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霜舞斬塵 第二十一章 風散觀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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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眾欺寡”四個字聽得刺耳,但無人敢反駁半個字,因為那是事實,誰讓他們技不如人呢,唯有與人聯手將惡徒治服方可保住顏麵。至於舞卿霜更不好得罪,人家有高傲的資本,甚至有時候還有事相求。
    舞卿霜抬手,靈力運轉,將跌落壯漢身旁的長劍吸附到手裏,上上下下瞧了個仔細,恍然道:“剛才就覺得這劍瞧著怪眼熟的,原來是三個月前給尤氏的賠償來著。”
    誒呀!眾人絕倒。還以為她想說此劍作惡太多怨氣重,需要度化什麽的,沒料到卻是這個。姑娘,你到底又破壞了啥?
    魏華禎也想知道,也這麽問了。得到的回答是三個月前替官府抓一通緝犯,結果幹架過了頭,不小心砸了人家鋪子,賠償是一半的賞金外加一件上品寶器,也就是此刻握在手裏,被當作賀禮送來的寶劍——暮痕。
    魏華禎揉揉太陽穴,怎麽比上輩子還敗家?等會兒,賠錢?貌似還愛錢來著?
    言歸正傳,舞卿霜衝壯漢的熊憨樣兒翻了個白眼:“上山挑戰容易,想聲東擊西全身而退可不容易呀!”
    意味深長的言語,壯漢心頭一緊:“你什麽意思?你對我的兄弟們做了什麽!”
    舞卿霜唇角笑意更濃,道:“剛才有人問我是不是有事離開過,我回答說去抓老鼠玩了,那麽你覺得老鼠該跑哪兒去呢?”
    舞卿霜沒有明言而是反問,但問題已經把話講得非常明白。壯漢不傻,很快猜到結果。
    “在這裏。”魏華禎好意提醒。壯漢循聲望去,二十多個弟兄挺屍一般躺在一旁不顯眼的位置。
    “別急,還有氣呢。從現在開始,你們的命歸吾所有。”舞卿霜稍微頓了頓,繼續道:“你們要打家劫舍盡管去,我管不著也懶得管。可你冒用誰的名號不好,偏偏冒充霜斬情,還讓我撞上,別毀了他在我心目中的形象。”
    餘音未消,一隻塑有花枝與珍珠流蘇妝點的形似鳥籠的耳環從耳垂取下,靈光流轉,耳墜轉眼長大好幾圈足夠塞進兩個蘋果。眾賓客都以為自己看錯了,沒料到還真是一隻做工精巧的鳥籠耳環!這算哪門子的設計理念?
    再看到鳥籠在所有賊徒頭上飛旋晃過,遂將其悉數收入其中的畫麵,眾人無語了,甚至有人暗暗歎息:那麽好看的法寶居然拿來關押粗鄙賊徒,暴殄天物啊!
    魏華禎也看傻了,好半天才回過神發問:“你一個大姑娘家的沒事收那麽多男人幹嘛,厭惡他們怎麽不直接殺了?”
    舞卿霜道:“最近研製新藥,總要有活的試藥吧,不試藥如何保證藥效,做生意必須講究貨真價實。”
    眾人見她一副說話認真的模樣隻覺背後寒風掃過,難怪她賣出的藥能夠品質保障,原來是這麽試出來噠!眾人莫名為那些賊徒閃過一絲憐憫:一定比直接捅死還難受吧!
    舞卿霜張望一圈四周,總算沒有房屋破損倒塌,剛覺鬆一口氣,依附於圍牆上的裂紋好巧不巧映入她的視線。裂紋猶如藤蔓一般不斷蔓延伸展,碎石灰粉伴隨裂紋的延伸七零八落。“嘩啦啦”,愈發脆弱的牆體再也受不住撕裂的痛楚應聲崩塌。
    在凡塵之中,大戶人家修建府邸皆有講究,換做修仙玄門又怎會例外?還是頗有地位的世家,所用的材料又豈會普通?此外,坑坑窪窪的地麵不提,由於出招過猛劈倒了兩顆壯碩翠樹,貌似也非凡品。
    舞卿霜下意識握緊無名寶扇,閃過一絲心痛之色:完了完了,這下得賠多少銀子呀!
    幹架必損,有損必賠!這也算是舞卿霜出名的一筆,令無數人敬畏。
    舞卿霜本就是修仙界年輕一輩的佼佼者,加之兼並破壞與賠錢的好名聲聞名遐邇,魏華禎自然也有所耳聞,瞧她略顯緊張的樣子,想必身邊財物短缺,湊不齊賠償費。
    如他所料,此刻舞卿霜的兜裏的確現銀不足,拿物品抵債吧,要麽差得形同破爛拿不出手,要麽品階太高不舍得掏,好糾結的。
    魏華禎瞄準機會慷慨解囊道:“此次出門遊玩我倒是帶了不少銀錢,霜妹子,你若願意認我做兄長,我不介意幫你這一回。錢嘛,慢慢還,不急。”
    “行,我認。看在你功夫不弱,為人也算仗義的份上。”舞卿霜認得毫不猶豫,再次聽傻了眾人,這算不算一文錢難倒英雄漢?
