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離別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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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等弄清楚他這話是什麽意思,我頭便一陣眩暈,完全穩不住身形。
    搖晃了幾下後,最終落入柳逸然的懷抱。
    隨之失去知覺。
    等我醒來時,發現自己依舊躺在床上。
    窗外已經漆黑一片。
    順手摸了摸鎖骨處的胎記,涼涼的,跟之前的觸感一樣。
    撫摸著白子墨的蛇頭低聲說道:“我知道你一定會醒過來的,隻要你安好,當個怪胎又有什麽關係,有你在,我什麽都不怕!”
    可惜白子墨那充滿磁性的聲音再也沒有傳來。
    一切又像回到了起點。
    而這時,養父卻推門進來,手裏還端著飯菜,朝我說道:“剛才不是說餓了嗎,來吃飯吧!”
    看著對我關懷備至的養父,我的心就一陣抽痛,剛才我滿腦子都是白子墨,竟然忽略了養父的存在。
    難道在我心裏,白子墨都比養父更重要了嗎?
    不,他們對我來說,同樣重要。
    所以,有些事情,我想跟養父好好聊聊。
    我強撐著坐起來,接過飯菜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埋著頭朝養父輕聲道:“爸,有件事我想跟你說!”
    養父似乎知道我要說什麽,將飯菜又端過來遞給我:“有什麽事,等吃完飯再說,別餓著肚子!”
    我咬了咬唇,隻好接過飯扒拉幾口,輕聲道:“爸,你做的飯真好吃!”
    “好吃就多吃點,明天就要去江城了,以後回家吃飯的日子就少啦!”
    養父搬了張凳子,坐在我麵前就這麽靜靜地看著我。
    我知道,養父是這個世上最關心我的人,不能讓白子墨成為我們之間的隔閡。
    於是我趕緊幾口將飯吃下去,定定神,直視著養父的眼睛卻小心翼翼地說:“白子墨回來了。”
    之前養父曾說過,白子墨跟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已經離我而去。
    不知道他聽到白子墨還在,會有什麽樣的反應。
    養父卻隻是愣了一下,隨後便舒眉朝我說道:“回來就回來吧,爸什麽都不求,隻求你能平安喜樂,如果白子墨對你好,爸也認可他的存在,可他若敢傷你,那爸也一定拚盡全力護你周全!”
    刹那間,我的眼淚就嘩嘩往下掉。
    養父竟然能為了我,接受他之前口中的蛇妖,他對我的支持從來都是無條件的,這樣的父愛,讓我瞬間淚目。
    他見我落淚,探過身子伸手替我擦了擦眼角,眼神裏充滿著慈愛:“傻瓜,爸相信你的選擇!”
    我含淚點頭:“白子墨受了重傷,又變成胎記回到我身上,等他恢複後,我一定讓你見見他!”
    養父臉色有些沉重,緩緩說道:“他能不能平安渡過這個劫,且看天意吧!”
    我突然覺得養父其實知道些什麽,張了張嘴想問個明白,可是我不敢問。
    我害怕聽到自己不想聽到的事實。
    我懷疑,白子墨變回原形被封印在祠堂下麵,跟養父也有關係。
    畢竟當時白子墨是跟養父去了後院才失蹤的。
    我低頭看了看鎖骨處,白子墨的蛇頭正閉著眼睛在那小憩著。
    最終我什麽都沒有說,養父卻絮絮叨叨地交代著許多出門在外要注意的事,囑咐我一個人要小心。
    直到我開始打嗬欠,他才停下來,很有深意地說了句:“有時候你以為找到了一個為你遮風擋雨的人,可偏偏你生命中的風雨都是他帶來的!一切都是天定,爸幫不了你!以後的路你自己好好走!”
    養父說完,便收起碗筷出去了。
    我坐在床上細細回味著養父剛才的話,心裏卻如一團亂麻。
    很多事情不知起點,不知終點,也找不到焦點。
    難道我真要帶著一肚子的疑問離開雲家村嗎?
    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不知不覺中,意識卻越來越迷糊,隱隱約約地,我好像聽到養父在跟誰說話。
    我想起來看看什麽情況,可是根本動彈不得,渾身力氣就像被抽幹了似的,有種鬼壓床的感覺。
    外麵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雲炎,你真的不打算把這些事告訴她嗎?”
    沉默了一會,養父的聲音傳來:“阿蓮就如我親生女兒一般,此生我在乎的,隻有她的感受,誰也別想利用她!”
    “這不叫利用,你應該明白,白子墨醒來的事不是偶然,雖然他現在又回到了封印裏麵,可他要是再度醒來,一定會回來報仇,阿蓮同樣也會受到牽連的!”
    也不知道這個蒼老的聲音會是誰,而他又想利用我對白子墨做些什麽。
    我打起精神繼續聽了下去。
    隨後養父卻冷笑一聲:“若白子墨真敢傷害阿蓮,我一定不會放過他!”
    “你不過一個鄉村郎中,有什麽能力與白子墨對抗,他千年前幹過的事,你總有聽過吧?還有,他為什麽偏偏在阿蓮的身上醒過來,你不覺得這中間有什麽問題?”
    我聽那蒼老的聲音的意思,他們應該對白子墨的過去有過了解,隻是不知道他是什麽人,他想說服養父一起做什麽?
