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死不足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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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周存厚休整了天想起桃柒之事,連忙起身向周李氏院子走去,準備討要個說法,順勢請安,誰知人剛到屋外,便聽見裏頭傳來談話的聲音,是個老婆子正在對他母親說。
    “夫人,大少爺如今回來,那死去的桃柒…奴婢怕您與大少因為這個婢子生出嫌隙,若真的惦記上恐怕於家宅不妙。”
    婆子說時眼裏滿是擔憂,隨後像是想到了什麽,連忙低頭。
    周李氏權當她以為自己嚼了主人家的舌根子心中不安,也因此錯過她眼中乍現的精光。
    隻是不甚在意的擺了擺手,笑說。
    “這件事無需你操心,我生的兒子我清楚。”
    “就算是死了又怎麽樣?也不想想桃柒再怎麽漂亮,但美貌女子猶如過江之鯽,更不必說她出生低賤,存厚雖然上心但斯人已逝,他和母親較什麽勁?”
    婢女而已,家中又不是沒有長相不俗的。
    桃柒也不過如此,若非兒子喜歡與那蘇家小姐毫無可比性。
    思及此處,她撚起盤中酥軟的棉糕,動了些心思。
    “大不了再納一房,尋個像的,也好慰藉。”
    話音落下門被大力推開,周存厚麵色鐵青闖入房中,想到母親以談笑的口吻說著,他與桃柒的事心中就不是滋味。
    知子莫若母,子亦知母。
    聽她那口吻,本來還是狐疑,現下已然斷定。
    但還是佯裝不知,沉聲質問:“母親!你這話什麽意思?”
    看著突然出現在眼前的長子,周李氏被嚇了一跳,眼神有些複雜的看向他,沒料到素來穩重的周存厚,會用這副口吻對她說話。
    輕歎了聲,慢慢解釋。
    “這件事說來是娘疏忽,那日沒能攔下來,這才導致桃柒魂斷香消,但這些年來日日為你們兄弟二人操勞,即便是假死娘也點頭同意依了你。”
    “難道你真要為了個死去的婢女,傷我們母子感情?”
    打起了感情牌。
    那位婆婆早已在周李氏開口前便向外走去,不敢多聽。
    屋內僅有母子二人。
    桃柒之死對周存厚的影響不小,但他素來孝順,見母親在跟前,淚眼婆娑,心中已然不忍。
    “母親,這些事情兒子都清楚,但你也不該瞞著我。”
    此事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既然長子已經退了步,做母親的心裏滿意,自然也不會強撐著麵子,不低頭幹較勁,伸手撫摸著兒子離府來愈發清瘦的臉。
    “娘知道錯了,你是不知新進門的長媳蘇氏,那個蘇凝鈺有多難對付,不但拿回了嫁妝更是讓素來精明的趙氏吃了好幾個大虧,想必你也聽到如今外頭的風言風語。”
    周存厚聞言點了點頭,對這話卻並未認同。
    在他看來,她實在蠢鈍。
    但也不怪她,畢竟假死之計精明,若非橫生變故,他也許能瞞下一輩子,蘇凝鈺癡情於自己,想要拿捏輕而易舉。
    周李氏對他的自信並未多言,隻說。
    “蘇家想必已有成見,如今厚兒你更是現身於鬧市,此事還得親去擺平。”
    周存厚聽聞本想答應,誰知就在這時傳來腳步聲。
    剛剛他們議論的人正緩緩走來,規規矩矩地給周李氏行禮問安:“給婆母請安。”
    隨後蘇凝鈺抬頭笑著看向他,沒等兩人反應便將今日來的目的道清。
    “相公也在,既然如此兒媳便直說了,起初以為厚郎遭遇不測所以遲遲沒有歸寧,既然已經人回來,擇日不如撞日,早點啟程也好托父母打點幫二弟一把。”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周李氏萬萬沒想到,前段日子苦苦請求沒能達成的事,會在今日主動被她提出,正想詢問但有人已先一步開口。
    “你是說要請嶽丈幫懷德?”
    信中分明說到蘇凝鈺幾經推辭,不願幫忙。
    為何現在改口。
    聞言蘇凝鈺回過頭來笑著看向周存厚,隻說。
    “一家人,自然能幫則幫。”
    他心中存疑想要問清,但周李氏卻抬手打斷長子開口。
    她笑著站起身來,走到蘇凝鈺跟前,臉上的皺紋因此愈發深刻,心底對這個有用的兒媳多了幾分滿意。
    “好好好!你有心了,厚兒還不去幫凝鈺準備。”
    連說三個好。
    周存厚見此也沒在多說,與蘇凝鈺一道離去準備收拾歸寧的東西。
    但路上還是忍不住詢問:“你真的打算將懷德的事情告知給嶽丈,請他幫忙嗎?”
    驚訝與懷疑並存,她真的這麽好心嗎?
    誰知卻瞧見麵前這位臉慢慢變紅,蘇凝鈺佯裝羞澀嬌聲道:“厚郎說得哪裏話,我這麽做還不是為了幫襯你。”
    言外之意,這是看在他的麵子。
    話音落下,周存厚愣怔,但更多的是欣喜。
    蘇凝鈺此舉大大滿足了他的虛榮心,連帶著對待這並不喜歡的女人,都多了幾分耐心。
    歸寧時。
    周李氏看著馬車後麵那一箱箱東西,略微皺眉,她看向旁邊站著,正拿禮單清點的蘇凝鈺清了清嗓子。
    見她注意來到自己身上,才開口。
    “這排場倒讓我想起你當日嫁進來,十裏紅妝,隻是未免太過鋪張。”
    言外之意,帶走的東西太多想要讓蘇凝鈺少帶點。
    誰知這位竟紅了眼眶。
    “婆母,我這都是為了厚郎得體,當日嫁進來備了豐厚的嫁妝,但倘若歸寧…隻怕會被背後戳脊梁,到時候還得找人周旋為二弟那件事送禮。”
    一通話,將周李氏堵的啞口無言。
    見其不語,蘇凝鈺並未就此為止,將手裏的禮單遞過去,嘴裏說著:“更何況東西都是從嫁妝裏取的,即便兒媳再大膽,也不敢挪用庫房內的財物。”
    她的意思,無非是自己的東西,想怎麽處置都行。
    隨後又故作善解人意的模樣。
    “婆母言之有理,此行太過鋪張,不若依您的意思留下吧。”
    彼時的周李氏早已僵在原地,麵色不佳,那張禮單就像燙手山芋,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一隻大手忽然將禮單給搶走。
    正是周存厚。
    “不必如此,上下大點需要錢財,總不能讓嶽丈出。”
    事關自己的顏麵,若不帶東西前往蘇府,那得多丟人。
    想到這他皺了下眉頭,對著周李氏說:“母親,你去庫房多挑幾件值錢的東西添上,別叫人看了周家的笑話。”
    後者憤憤看著滿車的東西,但也知道不能省下這筆。
    即便心有不甘,卻也隻能聽之任之。
    馬車行駛在路上,能聽見外麵的議論聲,大大滿足周存厚的虛榮心,蘇凝鈺對此置之不理,闔上眼假寐。
    直到車停在周府外。
    她剛下來,便瞧見府外站著對中年男女,看樣子等候許久,見此蘇凝鈺心情無比複雜,垂眸輕聲說著:“爹、娘,鈺兒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