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蠻行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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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過一段時間之後,眼前見著人煙,空中揚塵微少,是前頭馬車進進出出的喧鬧。看似有十多米高的城牆,磚塊嚴絲合縫,還有那高大的城門,兩旁有衛兵著裝的人,一個手持鐵槍、一個腰間佩劍。
    進出城門的人,貌似都會經過城門口兩名衛兵的檢查與登記,可比南坑城那裏的氣派得多。
    光看城牆左右,一眼望不到頭,一麵僅有腳下這條路延伸進去的城門,別無其他入口,給李長源一種森嚴的感覺。
    走到城門口的位置,排著隊走到衛兵麵前,檢查馬車貨物的是手持長槍的衛兵,而書麵等級的是腰間佩劍的衛兵,他們都身穿輕甲,頭上沒戴鐵盔,樣貌都挺年輕。
    李長源更是‘年輕’。
    “什麽名字,行商還是旅遊途經?”
    “李、……張文亮,路過這裏,留宿一陣。”
    剛開口正想說名字的時候,李長源停頓了一下,然後又馬上改口,以‘張文亮’的名字自稱。衛兵感覺出了是有些不對勁,但也不能平白誣陷對方,遂而,衛兵試探性地說道:
    “嗯,算作是旅途經過吧,身上有帶盤纏吧?”
    “有的,唔、要多少?”
    這一反問,直接把衛兵問懵了,他一看大門的職,可從來沒向路人收過錢財啊,這……他也想收的,給自己當做小費也行,但前前後後這麽多行商的人等著看著這裏,耳目太多。
    還沒等衛兵張口拒絕,李長源手快地從包袱裏摸索出一塊黃金,遞到端坐桌旁執筆愣神的衛兵臉前:
    “這些夠不?”
    “……”
    衛兵看著眼前這大塊的黃金,金塊啊,不是碎銀,也不是銀兩,更不是碎金,是整整一個金塊啊,可抵得上他一個月的薪水!但是……
    衛兵不易察覺的小心咽了咽口水,伸手用手背別開,假意不在乎的模樣:
    “拿開拿開,收回去,我隻是問問,又沒說要你盤纏。”
    “唔,好的。”
    “登記好,你可以進去了。”
    聽衛兵說完,李長源挎起包袱進了城。
    方才進城的時候,還未走到城門口,抬頭一望便可看見城門正上端嵌著一塊大大牌匾:蠻行城。進城之後,回身抬頭再一看,內門的上方同樣一塊大大的牌匾,牌匾上卻不是那三個字。
    “東門。”
    東麵的出城門口,意思是說,還有西門、南門、北門咯?懶得去想那麽多,才進城沒一會兒的時間,嗅到不知哪兒飄來的飯菜香氣,何曾幾時,第一次進南坑城的時候,也是這種好奇與饑渴。
    咕嚕咕嚕……肚子真餓得不行。
    吃飯!
    街道上不止是人多,道路兩旁街邊擺攤的也是多,各種奇奇怪怪的小物件,有些一眼能看出是小孩兒玩具的商品,看得李長源眼花繚亂。空中飄來的飯菜肉香,根本找不清是哪個方向,放眼望去,小吃攤、酒肉鋪、炒麵館,各式各樣。
    東門城門口附近,就近找了家酒肉館子進去,才一進門,濃厚的鹵肉醬香撲鼻而來。館子裏皆是空座,除了前台收錢的掌櫃,櫃台旁站著的小二一見到有人進來,立馬換上一副熱情嘴臉上前:
    “哎呀,客官快坐、快請坐!~”
    被半推半就著拉到空座上,隨身包裹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小二很是主動地問道:
    “客官,吃點兒什麽,咱們這兒有招牌鹵肉飯,不夠盡興的話,咱們這兒還有上好的珍釀,還有整塊的鹽牛烤肉,保證客官滿意~”
    哪有這麽熱情的小二,熱情的有些過頭了吧,再說,看不出李長源是個小娃兒嗎,上來就推薦喝酒吃肉的……,有些古怪。
    李長源抬手示意小二停嘴,待小二消聲之後,李長源問起:
    “先跟我說說,一份炒飯多少錢?”
    “這……”
    小二有些不想開口,看臉色並不是難為情,反而是有些鄙夷。看不起李長源了?覺得對方沒錢?
    “炒一碗飯,再加一斤鹵肉,多少錢?”
