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霜舞斬塵 第二十八章 訪信議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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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宴露天而設,座席與下午長公主遊戲時的設座一樣,男女分席而坐,男的在左邊女的在右邊,中間由紅毯隔開。
    今日的晚宴招待的不止有朝臣還有溪揚國的來訪使臣。
    安陵國國君坐在讓人仰視的高位上,皇後坐與側席,居高臨下地看著使臣一步一步踏足紅毯走到自己的坐席之下。
    溪揚國使臣麵色平淡,走到台階下沒有立馬跪下,隻行了簡單一禮,看不出半點對大國的恭敬反而還有一股傲氣。正如眾人所想,溪揚國使臣一開口就給眾人出了一題。“臣的手上有一封國主寫給貴國皇帝的拜訪信,上麵寫的是我溪揚國文字,貴國乃泱泱大國人才濟濟,不知誰能譯出信中內容。”
    全場鴉雀無聲,安陵國以武立國,能讀好聖賢書修身養性追上瑢樂國和泓淵國就不錯了,哪兒還有閑功夫研究其他小國的文字。
    武官看向文官:你們平日裏不是老吹噓自己學富五車嘛,現在該發揮你們的才學了。
    文官則看向武官:你們平時不是老嫌棄我們文官隻會咬文嚼字,酸文酸詩嘛,現在你們倒是頂個看看。
    武官再看回去:他娘的,你們舞文弄墨的都不會,我們能會個屁啊!
    溪揚國使臣把眾臣的窘態全收入眼裏,心裏略微得意,如果安陵國答不上此題,待會兒議事的時候會順得多。“難道貴國無人能看懂我溪揚國的文字嗎?”
    國君掃視全場又氣又急,麵色跟開了染坊似的,青了白白了紅紅了黑黑了再青,極不好看,臣子也就算了,看著他的一群兒女氣不打一出來,平日裏爭權奪利一個比一個狠,此刻關乎國威之際一個個全傻得沒聲了。
    “喲,哪國的語言呀讓我也瞧瞧,我最喜歡研究外國啦。”欣長身影一掠而過,一把拽過使臣手裏的卷軸。“原來是借兵攻打水陀國,作為條件願意上供牛羊各一百頭,上等綢緞三百匹,美女……五百!”
    瞄到最後一個條件,舞卿霜眨了眨眼皮,睜大眸子看個清楚,確定沒看錯,真的是五百!卷軸一收塞回使臣手裏,抬眼瞄向他:“敬獻美女一兩百還說得過去,送五百個,你們國家是不是在人口生育上男女比例不協調,女多男少嫁不掉,所以送來安陵國賣新娘子賺錢呀。”
    使臣詫異萬分,一沒料到會殺出個小丫頭識得他們的文字,二沒料到對方張口就是嘲諷般的質問。誰國家的男女生育比例不協調,若非被敵國騷擾得頭疼犯得著做這虧本買賣!
    國家形象要緊,使臣壓住情緒向皇帝問道:“陛下,這位姑娘是……”
    “她是朕六子的義妹。”皇帝如實回答,至少可以勉強給自己留點顏麵,畢竟此女與老六沾邊,老六也代表了皇室的顏麵。
    使臣恍然“哦”了聲讚歎道:“姑娘年紀輕輕能懂兩國語言實屬不易,日後有空可以來我國遊玩,如何?”
    舞卿霜嬉笑道:“使臣大人說少了,因為生意需要我會的語言不止兩國。以前去過你們溪揚國,牛肉烤包子味道挺好的,正想著什麽時候再去你們那兒品嚐烤肉呢。”
    能得到他國使臣的讚許,皇帝頓覺頗感欣慰,原先不看好此女,現在莫說當個妹妹哪怕兒子說納了當側妃都行,比那些爭風吃醋的貴女名媛強多了,下午的事他多多少少也聽說了。
    使臣折服,再無先前的傲氣,乖乖坐到屬於他的席位上。
    舞卿霜無意解圍,卻在無形中助長了魏華禎的威望,非但人長得漂亮還有才學,實在令人看得眼氣。
    收到二皇子投來的眼色,蔡相公子會意當即發難:“放肆!哪來的鄉野女子膽敢在陛下麵前隨意來去,殿前失儀藐視皇族,其罪當誅!”
    “我呸!”嗓音清悅如銀鈴,衝蔡相公子反駁道:“好一出過河拆橋,方才怎麽不見你出頭替陛下解圍,現在倒有臉囂張了?”