    謎團越來越多了,從白子墨蘇醒開始,我身邊發生的事一樁樁一件件都跟他息息相關,可偏偏我卻愛上了這條麻煩纏身的神蛇。
    不過聽他們說話那意思,白子墨這次回到我的身體,就是回到了封印裏。
    難道我的身體就是封印白子墨的?
    那我讓他重新回到身上,豈不是在害他嗎?
    這事柳逸然難道不知道?他為什麽不提醒我?
    思來想去,我也得不出個結果,這時養父卻鄭重的說道:“這件事情我自有打算,就不勞您老費心了,我自會處理!”
    隨後那個蒼老的聲音冷哼一聲:“別不識好歹,有些事情不是你一個人兜得住的!”
    接下來便是一片寂靜,應該是那人已經走了。
    而我的耳邊好像又傳來了雲兒的聲音:“主人,您醒醒,快醒醒!盒子不見了!”
    我想了好一會,才記起盒子的事,隻是當時我急於找白子墨,並沒有繼續去拿,怎麽突然就不見了?
    我頓時著急起來,隨後身體一抖,便醒了過來。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戶映在房中,安靜祥和。
    屋外傳來嘰嘰喳喳的鳥叫聲,如同平常的清晨一般。
    我張開雙臂伸了個懶腰,手腕上卻傳來了一絲溫熱,這時我才發現,阿亞送我的桃核手墜竟然再次戴在了手腕上。
    我記得當時在院子裏看到那個黑影時,情急之下,將桃核砸過去了,後來又發生了一係列的事,桃核早就被我拋到了腦後,怎麽現在又戴在手上?
    記憶開始錯亂,真的不容我仔細推敲。
    不禁搖了搖頭,摸著這個桃核手墜自言自語道:“該來的始終都會來,阿亞,你一定也在某處關注著這裏的一切是吧!”
    我起床推開窗,養父依舊像從前一樣,在院子裏咯咯咯的逗著雞喂食,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可我知道,他不一樣了。
    我也不一樣了。
    不知道昨晚養父是在跟誰說話,但我知道他是護著我的。
    今天我就要離他而去,所以也不想再拿這些煩心事來打擾他的安寧。
    於是,我輕輕走出去,看著養父的背影說道:“爸,你說江城大不大呀,我去那裏上學會不會迷路?”
    養父聽到我的聲音,將手中的雞食一股腦的倒進雞圈裏。
    隨後拍了拍手上的灰,轉身朝我笑道:“爸這輩子也沒出過這大山,外麵有多大可真不知道,但是王樂鑫陪你去,爸也放心!”
    真讓我納悶,養父為什麽現在對王樂鑫那麽放心,甚至我覺得他有意無意的總提起這個人,想想就很無語。
    我對王樂鑫雖談不上特別的反感,可好感是談不上的,養父怎麽就三句不離王樂鑫呢?
    “爸,你是不是被王樂鑫給收買了呀,怎麽哪哪都是他?昨天說他接我去上學,怎麽現在又變成他陪我去江城了?”
    養父咧著嘴笑了起來:“阿蓮,王樂鑫說他也考了江城的大學,雖然不是醫學院,但離那挺近的,所以你們倆順路,聽他說,李月桐也跟你一個學校,你們三個有伴!”
    我有些不解,李月桐的父母不是讓她考師範的嗎,怎麽也去江城醫學院,她的分數好像還差幾分的,到底怎麽回事?
    我沒有多說什麽,輕輕點了點頭:“嗯,那我一會吃了飯就去聯絡他們,看坐什麽車去江城!”
    “早飯都做好了,進去吃吧!”養父說著,轉身便進了裏屋。
    廚房的桌上擺好了三菜一湯,看來養父今天起了個大早,我還想著自己快要離開了,給他做頓飯吃,沒想到我始終是早不過他。
    有些啞然,不知道該說什麽,養父對我那真是好的沒話說。
    如若我現在愛上的是一個正常的人,或許我們父女倆現在坐在一起談論的,就是將來那些婚嫁俗事吧。
    可我偏偏愛上的是一條蛇。
    這是離別前的最後一頓飯,我默默的扒拉著飯菜,有些食不知味。
    養父夾了一隻雞腿給我,朝我微微笑了笑,並沒有說什麽。
    養了十八年的女兒就要出遠門了,我想他的心情同樣也不好受,隻是強忍著沒有表現出來。
    我喉頭發哽,又怕自己的情緒失控會讓養父更難受,便埋頭啃著雞腿,連說好吃,真好吃。
    其實嘴裏全是苦澀的味道。
    可能是昨晚要交待的都交待完了,直到我扒完最後一口飯,養父也沒說一句話。
    最後還是我打破了沉默:“爸,你在家裏好好保重,平時上山采藥也多注意著點,別摔著!”
    我看到養父的眼睛開始泛著紅,嘴角也微微的抽動著,卻仍是那麽和藹的笑著:“你就不用擔心我,好好學習就行,別的事都有爸在呢!”
    我的淚水一下子就決堤一般,聲音哽咽著:“爸,我知道你希望我遠離白子墨,過上正常的生活,可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養父卻轉過頭不敢看我,隻是低聲問:“若他再也醒不過來,你又當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