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羅南這幾句說的馬修心裏突突直跳。
    對方的意思已經夠直白了——
    如果不是羅南在這裏看著。
    埃克蒙德極有可能會在馬修的傳奇晉升儀式上做點手腳！
    如果是其他人給出這種暗示。
    馬修可能還不屑一顧。
    但羅南……
    幾乎是馬修最信任的傳奇法師了！
    雙方一路走來，其實並沒有太多利益糾葛，有的隻是純粹的一些交情。
    相比於其他傳奇。
    羅南也更加超然、幽默。
    他是馬修心目中最像正經傳奇法師的那一位。
    而且以羅南和埃克蒙德的關係。
    他做出這樣的判斷絕對不是無的放矢。
    “等等……”
    “老師不是一直在我身後嗎？”
    “埃克蒙德敢在她眼皮子底下亂來？”
    馬修心中閃過這樣的念頭。
    他沒有吭聲。
    隻是用略微疑惑的目光注視著羅南。
    羅南沒有給出太明顯的反饋。
    他的臉上維持著雲淡風輕的笑容。
    可就在馬修打算將疑惑的目光移開之時，羅南忽然微不可察地搖擺了一下頭部。
    他的動作幾乎隻存在了一瞬。
    若非馬修全神貫注，一般人還真難發現這一閃而過的細節。
    “明白了……”
    “伊莎貝爾對現實的影響力正在越來越小，她之前之所以頻繁出手，恐怕也是震懾的效果大於實際。”
    “星界裏的強者不知道伊莎貝爾的具體情況，他們隻能猜測，最多是試探，但絕對沒辦法捕捉到真相。”
    “而埃克蒙德不同。”
    “據說他是聯盟中與伊莎貝爾最相像的傳奇法師。”
    “再加上之前雙方有過囚禁與被囚禁的長期經曆，埃克蒙德可能是對伊莎貝爾狀態最了解的一位了……”
    馬修的眼神越發凝重。
    原以為伊莎貝爾至少能保證自己穩定地晉升傳奇。
    現在看來……
    是自己太樂觀了！
    當然。
    馬修相信埃克蒙德也不至於強行阻撓自己晉升傳奇。
    他多半也隻是想抓住馬修的一些把柄，進而在馬修傳奇之後對他有更多的影響力乃至於控製力。
    這絕對是埃克蒙德的行事風格！
    而馬修的風格，當然也不願意任人擺布，雙方之間潛在的矛盾一定會劇烈激化。
    如果羅南不來。
    馬修的處境的確有可能變得艱難很多。
    “謝謝。”
    馬修充滿感激地說了一句。
    羅南笑著搖了搖頭：
    “不必。”
    “給埃克蒙德添堵是我最近非常熱衷的事情。”
    “況且我也隻是一個投影，如果他真的不安分了，事到臨頭還得靠你自己。”
    “別看他做事很圓滑，其實他的內在性格和老師是非常相似的，他想要達成的目標，絕對會用各種方法來實現。”
    “現在看來，他真的很喜歡你。”
    “所以，你要有長期抗爭的覺悟。”
    “當然了，被埃克蒙德看重說明你是個有前途的法師，而且前途遠大。”
    “和他打好關係在很多時候都能幫上大忙。”
    “聯盟裏，最萬能的兩個法師就是他和蘇瑞爾女士，後者你應該領教過她的本領，隻要有錢，什麽都好說。”
    “而埃克蒙德又是另外一種形式的萬能，他很能幹，幾乎無所不能，對於年輕且迷茫的法師來說，他是良師諍友，是魔法寶藏般的存在。”
    “他是個很複雜的家夥。”
    “但目前來看，聯盟不能沒有他。”
    馬修輕輕點頭。
    埃克蒙德對自己感興趣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
    鬼知道他是對自己本身，還是對那兩份至高權柄感興趣。
    馬修對他始終存有一絲防範心理。
    如今伊莎貝爾即將徹底離開。
    自己必須更加提防才行！
    “我明白了。”
    “我其實一直以來也很感謝您和埃克蒙德先生的提攜。”
    馬修再次向羅南表達了自己的謝意。
    羅南輕笑著說：
    “我可沒幫上什麽忙。”
