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霜舞斬塵 第十七章 緋絲斬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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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下發生的狀況盡數收入二人眼底。
出頭者從頭至尾不曾明說自己才是真正的革新誌士,而他隻要跳出來與守舊派唱反調,不管有沒有關係,哪怕是位義憤的路人甲,守舊派的人斷然不會放過他。誰又知道他會不會隨時成為新帝的助力?
賈丞相把持朝政一手遮天,新帝年幼根基不穩,折斷其羽翼自當要趁早,等壯大了再動手就晚了。
午膳後,宮孫琬霜拉著賀蘭璃辰跑街上溜圈去了。宮孫琬霜的快樂宗旨就是:出來玩就要痛痛快快地玩,不要想太多。
幾家商號晃了一圈,雜物沒買什麽,主要看的還是能入眼的天材地寶。采購的物件裏算得上雜物的當屬胭脂水粉了。宮孫琬霜隻道:“世上有哪個姑娘不愛美的,買一些備著很正常,有時候愛美的男人用這類東西不比女孩少。”
賀蘭璃辰保持沉默。
踏進成衣鋪子,宮孫琬霜眼盲辨不出顏色,不過衣裳的樣式輪廓還是可以呈現出影像的,掃過一圈,指了兩件掛牆上的衣服道:“老板,那兩件紋樣挺好,拿下來給我哥試試。”隨手掏出一錠碎銀擺在櫃台。
見二人姿容出塵又頗有氣派,老板連忙使了個眼色,小二機靈立馬會意,手腳麻利地取下成衣,領著賀蘭璃辰進後麵的小間試穿了。
進門時,來店裏買新衣的姑娘們就讓賀蘭璃辰的天姿國色牢牢吸引,即使同為男性的老板和店小二也看得呆了。
姑娘們見他拿著衣服進去試穿都忍不住停下腳步觀摩效果。未幾,一位高雅俊美到仿佛從畫裏走出來的美人活生生地展現在眾人的麵前。
紅袖飄飄,赤楓錦袍極好地彰顯穿衣者修長的身線。衣美人更美,好一位難得一遇的絕代佳人!眾女孩不管年紀大的小的,一個個羞紅了臉。一邊不好意思地偷瞄著他一邊低聲細語地驚歎讚美。
“不知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公子,好俊呀!”
“瞧著麵生,是不是從其他地方來的?”
“管他打哪兒來,重點是有沒有婚配吧?”
“長那麽漂亮,大概早被哪家的富貴千金定下了吧,哪裏輪得到我們這種鄉下地方。”
誇讚的、激動的、歎息的,好不熱鬧,門口路過的瞥見店裏的動靜忍不住好奇一觀,有一必有二,接二連三,不多時便把成衣鋪子裏裏外外圍得水泄不通,全來觀賞美人兒啦。
宮孫琬霜憑輪廓影像知曉他相貌底子不差,在軍營時就聽到關於他的評論,之後泉莊謠言四起,各種情節扭曲、各種誇大其詞,從側麵足以說明他的容顏應當很帥,帥得很討喜。
預料之內的結果,所以她現在對賀蘭璃辰的稱呼由琰小公子變成哥哥,反正人家年齡確實比自己大,叫一聲哥哥不算虧。至於她不過是身材高挑,顯得比同齡人大兩三歲而已。她敢保證如果不把倆人的身份轉換成兄妹,一定會讓一道道尖利的眼刀生生活剮!
由於看熱鬧的太多,動靜過大,原本不打算湊熱鬧的身影勉為其難地觀望了一眼。而這一眼,找到了他想要的。
宮孫琬霜暫且識不得衣裳美醜,但看反響效果應該不會難看,幹脆讓他再把另一件衣服也給試了,效果同樣驚為天人。
湊熱鬧的身影望見他似與人交流,無奈觀摩者太多,擋住了視線,看不到那人的容貌。也罷,確認他暫時無恙先安下心,回頭再見。大白天人多眼雜,也不適合辦事。
宮孫琬霜早已挑好兩件衣裳打了包,確定衣服尺寸與賀蘭璃辰大小合適,豪氣地掏出百兩大元寶向老板結賬。
望著二人瀟灑遠去的背影,一眾男男女女又羨又歎:美人兒隻可觀賞不可褻瀆。衣裳的用料、做工雖為店裏的上乘貨色,也用不著這麽多錢,太打擊人啦!