    李長源補充道。
    聽這麽一說,小二的態度明顯好多了去:
    “嘿嘿,客官,炒飯可以算您免費,一斤鹵肉算您八兩白銀。”
    “上。”
    見李長源不做絲毫猶豫,小二更是眉開眼笑:
    “好咧客官,您稍等~”
    當真是不知道這裏的物價,隻聽說這裏的物價高,以前在鐵牛宗也沒接觸過錢,李長源自然是不知道一斤鹵肉八兩白銀到底算不算貴。
    很快,小二端上來一大碗炒飯,那碗口之大,幾乎可以用‘盆’來形容,李長源的頭整個埋進碗裏都還空間有餘,一大塊鹵肉伴在炒飯邊,蓋了一半的麵積。
    也不去計較那麽多了,肚子的饑餓催促著李長源拾起竹筷就是大口扒飯。
    單憑李長源猛的扒飯那個樣,可把一旁的掌櫃和小二嚇到了,膘肥體壯的掌櫃自認平時的自己也沒這樣吃過飯,哪怕餓上一天也不至於這樣猛幹吧……像是牲口一樣……
    “去,給他上碗水。”
    “掌櫃的,那水錢要不要算?”
    前台兩人小聲嘀咕,掌櫃的擰起個眉頭,沒好眼色道:
    “算什麽算,八兩白銀還不夠黑啊,把他嗆死在我們店裏,你出棺材錢嗎!?”
    “是是是,我這就去送水……”
    不得不說,這份量確實管夠,不到十分鍾時間,炒飯加肉足有兩斤往上的量,都下到李長源的肚子裏了。隨著長長一聲嗝,李長源端起桌旁一碗清水一飲而盡。
    不一會兒,又是一個長長的嗝。
    小二和掌櫃兩人的目光一直盯著李長源,半晌挪不開一點兒,直到李長源在座位上歇夠了,著手從大腿上的包裹裏掏出一塊黃金敲在桌上,他倆的眼神才放鬆了警惕。
    “小二,結賬!”
    “來咧客官~”
    李長源挪開手掌,一整塊黃金隨入小二的眼簾,說是不驚訝那是假的,小二臉上的表情是又驚又喜。可,正當小二伸手去拿的時候,李長源又迅速地捂住了金子。
    “客、客官?”
    隻見李長源微微眯起雙眼,目光看向小二,讓小二不禁有些瘮得慌。片刻後,李長源悠悠言語:
    “有個事,我想問你一下,希望你能老實地說。”
    “呃……”
    小二眼神飄忽,不自覺地看看一旁掌櫃的,又馬上把目光挪回來。掌櫃的站在那裏沒有反應,估計是沒聽到這邊李長源說的啥,等過一會兒的小二不敢懈怠,還是膽怯地應了:
    “好、好的,客官您問。”
    “一兩黃金換算其他通貨,是多少?”
    “啊這……”
    小二本以為李長源會問這裏的一般物價是多少,借此來比較剛才的收費差異,甚至是會直接賴賬,並責罵這家黑店。沒想到竟是問這種過於……常識的事情。
    “呃……客官,您當真不知?”
    “你說便是,囉嗦什麽。”
    “噢噢,是,這一兩黃金等於十兩白銀,也可換成十貫銅錢,也、也可以換成一萬文銅錢。”
    李長源心頭一驚,一萬個銅板,就是一萬文錢!?
    不過,表麵上是波瀾不驚,李長源還是把黃金遞給了小二:
    “找錢吧。”
    說是如此,說了的八兩白銀,就肯定會收八兩銀,這一個金塊找回的零,就有一堆碎銀。用小布袋裝好遞交給李長源,小二笑著說道:
    “嘿嘿,客官您收好,這裏是找零,四十二兩碎銀。”
    結果錢袋,裝進包袱裏,李長源隨即起身離開。
    心情還好,大概是知道自己進了一家黑店,不過也沒有計較的必要,花了錢,買了教訓,知道了通貨的匯率,就知道大部分物品大概的價值。以後就不會那麽容易被坑了。
    在李長源離去之後,小二跑去櫃台處,和掌櫃的小聲嘀咕著什麽,好似是在告狀……。李長源走遠不久,又有一個彪形壯漢進了這家酒肉店,前腳剛跨進門,嘴上喝聲便至整間館子:
    “來人,上兩斤肉!”
