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偷屍案案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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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翻供”二字,莫鑠月略覺驚訝,沒想到這案子還有這一出。她略一琢磨,讓岑廉先帶她去見那個稱作冥婆的人。
    地牢昏暗潮濕,壁上常年點著油燈,微弱的光芒投下,將人影拉長,莫名變得有些猙獰,連縫隙透進的一點點風,似乎都能讓人不寒而栗。
    莫鑠月默然跟在岑廉身後,經過關押著兩個偷屍賊的牢房時,忽聽到聲響,她稍微頓了頓,側目看去。
    其中一個敦實矮胖的中年男子一看到他們,立時上前,口中連連喊道
    “大人,大人,小的什麽都招了,這事就是我們二人所為,與旁人無關啊!”
    因為跑的急,他囚衣的衣襟處露出白色的一角,材質與粗麻囚衣迥異,看著倒像……
    莫鑠月盯看了一瞬,淺笑不語,心想,原來翻供是因為這個原因呀。
    她繼續往前,將身後的嘶喊拋下不理。
    走過三間牢房,岑廉在第四間牢房前停住,打開了牢門,走了進去。
    牆壁高處有一小窗,光線透進來,落在一紅衣婦人身上,她閉目盤坐在草堆上,上身挺直,紋絲不動,像是潛心修行打坐。
    她的頭發散落了幾縷在肩上,不過整體發式還可辨認,是一種四五十歲女人常挽的發式。
    可比起她的發式,她的臉卻是年輕許多,不施粉黛的麵容至多算清秀,但勝在氣質清雅,就算豔麗的紅衣在她身上,也不見半分俗氣。
    很難想到,做著死人生意的冥婆,會是這樣一副令人賞心悅目的模樣。
    察覺有人靠近,冥婆睜開了眼,目光卻是越過岑廉,直視門口的人。
    莫鑠月收回打量的目光,朝她揚唇,踱步入內,“我這剛聽說了一個煉師的履曆,頗覺神異,或許還是你的同行,可要說與你聽聽?”
    冥婆不屑冷哼。
    “何氏,乳名念娘,齊州人士,自小聰明穎悟,十歲時沉迷黃老之術,拜入青衣教。二十一歲還俗,重歸紅塵,自此行蹤成迷。”
    莫鑠月隨口念著一人身世,神色悠然,而她對麵這紅衣女子的麵色卻是越發難看。
    “不過,我認為行蹤成迷有些故弄玄虛了,畢竟真人就在我眼前。”
    她好整以暇地看著對麵之人,“我聽說,青衣教的弟子皆是煉師,當冥婆的,還是頭回聞。不知,這算不算有辱師門?”
    “你胡說八道什麽,我都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莫鑠月不緊不慢道“我是不是胡說,何煉師心知肚明。青衣教修仙道,悟輪回,而你卻做著死人的生意,擾亂陰間秩序。這輩子,怕是羽化登仙無望了吧?”
    到底是虔誠修習了十數載,自己忠實信仰的東西哪敢遺忘,她的臉瞬間唰白。
    莫鑠月也不管對麵之人愈發慘白的麵色,自顧自道“說來也是可笑,你隻管八字配對,卻不管地下的人願不願意,這般強買強賣,他們能瞑目?還是說你滿足的,不過就是自己的私心……”
    冥婆的身體微一顫抖,硬聲打斷她,“胡說!這世間我是最懂他的人,他怎會不願,你休要在此挑撥離間!”
    他,而非他們。
    莫鑠月心中一動,更加確信自己此前的判斷。
    “你口中的他,是何人?”莫鑠月凝視著她。
    冥婆一驚,不由得瞪大眼睛看她,眼裏露出驚慌,不過也隻是一瞬。
    很快她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垂下眼瞼,用一種故作平靜的語聲道
    “那恐怕要讓你失望了,你說的這些,我完全聽不懂。”
    何念娘的神色漸複平靜,若不是露出袖外的指節因為攥得太緊而顯青白,還真能讓旁人相信,她不是強裝鎮定。
    “不急,去往青衣教的衙役最遲今夜便可歸來,我自然會得到我想要的消息。在這之前,不如讓我先猜猜你那離去的情郎是做何營生的,販夫?走卒?抑或是農夫?”
    莫鑠月盤腿坐於她對麵的草堆上,覺得地上堅硬冰冷,本想再吧啦些草墊著,但看著對麵之人咬唇沉默,巋然不動的模樣,不想未審先輸氣勢,隻好作罷。
    她盯著何念娘,繼續緩聲開口,“看來都不是,那地位要再高一些。想來你也看不上商賈,怕不是拐了哪家公子吧?”
    “嗬,拐?”
    何念娘冷笑,“把你那些齷齪的心思收一收,我和他,你一個毛頭丫頭還沒資格評價。你不就是想從我口中詐出實情,告訴你又有何妨!不過,我有一條件。”
    “你就算擔下所有罪責,我也無權放了馬六他們。”莫鑠月猜出她所想,實話實說。
    何念娘一滯,“你怎知……”隨即她麵色又冷了下來,“既然做不到,那我們就沒什麽好談的。”
    何念娘對馬六就算沒有私情,也有義在。
    馬六對她的心思吧,或許沒有這般簡單。但兩方倒是不藏私心,盡力讓對方脫險,很是難得,莫鑠月心中不免生出一絲敬意。
    “馬六和駱虎二人觸犯律法,證據確鑿,無可辯駁。我雖不能做主放了他們,但求得輕判還是可以做到的。這已是我的極限,何煉師,這點是你們賺了才是。”
    莫鑠月淺淺一笑,神情認真而無害,不等她開口,又道“看來何煉師是沒有意見了,那可以先讓那二人簽字畫押了。”
    何念娘嗤了一聲,冷睨著她,“你這半大小丫頭,倒是會替人做主。”
    “謬讚謬讚,比起您做的那些事,我這點小心思不值一提。”
    既然從犯確鑿,就差主犯認罪,早敲定,這事早了結。
    莫鑠月一邊笑著應和,一邊轉向岑廉,“岑叔,讓書吏盡快擬好供詞,那兩人簽字畫押時,別忘了告訴他們——何念娘已供認不諱,早些認罪,還能一起求得輕判,對大家都有好處。”
    岑廉眼裏略帶迷茫,但還是明白適時閉口不問,按著她的要求,出了牢房,要供狀去了。
    “綢繆牖戶,讓人反悔的機會都沒有,你這種人若是行商,還真能賺個盆滿缽滿。”
    “是嗎?那就借煉師吉言了。”
    何念娘冷嗤,不再看她。
    莫鑠月不以為意,換了個輕鬆點的坐姿,撿了根枯草稈在手中隨意晃著,“該從何處說起呢?不如從你的那個有情郎說起,如何?”
    何念娘瞳孔微動,沒有說話,不由自主地抬頭望向小窗外,空茫的眼裏,莫鑠月分明看到她浮起的一絲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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