夜幕送走了最後一絲紅霞,繁星燦如寶石嵌在深邃的藍布之上,一撲一閃的熒光好似高高在上的九天仙神俯瞰人間悲喜。
開窗賞月、通風是很常見的事,然而賀蘭璃辰猜到也許今晚她就會有動作。毒已解去一半,勉強可以運轉幾絲靈力,隱去氣息,同樣翻窗而出,悄悄尾隨。知曉她會為節省靈力縮小感知力範圍,於是特意保持距離,不讓她發現。
中午在客棧時,宮孫琬霜已向兩路人馬暗中施下追蹤術,故此對他們的動向了如指掌。
賀蘭璃辰遠遠望著前方的身影不由眉頭皺起,差點以為自己追錯了人。近兩日,他偶爾會瞥見她烏黑的秀發裏有幾縷似有似無的紅絲時隱時現,如今竟是全變成了紅色。以及那一身男裝,猜想多半在成衣鋪時她故意支開自己偷偷買的,因為她的衣服是直接打包好的,不曾試穿。
另一家客棧,黑暗的房間唯有依靠穿過窗戶的月光帶來光明。兩名受傷的人被十來名黑衣人團團包圍,手中的劍還滴著鮮紅的液體。
兩名傷者裏其中一位正是中午的出頭者。負傷加中毒,身形再難動彈,今日怕是命數已盡。二人認命般合上雙眼,不甘而無奈……
寒芒折射的大刀正要斬下,千鈞一發之際,隻聽“咚咚咚”幾聲倒地之響。睜開眼,二人沒有見到高懸於頂的大刀,反而房間裏多出一名陌生的紅發少年,以及躺倒的眾黑衣人。
“算你們有膽識,明知會落得滅口的下場還敢多管閑事。可惜,你們低估了對手的情報網,別說換一家客棧,即便離開此城也未必能幸免。”宮孫琬霜冷言給出評語。
二人為之一怔,沒猜錯的話眼前的少年應當僅用了一招就放倒了他們,手中之劍也未出鞘,右手所握之物赫然是從黑衣人手裏奪來的刀。
他們猜得分毫不差,賀蘭璃辰隱於暗處將方才的一瞬瞧得清清楚楚。
宮孫琬霜不屑道:“他們不足以讓我拔劍。放心,都沒死,回去還能問話。”
出頭者道:“閣下如何稱呼?”
“霜斬情。”
聞言一怔,專注於屋內情形的賀蘭璃辰絲毫未發覺一隻手從身後探來,後領用力一提,幾個起落已隔遠幾條街。
穩住身形,反手便是一掌擊出。來人身手敏銳,一招擋下。二人對視之時,賀蘭璃辰才放下警惕,原來麵前十七八歲的俊逸少年正是他敬重的師兄——赫連瑜,字淳熙。
赫連瑜解釋道:“兩個月前,師父突然斷了對你的感應,猜想你可能出了什麽事,之後一個月你杳無音訊,師父便派我下山來尋你。”
賀蘭璃辰拿出木片和筆,寫道:我想留下。
赫連瑜一愣,道:“可是為了那少年?”在宮孫琬霜出手的時候,他剛好尋到要找的人,碰巧也看清了那一幕。
賀蘭璃辰點頭。
赫連瑜輕歎無奈,勸道:“憑他的武功你犯不著擔心,還是先與我回山醫治吧,你的事我已打聽清楚。如今泓淵國內亂,那少年明顯要蹚這趟渾水,你跟在她身邊不安全,再者以你目前的狀況保證不會拖累他?”
說中要害,賀蘭璃辰依言放棄留下的念頭。她好不容易回來,不能因為自己再出事!提筆寫道:帶錢嗎?
赫連瑜小吃一驚,瞅瞅木片上的字,再瞧瞧自己的師弟,確定沒讓人掉包吧?這話不像該從他嘴裏說出來的吧?眨巴幾下眼皮,生硬答道:“帶了。”
返回客棧,賀蘭璃辰的房間燈還亮著,宮孫琬霜微訝,記得他平時睡得挺早,今日快子時末了還不睡,轉性做夜貓子了?
宮孫琬霜率先翻回自己房間,再繞至隔壁房間門外,輕輕敲了敲門。燈光不熄,卻感覺不到屋裏有人的氣息。
推門進去,屋內果然空無一人。對於這個結果宮孫琬霜並不意外也不介意,緣由勿論,離開對他而言並非壞事。天下無不散之宴席,她早已習慣。
轉身欲走,回眸一瞥,無意瞥見茶壺下壓著一張紙。走到桌前,看清上麵的內容,眉梢微挑:算你小子有良心。
沒錯,賀蘭璃辰留下的是她最愛的錢——一千兩銀票。
取物之時,發絲隨著她的動作滑落肩頭,緋色發絲映入眼簾。宮孫琬霜略微吃驚:頭發的顏色怎麽變了?等等,燭光、銀票、緋色的發絲,我可以看見了?
之前處於夜色之下,黑暗中萬千色彩與灰黑影像無甚區別,加上有正事要辦,沒功夫留意那些。因此,直到現在才後知後覺的發覺雙眼複明了。
翌日,宮孫琬霜孤身一人與革新派一眾前往皇城。
泓淵國嘉祐四年,革新派與保守派結束了長達一年之久的明爭暗鬥,以賈丞相為首的保守派終究落得窮途末路,銷聲匿跡的結局。
嘉祐帝平內亂、退外敵,達成先帝遺願釋奴止戈,以仁政治國。廢苛政、減賦稅,賦予百姓太平安康的日子。
傳聞革新誌士中出了位令人聞風喪膽的少年劍客霜斬情。少年一頭紅發,年僅十三殺伐果決,上陣殺敵所向披靡。其劍術詭秘,手段狠辣,若他出馬,滅門者連一條狗也別想留下。
朝局穩定後,霜斬情並未如他人所想踏入仕途,反而選擇功成身退仿佛人間蒸發一般音訊全無。
傳言說他看破紅塵出家為僧:傳言又說他無心朝野,故而歸隱:傳言還說他遇到一心愛之人,於是當一切結束後去尋覓佳人了。傳言還有誇張地說他是天神下凡,功德圓滿後重返天界。
搞怪的、悲戚的、誇大其詞的,版本流傳繁多,無人知曉結局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