    這可是常客,小二可不敢馬虎,聞聲還未見清其人,小二趕忙應聲:
    “誒,來啦來啦,您稍等,馬上就來!”
    過一陣後,這彪形大漢飯飽酒足,一掌拍桌:
    “過來結賬!”
    “來咧——”
    小二拿著小本賬單小跑帶跟前,細心算起,最終喃喃道:
    “兩碗炒飯五文,兩斤鹵肉兩銀錢,一壇黃酒兩銀錢,客官,一共四銀五文錢。”
    這彪形大漢從懷裏抓了一把,看也不看的拍在桌上,便頭也不回的起身出門離去:
    “多的算賞你,不用找了。”
    “好的咧,客官您慢走~”
    回看桌上,一共五兩碎銀。
    ……
    行至前頭,李長源路過一家形似酒樓客棧的門戶,抬頭看去,四層高,隔窗羅列,上頭不少房間,應該就是客棧了。找門進去後,跟前台的客棧老板打了個招呼,這家客棧老板倒是個熱情好客的實在人。
    “你房間在三樓左轉第三間,這是門鎖鑰匙。”
    拿上店老板給的銅鑰匙,李長源朝著對方手指去的方向上了樓梯。樓下這一樓的位置和之前在南坑城居住的酒樓大同小異,一樓這裏也有吃喝供給的位置,隻不過沒有外頭主營吃喝的味道好。
    從這一樓幾乎沒什麽人坐著就能看出,少有一兩個人在吃著麵包和豆汁,幾乎聞不見味道。
    可能是自己吃得太飽了吧?李長源這般想著,也沒太在意就上樓去了。
    進了房間,房屋內的空間比之前在南坑城居住的客房要大上一些,衣架、燭台、書桌都有。以自己的認知記憶,這間房屋裏還多出一些東西,有貼牆的壁櫃,裏麵還有幾本書。床邊的地下還有毛毯,較為粗糙的絨毛,至少不是很紮腳。
    還有,房間裏的牆角處放有個木桶,桶裏剩餘一些幹淨的清水,桶子旁邊擱置著一個木架,架上有個貼臉盆和橫出一節掛著白色織布,是個毛巾。
    這麽一看,自己包裹裏的好些東西其實都用不上了啊。
    床單、枕頭、布襪、毛巾、……
    “今晚就先把鞋子洗洗吧。”
    李長源展開包袱,一股子熟悉的臭味撲鼻而來,苦笑一道:
    “嗬嗬,再不洗就真拿不出手了。”
    相鄰著臭布鞋一起放的衣裳,也沾染有味兒,李長源將其全部塞進木桶裏,提起木桶出房間,鎖好門後下樓。問過客棧老板,洗漱的地方在後院,走過兩道隔間,穿過一樓窄道,很快便去到了空曠的後院。
    後院一手旁過去的位置是馬廄,那兒不時傳來微弱的糞臭味兒,跟前就是一口井,連著不遠有序過去好幾口水井,井口上麵都蓋了塊木板,防止落塵。
    “哼、哼……”
    這兒臭味雜得很,加上自己木桶裏臭鞋子的味兒,真是一般人不敢恭維。也就隻有李長源能受得了。井口拉上來一桶水,李長源蹲下身子在井口旁洗刷。
    “哼、哼哼……”
    一邊忙活著,一邊哼著鼻子,這味兒,不是聞久了就能不在意的問題,真是不能多聞,李長源還擔心聞久了把鼻子味覺報廢了去。
    此時幾近到了黃昏,太陽快要落山了,光線漸漸昏暗下來。
    不知忙活了多久,自己產出的臭味兒,熏得自己有些……有些頭暈,恍惚間,有一絲香味鑽進自己的鼻腔。李長源為之一驚,不對、不對不對,不該是這種香氣。
    此時若是有人家生火做飯的油鹽飯菜香,讓李長源嗅到自然不會多在意,但,這個……花香?
    嘩啦嘩啦——
    一陣灑水聲,旁邊有動靜!
