼要這個黃強露出馬腳。當下這個黃強,頂多隻能說他不近人情,其他不順眼的地方,還真沒法說。
眼看擂台之上,陸人甲緩緩起身,沾得渾身灰塵,走路一瘸一拐,活像個垃圾堆裏出來的殘疾兒,李長源還側躺在擂台之上,一動不動。
等會片刻,陸人甲在眾人微聲竊笑與交談聲中,一步一瘸的離開了會場。
‘唉,繼續繼續……’
裁判心中也是無奈,但規矩就是規矩,該喊還是得喊:
“下麵進行第三場,最終決賽!”
台下立馬變了氣氛,一陣陣朝裁判聲討:
“啊?怎麽還要繼續啊,看不見情況是嗎?”
“這還怎麽打,不是白送嗎?”
“黑幕!絕對有黑幕!”
“我不同意,至少給點兒休息時間吧。”
裁判也想,但這裏的他並不是實際話事人,他隻是個喊話的,他做不了主。沒有理會那些觀眾們的喝喊,裁判繼續宣告著:
“由於參賽選手李長源身負重傷,無再戰能力,現在宣布,南坑城第六屆武道會決賽冠軍!馬圓圓!!”
台下無一人苟同。
“黑幕!”
“黑幕!”
“黑幕!”
“……”
是如此,結果無法改變。
李長源還保持著微弱意識,隱約聽見魁首已經出來了,但不是自己,聽聞馬圓圓的名字,李長源大概知道了結果。
就這樣,李長源躺在擂台之上,昏沉沉的睡去。
……
再醒來,不知是何時何日,此身不在會場擂台,一身的白布衣衫,平躺在床。一睜眼便望見熟悉的幕簾,側頭一看,這……是自己在酒樓長居的房間,有人將自己送回來了?
房門緊閉,屋內無人,但房間內的各式都整潔幹淨,木質地板看不到落塵,桌上的燭台、靠牆衣架上的衣裳,那原本在比武擂台上占滿灰塵的衣裳,好像已被洗淨晾幹。是有人幫自己忙活了一陣,難不成,王鵬又回來了?
‘應該不是他,江湖過客,能幫我一次便也是仁至義盡了,沒必要數次如此。’
話說,回想起來……
李長源雙手撐起身子,想下床走動一下,不料渾身一陣酸痛襲來,無力感與脹痛席卷全身,李長源光是從床上坐起身就費盡力氣。
‘坐坐吧……’
呼……
大概在床上坐著歇息有一刻鍾的時間,身體狀況緩和了一些,明顯肚子餓,李長源挪動腿下床,穿上布鞋之後,起身去拿靠牆衣架上的外衫。穿好在身,忽而感覺腰旁一側的內袋裏有什麽東西膈應著,像是一張紙?
李長源探手深入衣裳內摸索,一會兒後,從中取出一張巴掌大的紙條,信紙上,字跡歪七八扭的寫著幾句話:
“聽說你叫李長源,是這麽寫的吧。嘿嘿,我叫馬圓圓,武道會上拿了第一的馬圓圓,阿爹說我很棒,但這個第一名我拿的不是很自在。你在台上的表現我都看在眼裏,記在心中,不得不說,你給我的印象很特別,我跟隨阿爹在丘晉大陸走南闖北,武修也見過不少,能舍棄尊嚴換結果的武修,你是頭一個。
呃,不知道這麽說對不對,用你們中原人的文字寫信好不方便,其實我和阿爹也有在路上碰見過壞人,也有壞的武修,但你和他們不一樣,我很看好你,希望以後有機會可以和你交個朋友,再見~”
看來,武道會已經是結束了,魁首也不是李長源,被一個中途插道的外地姑娘拿了去。
咚咚咚。
忽而有人敲門,李長源將手中信紙對折幾番,然後塞回衣裳袖間的內袋裏:
“進來。”
房門被推開,進來的是酒樓值白班的小二。眼見小二非常客氣的笑著,進來的時候手中還托拿著一袋東西,看著感覺沉甸甸的。
“誒嘿嘿,李公子,這是您奪得榜眼的獎金。”
說著,小二小碎步上前,將一麻布袋沉甸甸的黃金遞交到李長源手中。接過棕黃的布袋,扒開口子一看,裏麵確實都是黃金,不知數量多少,李長源單是拎著袋子,都差點兒沒抓穩。
少說有個二十斤啊……
大概二百兩黃金。
“今天是幾號了?”
“季夏十三,距離武道會結束的那天,已經過去三天啦。”
“那馬圓圓現在何處?”
“哦,您說那位魁首呀,那姑娘奪魁次日就隨著他爹去縣衙府邸那裏領獎去了,領完獎之後,當晚就來酒樓後院牽著貨車走人了。”
李長源眉頭一皺,感覺有點兒不對頭:
“嘶,為什麽……他們要去縣衙那裏領獎?”
方才,這黃金是小二送來的,那其他有獎的參賽者,應當也是有人把獎金送上門才對。
問出這般話語,小二頓時神色驚恐,張口欲言,又啞口不語。
“呃、這……”
半張唇舌狀,小二止住了聲,低眉彎身、一臉緊張轉頭望去,隨後又看回李長源:
“李公子,當真欲知?”
“嗯,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這,就是你的。”
說著,李長源將一袋黃金擱置身旁桌上,又探手從袋裏取出一塊黃金,輕放桌邊上。小二本也有意相告,現在李長源又有厚禮賞之,給足了小二膽量。
且看小二低頭猶豫不到片刻,立馬轉身跑去門口,探頭左顧右盼一陣,縮身合手,將房門緊閉。一切安全,自馬圓圓那倆父女退房之後,隔壁兩旁無人居住,小二方才也確認了過道無人。
於李長源跟前,小二低聲告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