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茉香璃曲 第八十三章 棋譜夢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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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人如墜噩夢的臭味登時彌散開來,方圓十裏的空氣盡數熏染。
    魔龍那一尾巴,舞寒情能躲卻不能躲,倘若躲開,身後之人必將全數被影刃重傷,但硬扛,受傷的僅自己一人而已。局勢不利的情況下,傷亡必須盡量減低,以此保全戰力。
    眾人硬著頭皮頂住難聞到頭暈目眩的臭味,背著舞寒情藏入島上一處山洞之中,此刻的眾人靈力消耗過大,不足以禦劍遠行。
    舞寒情拿出一個儲物袋,裏麵有去味麵具和絕味丸,讓眾人自行選擇。去味麵具看似與街邊賣的雜貨麵具無甚區別,實則可以將臭味減淡許多,除此亦可過濾空氣中大部分的毒氣或瘴氣。
    絕味丸服下後會使人在一段時間內暫時失去嗅覺,有時氣味的變化也能給人提供訊息,故此,眾人保險起見均選擇帶上去味麵具,能讓鼻子舒緩即可。
    戴上麵具的那一刻,鼻腔裏的味道果然減輕許多,緊繃的呼吸總算可以放開,真叫一個爽啊!
    “卿霜,你怎麽樣?服下靈藥好點了嗎?”賀蘭鴻琰抱著她滿臉的疼惜,恨不得受傷的是自己。
    “沒事,有個平整的地方讓我躺躺就行。”舞寒情笑得輕鬆,好似受的傷不過是抓癢而已。
    “賀蘭大哥,就讓姐姐躺我身上吧!”朗琒自告奮勇。說完,掃了圈眾人微訝的表情,他有點不懂了。“以前姐姐經常讓我變回真身,還要把體型變大,這樣毛茸茸的大抱枕才睡得舒服。”言罷,銀白色毛茸茸的狐狸形大枕頭真真切切地趴在地上。
    倘若兩人均以人形姿態躺在一處,加上賀蘭鴻琰對舞寒情的態度,旁人總有猜測,但換做一人一獸的姿態或許會少些男女之間的顧忌。
    賀蘭鴻琰不再猶豫,輕輕將懷裏的人兒放下,盡量不壓到她的傷處。
    “霜姐,你怎麽想到煉製這類稀奇古怪的法寶,難到你經常做怪味酸辣湯之類的黑暗料理?”姚彬彥好奇問。
    “你才做黑暗料理呢!我那是為了采藥少不了要跑一些味道古怪的地方。其次嘛,你得感謝我師父,他經常把自己整到凡間大牢裏去,之後我就得把人撈出來,你以為開棺驗屍的味道很好聞嗎?”
    舞寒情的回答驚呆了一眾小夥伴們,堂堂仙人居然還有本事把自個兒往凡間牢獄裏送,稀奇啊!
    一名女弟子亦好奇問:“霜姐姐,你的劍法從哪兒學的呀?好厲害!雙頭魔龍都奈何不了,隻能困住你卻傷不了你。”
    “很久以前跟一位老爺爺學的,隻不過他的劍法宗旨在於活血舒筋、延年益壽、修身養性。”
    舞寒情回答坦誠,可眾人卻是渾身一陣惡寒,臉上通通寫著大大的兩個字——不信。後退一步,齊聲道:“姐,你劍法那麽詭異,騙鬼呐!”
    “我說的是實話,你們愛信不信。反正老爺爺沒有怪我怨念深戾氣重,硬把他的劍術給練歪了。”
    捕捉到她言語中“怨念深戾氣重”六個字,賀蘭鴻琰與夏侯玄銘眉頭皆為一皺,你到底經曆什麽會落得如此?
    小狐狸作為舒適的大枕頭,同時兼為大夫,留下便留下了,夏侯玄銘則帶著其他人去別處找地方療傷休息,剩下的交給賀蘭鴻琰照料吧,他不會讓她有事的。
    山洞不大,岔道也不多,夏侯玄銘也不會帶眾人走多遠,僅僅往深處探探底罷了。未走多遠,一間寬敞的石室呈現於眾人麵前。這種時候大家懶得挑剔,就地而坐,各自運功恢複。
    當眾人睜開雙目之時,渾身神清氣爽,仿佛自己死了一次又活了過來。姚彬彥摘下麵具吸了吸鼻子,立馬又把麵具戴回去,熏倒人的臭味濃烈依舊。
    眾人心思這味道連雙頭魔龍都被熏昏了過去,合該這會兒是浮不出湖麵了,不妨去瞧瞧舞寒情傷勢如何,可否借助麵具趁機溜走。
    正這般打算,某位男弟子轉身時無意一瞥,石壁上竟畫著一張棋譜,落子寥寥,應當屬開局。數了一數,黑子與白子數目一致,黑子為先手,那麽理應輪到黑子落子。
    徐子誠來了興致,用法術於棋譜上隨意點個黑點作為黑子,下一個白子自行顯現在棋譜上。徐子誠在點一黑子,第二枚白子同樣自行顯現。徐子誠正欲再點一枚黑子,孰知黑白四子全部消失,棋譜恢複如初。
    徐子誠腦門上頂個大大的問號,難道我下錯了?不應該啊,才剛開局落子的地方多得是,沒有刻意規定吧?