    “當初的事情隻是舉手之勞，我在星界裏晃蕩的時候，還想著要不要給你安排一套浮空城的新手法師修行課程，沒想到一轉眼你都要傳奇了，而且還是死靈與自然領域的雙料傳奇，這條路居然真的給你走出來了！”
    “我不像老師和埃克蒙德那樣有著識人之能，能在滾石鎮外頭撿到你，純粹就是運氣。”
    馬修由衷的說：
    “這也是我的運氣。”
    接著兩人又隨意地聊了一些近事。
    “聽說您和秦無月女士已經動身前往東大陸了？”
    馬修看了一眼結界裏麵的看清——埃克蒙德似乎一時半會沒有收手的打算，他便閑聊般問了一句。
    羅南笑嗬嗬地說：
    “那是謠傳。”
    “我本人並沒有離開艾恩多，我的真身正在浮空城的核心半位麵中，負責維護黃金之船計劃。”
    黃金之船？
    馬修微微一驚。
    他最早聽說這個名詞，是在大撕裂之後的各種謠言中。
    後來在伊莎貝爾的口中得到了證實。
    為了購買黃金之船的門票，馬修還花了一百萬金幣，可他至今對這個計劃一無所知！
    如今伊莎貝爾都要離開了。
    馬修以為這個計劃已經爛尾，沒想到是羅南在操辦！
    “能透露一點關於黃金之船的內容嗎？”
    他小心翼翼地問。
    馬修沒有奢望羅南透露太多，畢竟從他打聽到的消息以及伊莎貝爾等人的反應來看，這個計劃的保密等級很高，恐怕隻有七聖這個級別的法師才有資格知曉並參與。
    然而羅南的爽快程度卻遠超馬修預料：
    “當然可以。”
    “隻是該從哪兒說起呢，嗯，你要知道，這個計劃其實是由天災法師發起的，屬於是「天倫宮升闕」的後續行動。”
    “當然，我們也是在大撕裂之後，才從各自的七聖傳承中獲得了天災法師當初留下的一些信息，其中最關鍵的內容就包含了「黃金之船」計劃。”
    “原來天災法師在很久之前就猜到了奇數天變、秩序崩塌的最壞的可能。”
    “她預測到了多元宇宙如今的危險局麵——”
    “如果你精通星相學和位麵學的話，你應該能觀察到大撕裂半年以來，我們的世界正在變得越來越扁平。”
    “對於肉眼觀測來說，這個趨勢還不明顯，但對於整個多元宇宙的宏觀角度而言，這個趨勢已經劇烈到有些嚇人了！”
    “天倫宮舊址的上方，高維高能地帶正在不斷的下滑，除了高維高能物質以外，更多的有害物質正在從其他維度滲透下來，這些物質大多非常沉重，這直接導致了原天界區域的不斷下沉。”
    “而眾生之橋下方，灰度星界裏的情況卻截然相反。”
    “那象征著灰度星界邊界的暗域之潮卷起的高度越來越接近於橋麵，按照這個進度，很有可能用不了十年，眾生之橋將全部沒入灰度星界，此後暗域之潮將直逼九重煉獄和無底深淵。”
    “這是一個令人擔憂的現象。”
    “這意味著我們的宇宙正在坍塌，或者說被縱向壓縮。”
    “我們的生存空間變小了，而混亂風暴又在持續膨脹，這是毀滅的預兆……”
    伴隨著羅南的描述。
    馬修幾乎能在腦海裏腦補出多元宇宙不斷坍塌的畫麵。
    他不禁問道：
    “這和巨獸有關？”
    羅南點了點頭：
    “為了製造更多的熱力。”
    “巨獸的騰飛需要難以想象的熱力，而我們的宇宙在某些外力的幹涉下，正在朝著這種竭澤而漁的方向進行著。”
    “有一種說法認為，艾恩多就是一個巨大的育種場，巨獸才是被投放到在場內進行繁育的物種，我們隻是巨獸身上的跳蚤，是意外的產物，也是注定會被無視——甚至都談不上是被犧牲的邊角料。”
    “在這種情況下，黃金之船計劃應運而生。”
    “天災法師在離開之前，已經在浮空城的半位麵中打造好了黃金之船的框架，等到它全部完工，將成為一艘神奇到不可思議的魔法船隻——不，船上的核心結構已經不能用魔法來形容了，那是天災法師才能達成的奇跡。”
    馬修好奇道：
    “黃金之船是用來幹嘛的？”
    羅南耐心地說道：
    “用來緩解宇宙的扁平化趨勢。”
    “具體而言，黃金之船會在三年後出發，它先離開艾恩多向上，用半年的時間抵達高能高維地帶。”
    “它將收集更高維度沉降而來的超重物質，修補天倫宮墜落造成的位麵缺失，以及一係列天界廢墟的探索工作。”
