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張文亮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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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後背的兩道傷口被看見了。
李長源微微一笑:
“哦,嗬嗬,沒事,就前幾天的事情。”
“發生什麽事情了?”
馬圓圓一副急迫的模樣,好似是在擔心李長源,弄得李長源有些難為情。不過對方若是真想知道,這種事情跟她說說也無妨,想來也不會有多少麻煩,李長源便開口跟她說起了那天晚上的事情。
話已道盡,李長源轉而疑問:
“那晚上,是你救了我吧?”
反觀馬圓圓一臉疑惑:
“誒?我……我不知道,如果正好是你說的那一晚的話,其實……我和阿爹也正在被追殺。”
“啊?”
李長源有些不明所以,為什麽馬圓圓也會被追殺,黃強也沒有理由派人要馬圓圓的命吧,畢竟南坑城的灰巷裏也沒有聽聞過誰開了馬圓圓的盤,這姑娘是武道會末尾才來的,即使拿了魁首,也不過是獎金豐厚一些。
“其實——”
見李長源一臉不解,馬圓圓解釋道:
“武道會第一名的參賽者,除了五百兩黃金的獎勵,還有一件靈器。”
“靈器。”
“嗯,對的,我和阿爹就是在收到朝廷上邊的人送來的獎勵之後,出城當晚就被人追殺上了。”
“是黃強……”
“不,對方一大群人來的,碰麵的時候,對方也表明來意,不是南坑城那個地主的人。”
“還會是誰?”
“他們說,要怪就怪自己惹上了狂刀宗,還威脅我和阿爹,要麽交出靈器,要麽交出自己的小命。”
‘呼……’
想不到,除了自己被他人盯上,還有人和自己有著大抵相同的經曆。李長源好奇道:
“後來你們脫險了?”
“嗯,追殺我和阿爹的一共有十二個人,我胳膊受了點兒傷,阿爹的身上也中了幾道傷口,好在最後我和阿爹聯手抵抗,反殺了那些追來的殺手。”
‘啊……他倆這麽厲害的嗎。’
李長源驚訝得說不出話,根本不知道說些什麽,想去看馬圓圓胳膊哪裏受了傷,但人家姑娘的衣裳遮住了半條胳膊,也不好失了禮貌去要求看看。李長源回想起那晚,估計是……
“那晚本來在樹林間休息整頓的,忽然就聽到有人說什麽被發現了,我還以為後麵又有殺手追了過來,所以,我就先下手為強,將附近最大範圍內我能影響到的生靈,都讓他們陷入了心魔幻境。”
馬圓圓如是說。
李長源略有不解:
“心魔幻境?”
才發覺自己說漏了嘴,馬圓圓愣了一下,隨後隻做了較為牽強敷衍的解釋:
“呃……嘿嘿,就是讓一定範圍裏的其他生物睡覺~”
李長源眉頭微微一皺,這是馬圓圓的攻擊手段,肯定沒有表麵上說的這麽簡單,光是心魔二字,就能讓不少修行者虎軀一震。
大概也是明白了自己為什麽能比那些黑衣人先一步醒來,估計馬圓圓的那個招數,針對修煉境界高的人,心魔牽引產生的效果會更深,所以當李長源醒來之時,那些黑衣人其實都還在夢境中與自己的心魔鬥爭著。
所幸,李長源初入江湖,別說心魔了,經曆都沒有多少。
不幸中的萬幸。
“喏,幹毛巾。”
李長源將棉布遞給馬圓圓,她伸手接過之後,歪著頭細心擦拭著長發。李長源看了幾眼,不自覺地有些麵紅羞澀,
一個姑娘家,一身輕薄衣衫的樣子,在自己的房間裏做這種事情……
“咳咳,你……回自己房間去吧,下次再把棉布還我就行。”
“你是不是腦子壞咯,剛才我不是說過了嘛,我房間被阿爹上鎖了啦。”
“哦……這樣啊。”
馬圓圓倒是沒有多麽在意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尷尬,對她來說,隻要沒有特別的小心思,一男一女呆著一個房間裏也沒什麽不好。這不閑著無聊,還有人聊聊天。
馬圓圓很自覺地在燭台桌旁的凳子上坐下,頭發差不多擦幹後,馬圓圓將半幹的棉布鋪展在桌上晾著,隨後,跟李長源聊起:
“你是一名武修吧?”