    一名男弟子對棋藝稍微會點,連下兩子,棋譜便自動恢複。夏侯玄銘雙目微眯,並未發覺這開局有何奇異之處,便也試著對弈,結果亦如是。
    “這棋譜太古怪了吧,哪有隻下兩子就定輸贏噠。”一名女弟子對棋藝接觸未久,略微懂一點。
    “罷了,罷了,八成是誰存心故弄玄虛,我們走吧。”姚彬彥提醒道,現在重要的任務是早點脫身。
    “話說這棋譜是誰布下的?總不會是舞姐姐吧?它也算試煉中的一項?”不懂棋的另一名男弟子疑惑道。
    “今晚的主題是試膽,下棋應該不可能吧?”另一位女弟子同樣未接觸過棋藝,心虛道。
    一對拂生閣的師兄弟聽她提醒想起自己試膽時的情景,“對了,先前我們小隊在另一處山洞歇息時見過這個棋局。”
    第三名女弟子也記了起來:“如此一說,我也想起來了,之前我們小隊被怪物追趕逃進一處洞穴,裏麵也畫著這張棋譜。當時我們之中有位師弟懂棋,下了三次,結果也是這般,落了兩子就恢複如初了。”
    夏侯玄銘眉頭越皺越深,分明這棋譜是有人故意設下,目的何在?罷了,棋譜他已記下,回頭找卿霜問問。
    眾人正商量走人,好聽的女音倏爾響起:“什麽樣的棋譜能難倒大家,我也想瞧瞧。”賀蘭鴻琰扶著睡醒的舞寒情緩緩尋來,原本粉蜜的唇此刻褪成惹人心疼的素白。
    在石室外,舞寒情聽得清楚,她從不曾在島上任何一個角落畫過什麽棋譜。最早在布置小島前的排查期間,也未曾聽人提過有什麽棋譜,更無活物在島上生存的痕跡。至於她那不靠譜的師父肯幫忙加固防禦結界就不錯了,別指望會有額外的福利。
    當她抬眼望見棋局的瞬間,目光被牢牢吸引:“這開局好生熟悉。”年代太久,有印象的棋局太多,一時間未能記起。
    拂生閣中的一位思索前後發現棋譜某個特點:“這棋局似乎不管怎麽下,對弈的白子位置不曾變過。”
    如此一說,棋局越發變得懸乎了。舞寒情索性讓他指出白子落於哪兩個位置,那弟子依言照做,走近棋局用手裏的佩劍點了兩處,舞寒情立刻明白黑子該如何落子。
    賀蘭鴻琰和夏侯玄銘均覺得接應的白子並未將棋局帶入中局,落子無需固定。也罷,她既然有數,不妨一觀。
    見過舞寒情用法術完整落子的三步,懂棋的隻覺她下得好悠哉啊!既為布局亦為試探。原以為棋局得到正解,大家可以再多觀摩幾步後續的走法,孰知一道靈光從棋譜彈射而出,直鑽入對弈者的眉心。
    舞寒情一陣頭暈目眩,剛睡醒未久的她再次暈了過去。
    惺忪的雙眸悠悠轉醒,眼前的畫麵一片蒼白,舞寒情同棉花一般無力地躺在床上,她想坐起來環顧周圍的狀況,豈料自己的手足被繩索之類的東西牢牢扣住。舞寒情微驚,醒了醒神,目光收斂仔細查看自己的情況,驚愕使她又增添三分清醒,她的四肢居然縮小了!
    不,手與胳膊的肌膚、毛孔、粗細大小均顯得稚嫩,與其說縮小不如說褪化成了幼齡兒童。再一晃眼,身旁又多了好幾張床,上麵全躺著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孩子,一個個麵色驚恐而蒼白。
    緊挨著,幾個戴麵罩的人進入這間大房間,手裏皆捧著放滿了瓶瓶罐罐的大盤子,屋裏的孩子們都心裏清楚那些瓶子裏裝的不是新研製出來的藥劑就是新培養出來的怪蟲。
    接下來那些大人要做的便是拿自己做實驗,藥劑要麽強行灌入,要麽用針注入體內,至於蟲子則是拿來蜇或咬,甚至放任它鑽入肌理之中。而他們的結果無非兩個,一被毒死;二毒不至死,卻要經受萬般鑽心蝕骨之痛。
    舞寒情昏迷的那一刻,賀蘭鴻琰立即將她平放躺下,隻是不知她在睡夢中夢見了什麽,眉頭緊皺渾身顫栗,仿佛在恐懼。
    塵封久遠的一幕幕猶如解開封印一般,昔日作為宮琬霜的苦澀回憶如潮水般湧現於舞寒情的腦海,在夢魘中回味那段刻骨銘心的痛楚。
    “不要,我不要喝那些藥水……”麵無表情的大人們掐住她的下顎,把瓶中的藥劑一滴不漏地灌了下去。
    “不要,不要拿過來,那蟲子好可怕,別咬我……”大人們跟耳聾似的聽不進她喊的半分恐慌,把蟲子湊到她身邊,任由毒刺刺入肌膚。
    “疼,好疼,救命……求求你們,放過我吧……”無情的大人們毫不理會她的哀求。
    蒼白的唇呢喃著隻言片語,顫栗的身子隨著她的恐懼抖得越發厲害,也越縮越緊,活脫脫蜷縮成一隻刺蝟。
    額頭、頸間、後背冷汗淋漓,賀蘭鴻琰觸及她的瞬間不由訝異,整個人冷得好似睡在刺骨的冰窖裏一般,心頭一陣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