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霜舞斬塵 第二十二章 妙棋詭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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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舞卿霜道出“恭喜”二字時,蔚姓少年微疑,在她道出自己的棋路後,他更確定眼前的少年果真瞧出他的手段。
    蔚姓少年一言不發,牢牢地盯向她、審視她:我的棋通常隻有棋藝在我之上的大師才能看破,莫非麵前年紀相仿的少年造詣匪淺?
    蔚姓少年的態度明顯表示舞卿霜所言非虛,觀棋的姑娘們與另三名少年皆向她投去目光,上上下下打量個遍。
    驚訝、懷疑、好奇的目光集於一身,舞卿霜隻當沒看見,自顧道:“一樓逛了一圈,二樓也逛了一圈都棋藝平平,也就你們這兩桌下得挺好。我猜你這手棋應該借鑒了妙棋詭手的棋局吧!”
    另一位執黑子勝的齊姓少年將棋局仔細觀察一番,竟說得分毫不差。“敢問公子也是妙棋詭手的崇拜者?”年紀輕輕棋藝堪比大師的能出幾人,除了崇拜者鑽研某人的棋路方可一眼看破。
    如此揣測合情合理,舞卿霜也想這般解釋的,剛好順水推舟省了麻煩,給予眾人想要的答案:“正是。”
    眾人皆鬆一口氣,單單隻是崇拜者的話就沒必要有所畏懼。傳說妙棋詭手時男時女、時老時少、時美時醜,行蹤飄忽不定,無人見過其真容,就算見過也未必肯定那就是真容。棋路則因人而異,或者依心情而定,他可以下一盤正兒八經的好棋,也可以下一盤狡詐陰狠的詭棋,時而下一手妙棋,時而下一手壞棋,甚至是一手無意義的棋。但有一點,無論對手是誰,迄今為止未輸過一局。於是乎,妙棋詭手由此得名。
    齊姓少年身旁的一位十四五歲的華衣少女傲慢道:“方才公子說棋社的客人技藝一般,想來公子必定棋藝高絕所以瞧不起我們。”
    傲慢小姐舞卿霜見得多了,懶得多麻煩退讓道:“姑娘說笑了,方才是在下失言,陵都乃國之皇城,人才濟濟,豈是我一介無名之輩可隨意妄言。今日是在下運氣不佳,未能得見博弈技高之人而已。”
    好話誰不愛聽,可惜碰上傲慢小姐,聽著舒心,可也勾起興致。華衣少女道:“公子知書達理對下棋也有研究,可否與小女對弈一局?”
    小丫頭明顯嫩著呢,舞卿霜禮讓道:“姑娘年紀比我小,可需要讓幾顆棋子?”
    華衣少女也笑得禮貌,婉言謝絕。
    周圍下好棋的客人看到此處的動靜都忍不住好奇過來湊個熱鬧,感覺到氣氛有異,其他下了一半的紛紛放下手裏的棋子朝他們湊上自個兒的腦袋。
    華衣少女執黑,舞卿霜執白,一局棋下得很快,一盞茶的功夫,中盤即可定勝負。以蔚齊為首的四位少年一眼識出這竟是一局指導棋,而且有意放水做成普通對殺的棋局。估計對手都未拿出真本事吧!
    願賭服輸,華衣少女自覺收拾好棋子離席讓位,她自知即便讓子勝負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齊四小姐學棋時日尚淺,輸了也算不得丟人,小女習藝略早些,公子可否賞臉與我切磋一二。”一位粉衣少女自告奮勇道,言語裏自信滿滿,與齊四小姐同齡。
    其他姑娘們也正打算借機以棋會友結果讓薑家小姐搶了先,她是今日在場的女孩裏棋藝最好的,舞文弄墨未必出彩可兵法沒少研讀,並融入些許於棋法之中。
    女孩挑戰自然要給麵子,舞卿霜欣然應戰。為表尊重,舞卿霜省去猜子的步驟,直接讓薑家小姐執黑子,自己執白子。
    開局時,雙方布局緊密暫時分不出高下。中局時薑家小姐的棋路如沙場將士驍勇奮戰,對敵人步步緊逼,舞卿霜以守為攻應對自如。
    觀棋者一個個伸長脖子,眼皮都不敢多眨一下生怕錯過什麽重要的一步。薑家小姐吃子五枚貌似占了上風,而直覺告訴她不會這麽簡單,額頭已冒出細汗。蔚齊四人也看得直皺眉頭,此刻大概神色最淡定就屬舞卿霜自己了。
    進入收官,幾處落子的位置有點出人意料,原本無意義的棋子逐漸發揮作用,將白子完全壓製,反戈奪回失地。
    良久,此局白子勝黑子五目。
    塵埃落定,一眾姑娘哪裏還敢挑戰?輸得體麵也是輸,而且在大庭觀眾之下輸,不光丟自己的臉,還丟家族的顏麵。
    薑姓少年見自家妹妹輸棋心裏難免不舒服,不扳回點臉麵怎麽行?“多謝公子賞臉,隻怕公子仍未拿出實力,在下可否與公子再來一局?”