“嗯,對。”
李長源亂想的心思被馬圓圓的話題拉了回來,遂而也在桌旁的凳子上坐下。
馬圓圓雙手撐著下巴,略顯俏皮,目光盯著李長源:
“武修打架的方式都是拳打腳踢,聽說你還會用劍耶。”
“嗯,是,我……”
才回應半截,李長源猛然想起,板正身子改口驚呼起來:
“淦,我的劍!”
收拾包裹行李的時候,由於那柄古劍偏長,所以李長源考慮著先收其他小物件,古劍等到最後綁根繩子掛在背上。可後來急著走,直到後麵遇上那幾個黑衣人,自己都沒想起自己的劍沒帶。
‘啊……什麽豬腦子……’
驚呼完,李長源一手捂著臉,失落的歎氣。
“你的劍咋啦?”
馬圓圓關切道。
李長源小眼神飄過去,萬般無奈:
“我的劍丟了,也不能說是丟了,是我離開南坑城的時候,忘記拿了。”
“哦哦,那這麽說,你不經常用劍呀,你用劍厲害嗎?”
“從小到大都是練的拳腳功夫,當然是不經常用劍,但如果手上有劍的話……”
李長源停住話語,斟酌片刻後接道:
“那自然是用劍更厲害些,自我感覺的。”
此話確實不假。
李長源可能騙得了別人,但不會騙自己,當初在擂台上,古劍稍息出鞘,頓悟出的劍意,完全碾壓了自己在鐵牛宗十年苦修。
再有揮劍時,座下絕豎子。
可當下是越想越懊惱,怎麽自己這個豬腦偏偏把那上好的古劍給忘了啊!我的天,現在再回去拿還來得及嗎,可自己說了不可能再回南坑城了啊,再回去,說不定就出不來了。
煩。
看著李長源雙手捂著臉,微表情從手指縫隙間被馬圓圓覓見,惹得馬圓圓偷聲發笑。
“噗……”
“唔,你笑啥?”
“哎呀,苦惱也沒用啊,你又不可能再回去,想想就算啦~”
“嗯,嘖,算了算了。”
隻能這般了吧。
卻不及馬圓圓下一句,勾起了李長源的好奇心。
“哎呀,真巧,我第一名的獎勵有一件靈器,那個靈器剛好就是一把劍呢~”
“真的嗎,什麽樣的劍?”
“在房間裏,上鎖了,得等我阿爹回來。”
“哦……”
李長源又添些許失落。
心中想著幾句想說的話,
‘什麽樣的劍,說是靈器,那質量絕對不差的吧。’
‘要不要跟她商量一下,看看那把劍能不能……’
‘算了,肯定不行的,我錢又沒別人多,身上又沒有什麽別人看得上的寶貝,以物換物的辦法肯定沒戲。’
思量幾陣,念頭又抹了去。
噠噠噠……
客房外的走廊上,傳來腳步聲,馬圓圓快言快語,笑著朝李長源問起:
“你叫李長源是吧?”
“是的咯,都問好幾遍了。”
“交個朋友怎麽樣?”
“唔、……隨你。”
“我叫馬圓圓,做了朋友的話,以後叫我圓圓就行~”
“嗯。”
“我年齡比你大,那我以後叫你小李子咯?”
“……嗯,都行。”
兩人聊完,馬圓圓站起身來,屋外傳來的腳步聲很近很近了,隨之後過了三樓的樓梯口位置,腳步聲又漸漸消遠。馬圓圓起身後兩點小碎步到李長源跟前,趁著李長源沒在意,快速彎下身子在李長源一側臉頰上親了一口。
足足愣了一秒才反應過來的李長源,滿臉錯愕:
“……誒???”
再看馬圓圓,她早已拉開門、跑到客房門口處,朝李長源壞笑一下,然後隨手關上房門離開了。
四樓,馬圓圓住在四樓。
聽著樓梯口漸漸上去的腳步聲,李長源猜得出來。但那姑娘怎麽莫名其妙的……西域那邊的人,這麽……開放的嗎?