    意外而又預料之中的結果,畢竟隻有六成的把握,抱著試一試的心態罷了。她的鬼心思非一般人能揣測的!魏華禎滿意地撐開寶扇愜意扇風。
    舞卿霜出手相助,為眾賓客奪回掩麵,擒拿暗伏竊賊,減少山莊不必要的損失,還山莊安寧,即墨老莊主哪敢真讓他們全額賠償,意思意思就行了。
    作為舞卿霜名正言順的兄長,魏華禎自當伴隨其左右,以及監督其舉止,順便替人看著點,別讓旁的傻小子給拐了,小丫頭樂意,他還不樂意呢!
    安然下山後,霜魏二人與林央等人就此別過。魏華禎則一路拉著舞卿霜回安陵國赴宴。
    他應當是安陵國最不務正業的六皇子,成天就想著到處遊山玩水,交友廣泛,聊的盡是些風花雪月,譬如哪裏的詩會出了位才子、哪間茶館出了什麽新鮮的說書段子、哪條街開了家新棋社等等,愣是沒有半點跟朝堂沾邊的,標準閑人一枚。
    安陵國國君看得真是急跳腳,誰叫他是眾皇子中最脫穎而出的呢!文韜武略,文賦有才子之名,武可上陣殺敵,十五歲起領兵親征,戰功赫赫,朝堂老臣將才無不敬佩。
    當眾朝臣與國君見他品行端方賢德,為人處世有謀略亦有手段,皆以為他是下一任國君的最佳人選。朝臣明裏暗裏拋出不少橄欖枝,國君睜隻眼閉隻眼,未曾想“結黨營私”四個字送到他麵前,他愣是不肯接。
    所有人都傻了,兵權不要,勢力也不培養,隻管交友不管拉攏,得了空閑就往外跑,雲遊四海,莫非當真要做個坐吃等死、逍遙快活的閑人?
    事實正如眾人所想,魏華禎明明才華橫溢,而表現出來的就是一副爛泥扶不上牆的草包樣,真真叫人惋惜,白瞎了他天資聰穎!
    好在其母妃儷妃對他隻求平安、衣食無憂,不求權貴高位,於後宮安分守己,不爭寵也不惹事,日子過得倒算安穩。
    此次出遠門閑遊,儷妃對魏華禎可是千叮嚀萬囑咐,務必要趕在皇後每年舉辦一次的賞花宴之前回來,莫要讓人尋了錯處,畢竟少不了懷疑他偽裝膿包表裏不一包藏禍心之人,隨時準備逮住機會除之而後快。
    魏華禎倒是無所謂,從小到大父王賜予的奇珍異寶不在少數,隨便一件折價變賣也是一筆可觀的數字,足夠安度餘生。他要是出什麽事大可以一走了之,區區凡人奈何不得他,就怕母妃對國君情意難舍。
    飛飛走走大半月,霜魏二人返回陵都的一路還挺順暢,舞卿霜渾歸渾終非三歲孩童,魏華禎不用大費功夫看牢她,外頭晃兩圈記得再滾回來便是了,沒啥需要擔心的。唯一有點犯愁的是她浪得太快了,前一刻尚在說話,一眨眼則沒了影,不知道浪哪兒去了。
    思棋軒,安陵國皇城最大、經營歲月最長的一家棋社,來這裏的有才高八鬥的學子、有富貴人家的公子千金、有王公貴族、有真才實學的,也有湊熱鬧的,不論貧富,敞開大門隨時歡迎。
    舞卿霜一襲男裝混在人群中東張張西望望,隨意瞥過兩局步入收官的棋局。鄰桌的四人棋藝一般,為表示尊重舞卿霜不似旁人時而點頭時而搖頭來作為評價,安靜的與其他人將兩盤棋看完。
    兩盤棋一局白子勝七目一局黑子勝六目半,觀棋者們尚在探討棋局中間的其他變數,舞卿霜默默跑開看看別的棋局。溜了一圈,就未見到一個棋藝能入眼的,果斷爬上二樓。
    二樓的客人與樓下的相差無幾同樣座無虛席,下棋好與不好全看機遇。三樓設座偏少,傾向於雅座休閑,頂樓設有雅間予人歇息議事所用。
    舞卿霜邊走邊看,不知不覺間走近一處觀戰女子較多的,瞄了眼棋局,眉梢微挑,兩桌棋下得不賴。再看下棋之人,兩個相貌平平稱得上幹淨端正,另外兩個棋藝略勝一籌的容貌足夠與“俊俏”二字沾邊兒。
    舞卿霜正好好品棋,幾名姑娘無意一瞥,見旁邊多了位俏公子忍不住多瞄幾眼,見他氣度不凡裝扮風雅應當出自哪個大戶人家。再看他觀棋專注的認真模樣,別有一番韻味。
    直到兩桌棋局收官,舞卿霜才收回目光,對繡著青竹紋樣的白衣公子讚道:“恭喜公子,料準了你會贏。”
    幾名留意到她的姑娘們早想與之搭話了,無奈礙於觀棋者不得隨意言語的不成文規定忍了下來,現在機會正好。一少女問道:“公子在說笑吧,蔚公子與曹公子應該旗鼓相當才對,方才蔚公子的白子皆處下風被壓製得緊,最後在收官時才覓得機會反敗為勝。”
    舞卿霜莞爾,道:“你看到的確實如此,可你又怎知劣勢的白子隻是為了布局隱忍,迷惑敵人視線,待時機成熟再與對手殊死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