    李長源剛才一直都專注著洗鞋,竟沒注意到旁邊不遠處的水井旁什麽時候來了人。猛地轉頭看去,哇,是個女子,地上放著一罐不知道裝了什麽粉末,餘暉下,看著像是粉色的粉末,那女子彎著身、低頭垂下長發,發絲間抹著那種粉紅色的粉末。
    香氣就是她那裏傳來的。
    ‘唔……她在洗澡?不知道這裏有人嗎,真是……’
    李長源哪見過這種場景,心中暗自念叨,本就懵懂的情節在心中衍化,別開眼神後專注回自己手中鞋子,但腦海中過目的場景莫名變得更加香豔。
    好似也專注不起來了,一旁時而傳來的水聲,還有陣陣飄來的花香,讓李長源有點兒上頭。
    ‘不行不行,洗鞋子!洗鞋子!啊……我這布鞋,可真布鞋……’
    正調整心神的時候,客棧前頭傳來一聲男人粗獷的叫喊:
    “圓圓,我先出去一趟!”
    “哦,知道啦——”
    旁邊的女孩大聲回應道。
    李長源又是一驚:
    ‘圓圓,是她!?’
    還沒回過神,還沒想好怎麽去打招呼的時候,手上洗鞋的動作都變得磨蹭起來,不一會兒後,馬圓圓洗好長發,簡略束去水分,一手抓著纏起的長發,一手提著木桶離開了後院。
    途經李長源身後時,李長源怕被認出來,立馬低下頭默不作聲地洗刷著。
    待馬圓圓離開,李長源才鬆一口氣。
    “呼,竟然是她,她怎麽也到蠻行城這裏來了。”
    正鬱悶著,想來想去也琢磨不清,潦草洗刷完,後院遠離馬廄的另一頭,靠近牆麵的地方有幾個橫木架,上邊晾著幾件衣物,還有大把空位置,李長源把衣裳晾掛上去後,也拎著空木桶離開了後院。
    客棧門口,馬圓圓朝街道處左右張望,此時的李長源從後院出來,沒有看到馬圓圓,轉了個彎便上了樓梯。
    而馬圓圓不知阿爹外出去了哪裏,也不知哪個方向,回到後院還想找找棉布擦幹濕頭發,卻尋來無果。當馬圓圓走到晾衣架那裏時,幾件滴滴答答不停落水的衣裳,引起馬圓圓的注意。
    ‘嗯……有些眼熟呀……’
    盯著衣裳思索回憶了好一陣,馬圓圓終於想起來:
    “哦~,是那個男孩,叫……李什麽來著?”
    ……
    前台處,馬圓圓纏著客棧老板問,老板挨個給她報:
    “李振坤?”
    馬圓圓一直皺著眉,一個一搖頭:
    “不是。”
    “李植?”
    “不是。”
    “李陽?”
    “也不是。”
    “……”
    “……”
    念叨好一陣,房客記名冊上的名字都快念完了去,翻到最後一頁,找到最後一個姓李的,客棧老板顯得有些口幹舌燥:
    “咳,李長源?”
    馬圓圓眼前一亮:
    “對,就是這個!告訴我,他在哪個房間!?”
    沒過一陣,幾道敲門聲在李長源門外響起。
    咚咚咚、咚咚咚。
    正解去了身上衣物的李長源上身裸露著,僅有下身穿著白色半截長的睡褲,赤腳在房間裏的壁櫃旁,翻看著櫃子上的閑書。
    忽聞敲門聲,以為是小二上來問事情,李長源也沒多想,應聲道:
    “進來吧,門沒扣鎖。”
    隨著門被推開,一陣熟悉的花香鑽進房裏、竄進李長源的鼻腔。李長源直覺一驚,猛地回頭看去,馬圓圓略顯尷尬的笑著:
    “嘿嘿,好久不見。”
    “……啊,是你,馬圓圓啊,你、你來找我幹嘛?”
    李長源麵不改色,一副故作鎮定模樣說著。馬圓圓看李長源麵色神情,好似猜到了李長源的心情,但又不能直接說破,隻得偷偷笑了笑,想起正事兒,馬圓圓說道:
    “哦,我阿爹外出的時候把房間門上鎖了,我毛巾還在房間裏呢,現在沒幹毛巾擦頭發,就來問問你這裏有沒。”
    “我的,我拿給你。”
    說完,李長源轉身到床上枕邊的位置翻找幹棉布,才轉身一刹那,馬圓圓一聲驚叫嚇到了李長源。
    “啊!!”
    嚇得李長源立刻回身問:
    “怎麽了?”
    隻見馬圓圓一臉驚恐狀,抬手捂著嘴,目光看著李長源的上身:
    “你、你的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