想多也沒用,這都多晚了,忽然想起來,晚飯還沒吃,李長源穿好衣裳,下樓準備找點兒吃的。穿衣服的時候,才意識到剛剛跟馬圓圓交談那麽久,自己一直是裸露上身的模樣……
小臉唰的一下就紅了。
夜深,人流稀疏,客棧一樓幾乎沒什麽人,客棧外的街道上也是。不知不覺,和馬圓圓在房間裏聊了那麽久。隻有值夜班的小二在整理桌台、打掃地麵,還有掌櫃的在前台桌麵上趴著打瞌睡。
出門,去看看哪些當鋪還在營業,去找些吃喝。
……
一人長衣擺尾、風度翩翩,白衣藍條綴邊,手中一紙扇有開有合,輕拂微風搖起臉頰兩旁鬢角柔絲。
步入南坑城,已是夜深人靜時。
徑直入城,幾裏路,行至城中會場旁處深巷中,其一雙開門半敞,光亮數落粗糙石板路麵,此人伸出手中扇,扇尖抵開門入。
“黃老夫子,張某深夜造訪,多是不合時宜,望見諒。”
黃天此時已上了床,但還沒熟睡,聽到屋內有聲,黃天一身白睡衣下床,略帶朦朧睡衣的雙眼眨巴著從臥房走出。
長長一個哈欠,黃天瞅了一眼來客,不滿的倦怠一抹而去。
“原來是張公子啊,私事已了?”
“不提,不提。”
“嗬嗬,回來何事?”
“談舊事,見故人。”
黃天好不自然的笑了笑:
“舊事當為舊事,故人非此故人啊。”
“還是黃老夫子的心思敏銳,張某遮掩不得半分。”
“謬讚了,坐。”
請張文亮入座之後,黃天伸了個懶腰,走到櫃台前,抬手打開壁櫃,將櫃子高處放著的一小包沒有標簽的紙袋拿了下來。提壺燒水,沏茶,片刻之後,一陣濃鬱茶香飄溢整間小茶館。
“初來時,是如此。”
“亦是如此。”
黃天回應話頭,接著便提壺來到桌旁,與張文亮並肩而坐。才把茶壺放好於桌麵,張文亮先手拎起,斟滿兩杯。
算是禮貌,算是某個意思。
才睡意上頭就被叫醒,換做是常人這樣打擾黃天,肯定不得好果子吃,但來者是張文亮,黃天沒有計較的心思。
外人可不知,這倆……是同輩修士。
“百餘年,得進展不見分毫,未來大業渺茫,唉——”
端起茶杯,黃天唏噓一聲,將熱茶一飲而盡。
張文亮似笑非笑,勝顯幾分無奈在前,而後也是已禮相敬,端起茶盞同之一飲而盡。抿嘴,言說:
“倒也不必喪氣,機會還是有的,前一陣不就是?”
“那個娃兒,李長源?”
“嗯,可有看出?”
張文亮一個試探,換來黃天半晌的沉默不語。
寂靜一陣,黃天一副發呆的模樣,僅有唇齒微微:
“未名劍心,萬年不得見其一,若是真,江湖百年內必定腥風血雨。”
“嗯。”
“倘若是假,你我又是荒度百年。”
張文亮仰麵笑了起來,略有不滿言辭,卻不說無可苟同:
“煎人壽,無非爾。”
“……”
張文亮說的就是黃天自身,同為一輩修士,同為一派宗門,同為一個師父座下。百年後的現今,張文亮依舊風度翩翩、形如少年,而黃天卻已鬢角斑白、老年作態。
修為……
黃天的修為,幾十年未見精進,大限一眼到頭,再不出十年,黃天將成枯骨。
“老夫恐怕等不到那天了。”
張文亮慰藉道:
“非也,既有種子落土,施之日月光華、潤之風陰雨水,何愁不見出頭日?”
“師兄所言極是,隻是這……要多久?”
“不出三年。”
“三年!?”
黃天不敢相信,原以為讓李長源這個‘種子’發跡到扶起自家宗門的地步,少說百年後,這‘三年’豈敢張口就來。
“果真?”