    嬌小身影飄然落地,衣袂飄飄猶如仙女下凡。來者正是安陵國貴族中唯一被收入仙門大派的傳奇人物——昕婷郡主陶昕婷。
    陶昕婷朝皇帝皇後參拜一禮轉頭就對舞卿霜道:“舞姐姐好功夫,我都追不上你。”
    “準是你貪玩練功不夠勤快,所以功夫不到家。”一盆冷水從後麵澆來。“兩個小丫頭瞎跑瘋玩夠了沒有,坐自己位子上去。”
    麵對魏華禎的管束,舞卿霜和陶昕婷乖乖道了聲“遵命”尋到坐席擠一桌,誰叫陶昕婷回來得突然,事先沒有準備。舞卿霜的坐席很好找,位置較偏有空缺的肯定就是她的坐席。魏華禎特意安排的,誰叫那丫頭以前參加宴會不是缺席就是遲到,位置偏些方便她悄悄入席少丟臉。
    拜見過皇帝皇後取過使臣送來的書信,看過內容向皇帝提議道:“啟稟父皇,借兵一事你不妨聽聽卿霜的建議,她領兵打仗的本事不比男兒遜色。”
    大臣們不禁為之一振,皇帝也不由啞然,完全沒料到他最善於打仗的寶貝兒子會如此說。掃視下方一周想聽聽大臣的意見,誰知捧在心尖的齊大將軍此刻倆眼睛牢牢盯著舞卿霜不肯移開半分,估計沒啥心思考慮借兵一事,算是沒戲了。再看看其他人不敢言語的樣子合該也指望不上,至於一旁的女眷則更不抱希望。
    而坐於席中的薑將軍剛看到舞卿霜時略感眼熟,此刻多看幾眼後終於確定了九分。他知曉貿然借兵必有不妥,而其中緣由他卻道不出所以,附議道:“臣願聞舞姑娘高見。”
    如今朝野之中,除齊大將軍之外,武官裏當屬薑將軍講話最有分量,帶兵打仗最有發言權的人一個兩個都提議讓外人開口,他隻好死馬當活馬醫了。
    舞卿霜知道義兄有意當陪襯為自己揚眉吐氣呢,人家良苦用心,她怎能輕易浪費,豈非寒了人家的心?“借兵之事簡單,地上走的步兵騎兵使臣大人想借多少有多少,兵力絕對充足。但我隻問一句,水陀國與貴國一樣地勢以水域為主,使臣大人確定一幫旱鴨子當真鬥得過水裏的一群鯊魚?”
    溪揚國使臣一噎,皇帝則心裏唏噓:講話真夠一針見血!
    使臣道:“照姑娘的意思此次借兵恐怕要延後了,那何時再來借兵合適?”
    舞卿霜道:“這您得問陛下,如果陛下願意明日起建立水師,那麽使臣大人就等到明年的今天再來借兵。水陀國全民皆兵好戰弑殺,至少經過嚴格訓練一年的精銳之師方可與之背水一戰。到時候您還可以提要求,到底要打疼他們從此俯首稱臣不敢再犯,還是要他們徹底從地圖上消失。”
    最後一句話從笑容明媚的櫻唇裏說出來,包括皇帝在內的眾人背後莫名發寒,忽然有種隨時會被此女取了性命的危機感。尤其是下午聽過子女訴苦的齊夫人。
    不愧是我妹子,魄力不減當年!魏華禎淡笑依舊,唇邊則盡顯得意之色,時不時瞄向齊大將軍,眼神似在挑釁:現在該後悔了吧!
    又有人忍不住雙目充血,冷哼一聲道:“你一個女子不在閨中練習書畫修身養性,反而在外頭學做生意拋頭露麵,如今更是打打殺殺,戾氣濃重,簡直不成體統!”出言打壓的是齊長公子,下午的事他同樣有所耳聞,當然要趁機消磨舞卿霜的氣焰,否則日後進了門還不把所有人踏足腳底。
    “不成體統說的應當是齊長公子自己才對,溪揚國的書信譯不出來,借兵的看法又說不出來,舞姐姐回答完了你卻在旁邊冷嘲熱諷,你究竟想過河拆橋還是有意讓天下人看皇族的笑話!”陶昕婷言辭鑿鑿,將齊長公子的怒氣硬壓了回去。
    皇帝心口憑白堵了一口氣,小丫頭解圍給安陵國長臉,而幾個不識大體的東西沒事偏要殺出來拆台,存心給國威抹黑,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蔡右相,你的權勢是不是已經足夠讓你不把朕放在眼裏了?
    不管舞卿霜為誰,此時誰給他這個皇帝掙臉就得保。“舞姑娘所言頗有道理,看來溪揚國借兵之事得緩緩,需要從長計議。”
    皇帝已然認可舞卿霜的提議明擺著要保,還打算唇唇欲動的眾官員不能再拿此事做文章,莫忘了舞卿霜目前同時有六皇子和昕婷郡主力挺,一個陛下愛子,另一個仙門高徒,勾勾手指即可滅門一個家族,哪邊都不好得罪。
    蔡相公子照舊一副瞧不起女人的姿態,道:“臣等不敢。隻是微臣認為女子有才雖好,但不宜過於有才,否則容易傲世輕物擅專太過,不像昕婷郡主好習武、心思單純,方可入得仙人的眼。”
    此言明褒暗貶,嘲笑陶昕婷好武厭文,頭腦簡單四肢發達,順帶暗諷舞卿霜“女子無才便是德”,然而末尾的“仙門”二字連帶其師父也罵成粗俗之輩。
    “放肆!師父乃堂堂仙尊豈是你可以隨意詆毀的!”陶昕婷拍桌清喝,氣鼓著腮幫子一時找不到詞罵回去。
    蔡相公子料準陶昕婷找不到詞反駁自己,聽過且過,剛搏回點麵子正覺小得意,誰知“啪”的一聲一記響亮的耳光把人打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