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霜舞斬塵 第十六章 毀譽釣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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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賀蘭璃辰茫然的模樣不似作假,女孩們紛紛把她們聽到的各種傳聞如實告知,五花八門的版本把賀蘭璃辰雷得不輕。
傳言說兩個人皆因家裏吵架才離家出走,半路偶遇,儼然一出“有緣千裏來相會”的戲碼。
傳言說二人自小指腹為婚,由於素未謀麵才對婚約不滿,家裏大吵一架跑了出來,沒想到在途中巧遇,一見鍾情。
傳言說女孩武功蓋世並非開武館那麽簡單,必定師出名門,少年與女孩是師兄妹,早有情意。無奈因門內紛爭被迫離山,雙雙私奔。
傳言說二人互生情意,偏生雙方父母不滿意這樁婚事,於是二人決定瞞著家裏悄悄私奔。
傳言說女孩精通武道、醫術,實乃高人,對少年又是治病又是傳授馬術,故而猜測兩人還是師徒呢!
版本繁多且雜七雜八,老套經典、惡俗清奇,應有盡有。自刺殺事件後,各種八卦廣泛流傳,足夠寫一遝話本子了。當然,版本再多,終究有一個共同點,都把倆人湊成了一對。
這算不算擊退刺客撿回一條小命後的後遺症?賀蘭璃辰心思複雜地聽完這一籮筐的捕風捉影,自己也不知道臉色到底是紅的、青的、還是白的。
回顧兩個多月的相處,賀蘭璃辰幾次試探,宮孫琬霜的反應顯然對於過去的事一絲一毫也記不得了。如今再遇,時日短暫,猜不透其心思,顧忌女兒家的名聲,他僅在木片上寫下意味不明的四個字:順其自然。
晚膳時,賀蘭璃辰有意不提下午與一眾姑娘聊天的事,覺得她會非常生氣,畢竟事關姑娘家的清譽。
孰知,宮孫琬霜早猜到他們會聊些什麽話題,因為刺客一事鬧那麽大,今日的結果理所應當。非但沒生氣,反而打趣道:“紙要是不夠回頭問小二多拿點,有什麽口味清奇、構思奇妙的盡管寫下來,等有空的時候我再編幾本話本子賣錢花。”
“……”將謠言坦然接受,從而以此轉化成商機的,千古第一人呐!
言懿一行拿到宮孫琬霜給出的醫治方子,個個瞅得眼皮直跳。沒撤,誰叫他們的醫治方法太慢呢?他們等得起,陛下等不起,唯有死馬當活馬醫,拚了!
所幸,療效相當可觀。
六天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足夠讓瑢城得到泉莊的消息。
淡淡的花香彌漫沁心,紗簾攏起輕盈地垂在柱邊。雪白粉牆掛著幾幅水墨佳作,幾處矮架上擺著精心剪裁的盆栽,隨風輕搖的珠簾由珍珠、瑪瑙珠、珊瑚珠等串連而成。繡工精湛的屏風色澤絢麗而生動,好似一朵朵牡丹群芳爭豔。
房間內的每一件陳設工藝極好,用料考究,雅麗而不失奢華。想來房間的主人身份高貴,淑雅而有才氣。
十一二歲模樣的嬌麗少女衣著華貴,安靜地端坐於案幾前,纖細的指瑩如蔥玉,優雅舉杯,小啐一口杯中的清茶。
一名侍從立於旁側,畢恭畢敬地稟報盛州剛傳來的消息。
聽聞那裏一處泉莊鬧出一樁笑聞傳得沸沸揚揚,據說有一波采花大盜夜闖溫泉池,不單劫女色,且有斷袖之癖,相中一名相貌極佳的少年郎。
聞訊,邱夢珊想都不用想便猜到那個人定為賀蘭璃辰無疑,她敢說當今世上除了他容顏絕色,再無第二人能使人心生歹念。
上報消息中提及那幫賊徒是被一個武功極高的瘋丫頭打跑,此刻正陪伴在賀蘭璃辰左右。賀蘭璃辰似乎得了重病,為其醫治的也是那位瘋瘋癲癲的少女。邱夢珊心頭一跳:莫非是她?
“即刻派人將他安全帶回,不許讓任何亂七八糟的人接近他!”邱夢珊冷聲命令,她絕不容許任何人搶走他!
