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又入帝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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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覺得驚訝的是,李蘊旼看著是一副不理紅塵俗世,閑雲野鶴般的超然,有時她都懷疑,他是不是隨時準備著遁入空門。
    沒想到他卻也有著為天下大公的心。
    “京都就快到了,可有想好如何對付黎家嗎?”李蘊旼又繼續翻動著手中的書頁,用一種隨口提起任意瑣事的語氣:“那日的事,是黎容氏身邊的葛嬤嬤唆使。”
    沒想到他會主動提及,那一夜過後,那樣的溫柔再也沒有過。他對她冷淡依舊,讓她都以為那日所發生之事,隻是一個錯覺。
    其實,他不說,她也能猜出,醉那種藥,不是有錢就一定買得到。
    葛嬤嬤會和劉大索勾結,這點是她始料未及。
    好在那兄妹兩個自食惡果,一個被浸豬籠差點被逼死,另一個直接被府衙的人拿下,罪名是誣陷黎家。
    狗咬狗的戲,沒能親眼目睹,倒是成了一件憾事。
    莫鑠月輕淺地笑了一笑,“既然名義上擔著子女一職,總歸要忍讓一二,就當吃了一虧,往後多注意些便是。”
    “你其實還有第二種選擇——還回去。”他的語聲還是那種淡淡的慵懶,“以前你怎麽過,我不管,可從今以後,你是我的人。恭靖王府的人,最要不得的是窩囊,左右都有本王替你收拾殘局,何須懼怕。”
    莫鑠月驚愕,不得不承認,有些人就是有這麽一種本事,自己像在水裏一般寧靜,可出口的話,就是擲地有聲,令別人的心,激起千層浪。
    她笑了,這一次是真的笑,安心而笑。
    放過他們,她可從來沒有這麽想過。有些事,有些話,實在難與外人道。
    黎家,還有——折磨了她三年的那個前夫君,她要向他們討回的,豈止隻是公道這麽簡單。
    她要的是,以命抵命。不然,她又何須搭上李蘊旼這艘快船。
    有他相助,不論怎樣,她都有了一半的勝算。
    本就是互幫互助,兩不相欠的關係。但似乎…這關係中,生出了幾分真心。
    眼前又一次浮現,夏荷小池前的那張臉,那虛偽的笑。
    心口陡然一痛,莫鑠月暗下自嘲,莫鑠月呀莫鑠月,你可真是沒用的很,別人一點點的好就把你收買,活該前世被折辱得體無完膚!
    馬車又嘚嘚搖晃地行了五日,臨近帝都,就在莫鑠月幾欲跳車,選擇騎馬的時候,駿馬總歸是走上了平坦官道。
    終於,這內飾豪華的馬車,有了它該有的馨軟舒適。
    莫鑠月有時真的很想,把對麵這個如木雕泥塑的人的腦袋掰開來瞧瞧,這腦溝裏的水是不是裝得忒多了些。
    都在外流連了半年之久,歸程應也不差那十天半月的。
    這一路,他也隻是悠閑地一本接著一本地看書,一點也不像著急回京的樣子。
    可到底是為何,硬是不走官道,一定要取捷徑走險阻小路?
    ——
    “姐姐,姐姐!”
    “嗯。”莫鑠月迷糊應著,轉了個身,往裏挪了挪,繼續睡。
    “姐姐,太陽都要照屁股啦!趕緊起來!”
    莫遠使勁搖晃著莫鑠月,許是力氣小的緣故,竟是一點都不奏效。
    沒法,他隻好脫鞋爬上床,對著莫鑠月的臉又拍又捏。
    “好了好了,再讓姐姐睡一會,就一會,馬上就起來了。”
    莫鑠月又是一轉,趴在床上,嘴裏說得真誠,可眼睛睜都沒睜一下。
    “不行,你現在,馬上,必須給我起來。明明說好的今天帶我出去玩!”莫遠氣鼓鼓地坐在床沿,“從前天開始你就說,要帶我出去玩的,姐姐說話不算數……哇……姐姐你不愛我了……”
    說著說著,莫遠開始嚎啕大哭起來。
    “小遠乖,不哭不哭哦。”莫鑠月一向最是頭疼小遠哭,這一哭整得靈台清明,睡意全無。
    “姐姐怎麽會不愛小遠呢,姐姐一向最講信用,說好的今天帶你出去,怎會食言呢。走,我們這就出發。”
    莫遠聽到要出去,終於抽抽嗒嗒地收了眼淚,但表情還是十分委屈。
    想來若是他再長大一些,反應再快一些,怕是要直接懟上一句:還最講信用,滿嘴謊話才是!
    人間四月芳菲盡,這句話,顯然不適用於物事豐饒的帝都。
    從王府到集市,一路走來,人潮如織,一派繁榮。
    暮春的街衢,空氣中彌漫著紫藤蘿的香氣,四周隻見市井繁華,商鋪攤檔無不客似雲來,時令蔬果鮮花,魚蝦鱉蟹唾手可得。
    色彩繽紛,芳菲依舊。香氣,色彩,一樣沒差,還多了煙火氣的喧鬧。
    莫鑠月輕輕歎氣,不論是現在,還是從前,此番景象,恍若初見。
    前世沒有什麽機會出門,現在是因為忙著……睡覺。
    其他的可以不提,但不得不說,恭靖王府的床榻被褥實在是太馨香鬆軟啦!
    莫鑠月覺得,若是可以,和它們相守一生,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隻是比之她的清閑,李蘊旼幾乎忙得不見人影。
    來這一旬有餘,莫鑠月不是遠遠地看到他進書房,就是遠遠地看到他出門,打照麵的機會等於零。
    終於,莫鑠月不再懷疑,他是真的很忙,時間也是真的很趕。
    這樣也好,省得她還要小心應對,以免被他發現……
    在縣衙裏的這些年,她也學會了做事留後手。
    春曉院那日盡管是臨時起意,但是好在漓水縣小,她和春丹在此處都有一定的根基,雖不能完全做到滴水不漏,但是布局一番,混淆視聽還是做得到的。
    莫鑠月看著手中的印著“匯通”二字的千兩銀票,不禁啞然失笑。
    在賞銀方麵摳摳搜搜,對待一夜風流的女子卻是這般舍得出手,真不知該說他大方還是摳門。
    但有一點,莫鑠月還是知道的,他是故意留下銀票。
    匯通銀莊是我朝規模最大的錢莊,除了京都,其他的一些重要通商口岸皆有其分號,以便各國商人貨幣流通。
    然而,兌換銀票就算不留下真實信息,卻也會留下蛛絲馬跡,讓人有跡可循。
    既是猜出他試圖請君入甕,她就不能讓春丹涉險,落入圈套。
    因此,莫鑠月便把銀票帶在身邊,待到時機合適,再尋機會脫手。
    她相信,最危險的地方,往往又是最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