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溫情隻留在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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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覺到一股和暖的力量將她圍住,莫鑠月緩緩抬頭,渙散的瞳孔逐漸聚焦,終於將來人看清。
    她微微張了張口,什麽話都來不及說,淚水像泄洪一般決堤而出,止都止不住。
    李蘊旼心頭一滯,心口像是被利刃劃過,情不自禁地輕輕將她擁入懷中。
    “從今往後,不會再有人能傷你半分。”
    若不是他今日刻意留心,派人一路跟隨,後麵的事,根本不敢想象。
    不知過了多久,感覺懷中的人還是抖的厲害,他鬆開,看著她臉上異樣的潮紅,頓時意會,將一顆藥丸遞給她:“把這個吃了。”
    莫鑠月沒問,直接吃下。
    “給你就吃,也不怕毒死。”
    沒來由地,李蘊旼竟是莫名地感覺心裏堵著一口氣,“難怪被人持續下毒這麽久,竟是一點不知,夠蠢!”
    毒舌下麵藏的關心,莫鑠月怎會不懂。想想也是有意思,身邊怎麽盡是出現這樣的人,春丹就是如此。
    她勉力一笑,“多謝王爺相救。”
    藥效漸起,她的麵色慢慢褪成一種虛弱的青白,顯得嘴角的滲出的血跡格外刺眼,李蘊旼看著她,嘲弄的話竟是一個字也蹦不出,怒氣也在漸漸消退。
    醉的是同品類中,藥性最烈的,她竟能硬生生地扛住……
    隔壁傳來鍋盞乒乓碎裂的聲音,之後是女子的謾罵聲,再之後竟是演變成令人羞恥的喘息呻吟……
    莫鑠月怔了一下,“這是?”
    “以彼之道,還之彼身。”
    說完,轉身走了出去。
    隻是轉身那一瞬間,莫鑠月似乎看到,他的臉染上了紅霜。
    ——
    今早,又稀稀落落地飄起了小雨,街頭售賣各色熱食攤檔前圍滿了客人,巴巴等著爐子裏的好東西填肚。
    春日的漓水縣,每日都是從這樣的情景開始。
    一駕馬車輕快駛過,直奔城門。
    而此時的縣衙卻是炸開了鍋。於世修急得團團轉,率全縣衙之力出動,當然,並不是為了恭送恭靖王爺,而是——
    何念娘、馬六和駱虎三人居然不翼而飛。
    一點蹤跡都沒有留下!
    山路崎嶇不平,就算是千裏良駒,也不能保證身後的車駕如履平地。
    馬車晃晃悠悠,一路顛簸。莫鑠月覺得自己的骨頭都要散架,後悔沒有選擇跟秦繼一起騎馬。
    可車內的另外兩人似乎一點都沒受影響。
    一個小人兒不停地掀簾張望,滿眼都是對外麵世界的好奇。
    另一個一襲白衣,依然穩如泰山一般,若不是翻動書頁和移動的視線,莫鑠月都要懷疑他是不是睡著了。
    “姐姐,我們什麽時候到京都啊?”莫遠眨巴眨巴著圓溜溜的大眼睛。
    “快了,小遠再乖乖睡上一覺,一睜眼,我們就到京都啦。”
    “這句話,你已經說了八遍。”
    李蘊旼的視線依舊留在書頁上,淡然開口。
    莫鑠月一噎,隻當未聞。
    至於這麽較真嗎?這不是今生第一次帶小娃娃,沒什麽經驗麽。
    而且八天過去了,哄孩子的話都快說盡,她是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姐姐給小遠變個戲法好不好?”
    “好呀好呀!”
    “那你可要看好了哦。”
    莫鑠月狡黠笑著,攤開雙手晃了幾下,又從袖中取出一帕子,眨眼功夫,從帕中變出一塊雪白的小方塊。
    “哇!是酥酪!”莫遠開心歡呼,“姐姐好厲害!”
    小孩子的快樂就是來得這麽簡單,莫鑠月摸了摸他的頭,看著他這張不摻雜任何雜質的笑臉,亦是跟著笑了起來。
    而此刻的李蘊旼默默地關注著這份難得的純淨快樂,最終,他的視線落在莫鑠月那張連眉眼都溢出快樂的臉上。
    秦繼親自查過春曉院那日,莫鑠月的行蹤。
    得來的消息是——那日,那個時間,莫鑠月一整夜都在縣衙中。值守大門的衙役皆可作證。
    難道,真的隻是相似而已嗎?
    他一向克製,到春曉院隻不過是掩人耳目。那日恰好是母妃的忌日,他一時不察多飲了些酒,居然,就發生了那樣的事……
    覺察到似有一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莫鑠月側目,發現李蘊旼一直盯著自己,她略覺惶惑,茫然地摸了摸自己臉,“我的臉可是沾上了什麽東西?”
    李蘊旼移開目光,轉而看向花窗,良久才緩聲道:“於世修那老狐狸,不過就是利用你。”
    又是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好在相處了一段時日,勉勉強強地,莫鑠月也算習慣了。
    不習慣能怎麽辦,難道還能打過去?
    “可他終究是在我最困難的時候,拉了我一把的人。”
    莫鑠月低垂下眼簾,眼裏露出一絲悵然,“就像是餓得快死的人,得了一碗稀的可憐的粥,因為是保命的希望,心裏唯有感激涕零,不存其他。這世上,雪中送炭的人不多,你覺得我是幫他,其實我隻是在幫那時一片善心,伸出援手的那個人罷了。”
    李蘊旼的眸光在那一瞬間,亮了一亮。可惜,莫鑠月一直微微低著頭,沒看到。
    末了,她還是忍不住道:“於世修雖說沒做成什麽功績,但在漓水縣數十載,兢兢業業,也無甚錯處。”
    “無功績就是屍位素餐。作了二十載的縣令,居然還能讓囚犯從地牢逃脫,可見,該讓位了。”
    可是,那幾位分明是你自己放走的呀。
    這句話莫鑠月也隻敢在心裏說,委婉替於世修辯解:“這些年,於世修也算替百姓做了些實事,臨了,卻不能光榮乞身,怎麽看,都不甚公平。”
    “他暗地裏的那些勾當,隨便拎出一樣,就夠判他流刑了。”
    李蘊旼的聲音不由得冷了幾分,“你可知朝中有多少人,一腔的熱血抱負無處施展?他們之中,才華能力高出於世修的,不在少數。若是都是像於世修這等碌碌無為之輩占著不該占的位置,那對這些真正心懷百姓的人,可算公平?”
    莫鑠月有些驚訝,竟是無話可說。
    官場裏的那些門道她並不太懂,但於世修暗裏的那些作為,她確實也知一二,雖不到十惡不赦,但就此掩過不提,對於他的那些真正清廉的同僚來說,確也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