邱夢珊乃瑢樂國當朝正一品官員戶部尚書之嫡女,再有皇帝禦封為貴女,金枝玉葉,追捧她的王孫貴族不計其數,而她唯獨鍾情於平樂王世子。
五日時間,言懿所中之毒已然全解,緩了兩日便帶著人返回泓淵國。朝局動蕩,皇帝身邊危機四伏,能用之人真的太少了。言懿自知若沒有宮孫琬霜出手,自己也不會恢複得這麽快,臨走前不忘奉上“誠意”十足的診金。
十日的時間,對賀蘭璃辰的治療大有益處,毒已化去一半。療效雖好,但他也覺得呆夠了,泉莊裏越傳越離譜的八卦版本以及孜孜不倦找上門搭訕的姑娘們實在令他頭疼。
於是乎,當宮孫琬霜提出離開的時候,賀蘭璃辰毫不猶豫地跟她跑了。
進入盛州,二人隨意找了間客棧歇腳。客棧有四層,一樓和二樓均作餐館用,一樓大堂人多嘈雜,二樓雅座較為清淨,三樓與四樓則為包間和客房。
二人選了雅座,小二洋溢著笑顏上來招呼。兩位客官不止長得俊,出手十分闊綽,一給就是十兩銀子,一看便知出身不俗的大主顧,得好好伺候。
宮孫琬霜下意識報出幾個菜名:蟹粉素鴨、香脆藕夾、響油鱔絲、蔬菜魚丸湯、黑金流沙包。
“啊?”店小二眨巴雙眼,不懂了。這是什麽菜?沒聽過呀!
賀蘭璃辰非常理解小二的心思,這幾日在泉莊他已經見慣了那些新奇的菜式,菜名雖不知,味道卻挺好。住泉莊時,有幾道菜廚子覺著不錯就當新菜推出,還受了不少住客的好評。
宮孫琬霜微微尷尬,莞爾道:“不好意思,是我點錯菜了,忘記了你們這裏沒有這樣的菜式。”在泉莊吃慣了大廚照自己的食譜做出的家鄉菜,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小二哥,有什麽特色推薦不?”
小二接口道:“紅燒大腸、四喜丸子、桂花鴨、鹽水雞。”
宮孫琬霜道:“大腸長那麽難看能吃嘛,我很少吃內髒的。雞是發貨,不健康。算了,上兩碗口味清淡的素麵,加半隻桂花鴨,鴨子用兩隻小碟裝盤。”
小二應了聲下去準備。
待小二下了樓,宮孫琬霜道:“琰小公子,你一不傻二沒瞎,估計也該猜到我想做什麽,此去極其凶險,會有殺身之禍。此城已屬泓淵國地界,出了西城門就通往瑢樂國,我會繼續北上,而你去留隨意。答案不用現在告訴我,可以是今晚,可以是明天,但我不會逗留太久。”
賀蘭璃辰自當知曉,剿匪刻意低調掩藏實力,走的時候不忘教薑副將如何撒謊。若有人問起兩百名士兵如何重傷殘廢的,就說他們結伴出軍營尋樂子,結果被多管閑事的無名之士給廢了。再有人問起匪賊頭子又如何廢的,就說有人半夜潛入大牢,迷暈所有守衛,把人給廢了。
之後泉莊行刺,她故意高調行事誇大其詞,生怕旁人不知道她是個顛三倒四的傻妞,想必去泉莊醫治既是臨時起意,也是計劃好的。
宮孫琬霜仍舊一貫的泰然處之,絲毫瞧不出分道揚鑣該有的傷感,而他早已有了答案。
突然,樓下一個咋呼的嗓門打破店裏和諧的氛圍,“掌櫃的,你們店的廚子怎麽做菜的,不是太甜就是太鹹,存心戲弄我們嘛!”
掌櫃趕緊放下手裏的活上來賠罪:“二位爺息怒,小菜不合口味的話,我這就讓廚子給二位重做。”轉身向小二吩咐道:“還不快點把東西撤下去,換新的。”
與咋呼嗓一道的錦衣男問道:“重做是肯定的,那飯錢該怎麽算?”
遇到這種鬧事的客人商家一般選擇認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掌櫃賠笑道:“小店招待不周,自然由我們作賠,豈有再讓二位掏錢的道理?”
咋呼嗓麵色一板,跳腳道:“什麽意思,覺得我們沒錢?我們是革新誌士,為聖上辦差,一舉一動都代表著聖上,你到底是瞧不起我們,還是瞧不起聖上?”
“啊?”掌櫃一懵,怎麽還牽扯出皇上?
眾人同感,心想就這做派也能給聖上做事,聖上是因為太年輕識人不清,還是也品行如斯?
麵對周圍眾人投來的目光,二人沒有要收手的意思,凶煞的目光盯向掌櫃,似乎隻要掌櫃再說一句不稱心的,他們就動手開砸。
正欲發難,一個膽大的聲音出頭道:“聖上主張仁義治國,而你們卻在這裏欺壓百姓,可謂背道而馳。聖上慧眼識人,怎會用你們?依我看,你們莫不是賈丞相派來胡作非為,有意詆毀皇上吧!”
錦衣男反駁道:“你胡說,你憑什麽認為我們是冒充的?你有什麽證據?”
出頭者從容道:“你們敢說自己是革新誌士,那敢不敢報上名號,姓甚名誰,如果是新加入的,倒說說是幾時加入的。你們又有什麽證據證明自己是革新誌士?”
無論守舊派亦或革新派,字又沒寫臉上,鬼知道誰是誰,隻有共事的才知道。思及此,咋呼嗓反問:“說得那麽篤定,難不成你見過革新誌士?”
出頭者斜了他一眼:“有幸打過交道,你們是真是假,一問便知。”言語犀利,不容置疑。
咋呼嗓和錦衣男不再糾纏,說不過隻好灰溜溜地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