    “兩年半到三年之後，黃金之船將順勢下降，抵達灰度星界的邊緣。”
    “它將在暗域之潮卷起時釋放從天界吸收的超重物質，進而平複灰度星界的擴張。”
    “順帶著，船上的法師們可能還要承擔部分獵殺星界怪物的職責。”
    “黃金之船可能會在灰度星界邊緣航行六年左右，之後折返艾恩多，進行十年一度的船員輪回。”
    “一旦順利，黃金之船將會以十年為周期，定期巡視天界與星界。”
    “這是為了緩解宇宙扁平化的趨勢，也算是聯盟對外展示武力的過程。”
    “這趟旅程可能會分外艱險，所以在出發之前，我們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
    黃金之船原來是幹這的？
    馬修恍然大悟。
    等等！
    這活兒明明聽上去是個苦差事，為什麽黃金之船的船票還要那麽昂貴？
    馬修直接道出了自己的疑惑。
    羅南嗬嗬一笑：
    “能登上黃金之船本身就代表著一種機遇。”
    “很多法師窮其一生都不可能深入到天界廢墟、灰度星界這種區域去探索宇宙的奧秘，獲得那些地方的稀有材料，因為星界旅行對他們而言太危險了。”
    “可乘坐黃金之船不同，這艘船的船員們所麵臨的風險相對而言要低很多。”
    “此外，天災法師還留下了一則相對晦澀的箴言。”
    “具體內容我就不贅述了，那則箴言解讀出來的內容就是——”
    “參與過黃金之船任務的法師，有朝一日倘若天災法師重返艾恩多，即便那時你已經死去多時，她也會通過召回黃金之船的方式，讓你在船上死而複生，並獲得一次向她祈願的機會。”
    “這則箴言說起來有點玄乎，我們私底下覺得都是騙人的，但……那畢竟是天災法師，說不定她真的願意也能做到這麽離譜的事情。”
    “所以，每一個登船的機會都是寶貴的。”
    “至於收費，咳咳，你要理解，目前聯盟的經費是有點緊張的，哪怕天災法師搭建好了核心的工作，我們後期也要往裏麵填補很多東西，所以收點錢也是情理之中。”
    參與黃金之船巡邏宇宙任務的法師死後將有機會被天災法師複活？
    馬修聽著也覺得很不靠譜。
    有一種神明忽悠信徒的味道了。
    考慮到黃金之船和這則箴言其實並不是天災法師直接留下來的東西，而是羅南聲稱七聖從各自傳承中獲得的信息。
    即便馬修再相信羅南。
    也很難相信其真實性。
    最多一半對一半吧。
    可能其他法師對乘船執勤的任務很感興趣。
    但黃金之船對馬修的吸引力卻很一般。
    畢竟天界他也不是沒去過。
    “所以，每一期黃金之船執行任務，都會有很強的法師跟隨吧？”
    馬修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羅南點了點頭：
    “第一期的帶頭人已經定好了，是無名先生。”
    馬修有些驚訝：
    “他不是向來最反對天災法師的策略的嗎？”
    羅南搖頭說：
    “也不能這麽說。”
    “他們之間的關係很複雜。”
    “無名先生，他其實很依戀他的母親，可能這和他的成長過程嚴重缺乏母愛有關，他對待天災法師的態度經常在兩個極端之間搖擺。”
    “不過這次，他選擇執行天災法師的機會，可能和他在消失的曆史世界中經曆的一些事情有關……咳咳……”
    這一方麵的內容。
    連向來爽快的羅南都語焉不詳了。
    馬修就知道這事兒絕對不是自己能打聽的。
    於是便識趣地岔開了話題。
    在充分了解了黃金之船後。
    馬修對這個計劃失去了興趣。
    結界內部。
    埃克蒙德還在和丹妮婭激烈戰鬥。
    馬修都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可就在這個時候。
    不遠處忽然卷起了一陣風。
    一個巨大的黑影忽然從另外一座流放之塔的頂端一躍而起，接著雙翅展開，遮天蔽日地飛了過來！
    “大風魔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