    “再下一盤可以,但對手是他。”舞卿霜自顧整理棋子,未看他一眼,直到語末才將折扇指向他身旁的蔚姓少年。
    女孩們都以為他會選貌美如花的自己,誰知他竟然挑了個男人!也罷,誰叫她們技不如人,入不得俊公子的眼呢!
    “公子這是何意,瞧不起在下嗎?”先輸棋再被忽略,薑姓少年沒好氣道。
    舞卿霜是來找素材的又不是來揚名的,從容道:“當然不是,隻因為他相貌比你俊。”
    “啥?”眾人全懵,這算哪門子的理由?
    齊四小姐率先反應過來問道:“我哥長得也很俊,你怎麽不選我哥下棋?曹公子與薑公子相貌堂堂,哪裏比旁人遜色?”
    舞卿霜莞爾,拿著老師教學生的口吻道:“小姑娘,俊也分很多種。曹公子和薑公子隻能算五官端正麵白幹淨,你哥屬於陽光型,蔚公子屬於秀雅型,而秀雅剛好是我要找的類型。再說他那手詭棋學得不錯,很有意思。”
    眾人對她投以懷疑的目光,對言語的內容產生別的理解,腦海裏冒出一個念頭:難道這人有龍陽之好?
    舞卿霜猜到他們會想什麽,心中坦蕩沒必要理會,隨手將一錠銀子擺到桌上。“蔚公子敢不敢賭一局,你贏了十兩銀子拿走,你輸了就借人一用,時間短的話約摸一個時辰。放心,不用你賣身為奴也不會逼你幹缺德事。”
    蔚姓少年掃了眼周圍投給自己的目光,感覺在說:“蔚少爺,今日算你撞了大運,自求多福吧!我們愛莫能助。”
    另有幾道銳利的目光來源於女子,似在埋怨:“長那麽好看幹嘛,還我們的夢中情人!”
    蔚姓少年心莫名一顫,自己該賭還是不該賭,棋社從未規定過不許賭棋,隻要尺度不參考賭坊就成。思慮片刻,蔚姓少年心一橫應了下來,反正眾目睽睽之下想開溜不容易。再來全力一搏未必會輸,然後把他拒絕得遠遠的,證明自己是正常的不就行了。
    孰知,蔚姓少年立馬就體會到“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這句話,對方開局就沒按常理出牌,直接一枚黑子下在天元。
    眾觀棋者傻眼:“這是什麽路數?太大膽了吧!”
    “別急,別急,才開局而已,沒準兒故弄玄虛呢!”
    好吧,安陵國以武立國,於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上均有所欠缺,相較於泓淵國與瑢樂國兩大鄰國遜色得多。因此,在棋之一道鑽研不夠精深,說白了就是見識少。而他們不知道的是舞卿霜的棋藝麵對另外兩國的高手也不在話下。
    開局的大膽落子眾觀棋者本不以為意,直到後來見白子殺伐狠絕,黑子則時鬆時緊卻無半分退讓。再看二人神色,一個焦躁冒汗舉步艱難,一個悠哉篤定捉不到半絲情緒。黑白雙方鬥得如火如荼,看得觀棋者們仿佛自己正坐在白子之位與某位深不可測的高人對弈,一顆心懸在望不著邊際的空中。
    一局棋若非舞卿霜給麵子,放慢落子速度減輕對方壓力,給足蔚姓少年足夠思考落子的時間,否則僅需半盞茶的功夫便可拿下這一局。
    縱觀棋局,雙方落子均屬大膽詭異,而黑子更為放縱,莫說作為當局者的蔚姓少年接招不易,眾觀棋者同樣想不出應對之策,能把一盤棋下完已經不錯了。
    盡管黑子隻勝了四目半,蔚姓少年不得不承認於棋藝上自己與對手相差甚遠,輸得心服口服。“願賭服輸,公子究竟需要我做什麽,我一定竭盡所能!”蔚姓少年說話很生硬,儼然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整理好棋子,舞卿霜收回桌邊的銀子,微笑道:“早說了不用你做任何事,隨我走就是,樓上有雅間應該能保證安靜的環境。”
    舞卿霜絲毫不在意旁人再次投來的異樣目光,愛咋想就咋想唄,有時候越解釋越被人當心虛。何況那麽多人她管得過來嘛,除非殺人滅口。走時故意嚇嚇眾人:“我不喜歡人多,別來打擾我的興致,大家開開心心的出來玩都不希望自己掃興而歸吧。”
    愜意扇風的動作,犀利掃視的眼神,眾人莫名一哆嗦,明白這分明是赤露露的威脅,正欲張開的嘴乖乖閉上,要說的話通通吞回肚子裏,腳步粘在原地不敢挪動半分,望著遠去的背影均用“一路保重”的眼神目送他離開。
    蔚姓少年則回以“一幫沒良心的家夥”的眼神。
    似乎讀懂他的心思,曹姓少年挑挑眉,再回他一個眼神“他太厲害了,我們真的愛莫能助,不過放心,我們會為你燒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