黃天激動不已,再問,手持壺,意不在茶,目停張文亮之容,明指自身之望。而張文亮,胸有成竹的自信:
“絕無戲言。”
黃天激動得無法言表,隻得半起身,親自給自己的師兄張文亮沏好一杯好茶,遂而迎笑:
“可盼,今生有望啊。”
——
幾盞山峰雲霧之後,已有半刻鍾的時間。
閑聊左右,又過不少時間,深夜三更,街外雞鳴狗叫,清晨逐漸起幕。張文亮欲要離走,一轉話題:
“他人呢,還在南坑城?”
“已經去往別處了。”
“發生何事?”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黃天給張文亮講述了最近武道會上的事情,還有武道會結束後發生的種種事件。其中,自然包括了自家那個孽畜派人去追殺李長源的事情。
“嗯,我已知曉。”
“師兄,你看,我可要著手……”
“不了,事已至此,當算結束,不必再掀舊塵。”
說罷,張文亮起身離開了小茶館。
今晚的張文亮與黃天聊了許多事情,從一開始的李長源,到中間的閑事,有聊到以前一起在宗門裏生活的日子,還有宗門裏的各個師兄師弟,還有他們的師父,還有……那些毀了宗門的敵人,——
那些朝廷!
最後提到李長源的去向,打聽完最後的細節,張文亮離開此處。
不時,天已蒙蒙亮,街上寥無幾人,過早,尚有趕集的攤販來準備著。行過一段路,張文亮去到了之前安置李長源的那家酒樓。進去後,掌櫃的還在翻賬本,聽腳步聲抬頭一看,掌櫃的和小二看見張文亮,倆人跟見了鬼一樣。
“啊!!”
“嚷嚷什麽?”
小二連忙收聲捂嘴,不敢說話,甚至不敢直視張文亮。張文亮走到櫃前,問起掌櫃:
“何作此態?”
掌櫃的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道:
“呃……您先別生氣,那、那個,李公子他……死了。”
“我知道,然後呢?”
本以為聽到這個消息的張公子會大發雷霆,沒想到竟如此鎮定,難不成,李長源與張公子的關係並沒有這麽好?
其實不然,關於李長源的消息,其中就包括‘李公子已死’的謠言,早在黃天那裏聽說過,這種消息,還不至於再讓張文亮動容。
“呃……沒、沒事了。”
掌櫃的就這樣不再說什麽,張文亮也沒有壓迫他,轉身便上了樓。
眼看張文亮上去後,掌櫃的和小二愣住,兩人四個眼睛,你我相看,兩人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麽,能說什麽。
上到房間去,憑著記憶,就是這間,伸手推開門,卻見裏麵已有人,那人是個還在酣睡的夥夫,油光滿麵……。此時,正巧小二跑了上來,給張文亮解釋道:
“李公子之前換過一次房間……”
之後便去到了李長源換過的房間裏,小二也默默回到一樓去。隻留張文亮在房間裏巡查,並非找人,而是看看有沒有什麽李長源落下的東西,或是李長源特意留下的書信。
找點兒線索再動身,總比直接去四麵八方的找人要快。
片刻後,翻遍房間各個角落,未見寸紙,房間裏別說字跡了,連筆墨都尋不見半點。才想起,李長源那娃兒……到底會不會寫字?
不全然一無所獲,於床頭處,枕頭下麵墊著一長條硬物,掀開床被,張文亮眼前一亮。不敢相信,他伸手拿起那柄古劍,雙眼瞳孔微顫,這劍鞘上的雕紋……
是師父當年隨身的佩劍,古淵!
怎麽會出現在李長源的房間裏,難不成是李長源見過師父?不可能,師父百年前在宗門內被朝廷圍剿,身負重傷出逃,那種傷勢活不過三日,如今已過百年,又怎可現世逢人。
可這劍……
張文亮將自己的一身修為藏得很深,唯有自己的同門師弟,也就是黃天,唯有他知道,張文亮是一名劍修。隻手握劍,另一手觸及劍柄,一指一落,攥緊劍柄,緩緩將古淵拔出劍鞘。
那道淩厲的寒光,這白芒奪目的劍刃……
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