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沒有辛苦,哪有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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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還是1992年,盡管即將就要過去,計劃和市場的爭論,基本上已經沒有什麽聲音了,市場派走上了舞台,但更主要的是關於公有製經濟和非公有製經濟的定性問題。
    各級都成立了經濟體製改革委員會,開始在國有企業、集體企業中,全麵推行城市經濟體製改革,承包、兼並、出售、強強聯合、抓大放小等等,成為一種新的時尚。
    “縣食品廠要賣了,你知道嗎?”
    何維德回到家裏,姚慧霞對他說道。
    “為什麽要賣?它不是國有企業嗎?”
    何維德重生後,第一次聽到國企要賣,於是不解地問道。
    “大家都在傳一個領導的說話。”姚慧霞饒有興趣地道。
    “關於什麽的什麽說話?”何維德問。
    “一個領導在國有企業改革的動員大會上說我們的國有企業,就像一個桃子,表麵上看去,紅豔豔的,光鮮得很。誰知在這些光鮮的桃子裏麵,早已生了蟲,爛了肉,黑了心。
    隻是現在的我們,沒有把它咬開,還被它光鮮的表麵迷惑著。一旦咬開,你就會發現,這個桃子,早已吃不得了。
    對這樣的桃子,我們是等著它爛到外麵來,臭掉,丟掉,還是趁早把它賣了,讓它依靠新的力量,鳳凰涅槃,得到新的發展機遇?”
    姚慧霞活靈活現地學著領導的說話。
    “把國企比喻桃子,很生動,很形象。”何維德聽完後,評論道。
    “沒有想到,你不是一個人雲亦雲的人。”姚慧霞說道。
    “什麽人雲亦雲?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個故事,怎麽去人雲亦雲啊?”何維德小聲地答道。
    看著姚慧霞的肚子越來越大子,何維德連說話的聲音都不敢大了,生怕影響她的情緒,影響她的胎兒發育。
    何維德突然很想去看看食品廠,看看食品廠這個爛桃子,到底爛了多少,要多少錢才會賣。
    他想起了前世的90年代,不僅是國企改革的年代,更是保健食品瘋魔發展的年代。
    不知多少人從生產保健食品起家,成為了全國的富豪。
    他記得最出名的保健食品,就是杭州宗慶後的娃哈哈和廣東東莞懷漢新的太陽神。
    娃哈哈當時有一句非常出名的廣告語,叫“喝了娃哈哈,吃飯就是香”,僅僅三年的時間,銷售就從零到過億元。
    太陽神更神,其生產的生物健等口服液,去年一年創造的產值,就達到了八個多億。
    何維德覺得保健食品正處於一個爆漲的春天,是最適宜進入的時期。
    他來到縣食品廠,發現有不少人正圍著一張紅紙,議論紛紛。
    他擠進人群一看,才知道,這是縣國有企業改革辦張貼的一張公告。
    是關於拍賣縣食品廠的公告。
    他一字一句地看著拍賣公告。
    何維德把有關拍賣報名的條件、截止時間、拍賣時間、拍賣地點等等記住後,就和在場的人一起聊起天來。
    看公告的人,絕大部分都是食品廠的職工和家屬。
    他們對縣裏拍賣食品廠感到很無奈,很不解,也很氣憤。
    無奈的是,一個好好的食品廠,就是賺不到錢,發不出工資,不得不房價和停產。
    不解的是,一個全民所有製的國有企業,竟然淪為了被拍賣的程度。難道國家的企業,國家也不去把它救活嗎?
    氣憤的是,我們這些昔日的全民所有製工人,領導階級,主人翁,也有被買斷和沒有工作的一天。
    食品廠從成立以來,就是專門生產蘭花根、蘭花寸、雪棗等等,祖宗傳一路下來的那些傳統食品的。
    過去生產的時候,原材料都是按計劃價提供的,銷售都是由國家統一銷售的。
    現在搞社會主義商品經濟了,原材料要自己從市場中去采購,銷售要自己去找銷路。
    這大大地增加了食品廠的生產成本和銷售成本,而銷售價格又漲不上去,廠裏生產越多,虧損就越大。
    加上這些傳統產品沒有任何技術含量,本來家家戶戶都可以生產,於是一些有經濟頭腦的人,就開始生產這些傳統食品,擠占食品市場。
    這使食品廠更加雪上加霜,三伏烤火。
    縣食品廠由於沒有產品創新,又無法降低生產成本,不僅虧損,而且銷售也越來越艱難,不得不停產放假。
    這假一放就是一年多,搞得大部分的職工都八仙飄海,各顯神通,四處打工,或者擺小攤子掙錢,才能勉強維持一家人的生存。
    這次對食品廠的拍賣,是縣裏在廠裏開了好幾次全體職工大會,廣發征求意見之後,不得不選擇的一種方案。
    哪怕有一個人勇敢地站出來,承包企業,搞活企業,也不至於要走上拍賣的路。
    食品廠的拍賣方案,也是上上下下,反複修改了多次,經全體職工投票,獲得了80多的同意票,才最後敲定的。
    “這樣賣了,把身份買斷,雖然也和我們買了社保,可我們這些4050人員,上有老,下有小,上不上,下不下,出去找工作沒人要,自己又不會做生意,你叫我們怎麽辦?”
    一個四五十歲的男人埋怨地說道。
    “女的50周歲就可以退休了,我們男的要60周歲才能退休。還有十多年,不僅要掙錢養家,還要掙錢交社保。”
    又一個四五十的男人說道“退休之後才有養老金領取,你說我們哪麽搞啊?”
    “要是還是二三十歲,再遠的地方,再難的工作,我們也不怕!可我們現在這個年紀了,還有誰要你呢?”又是一個五十來歲的男人在那裏發著牢騷。
    何維德突然醒悟,國企改革最難的,怕就是人到哪裏去的問題了。這個問題不解決,所帶來的就不是陣痛,而是長痛了。
    與其救不活,還不如賣掉更簡單,更沒有後遺症。
    他突然記起前世一位專家說的話,八億農民和八千萬下崗工人的存在,是中國的一筆巨大財富。如果沒有他們的辛苦,哪有少數人的享樂,因此他們的存在和維持現狀,是很有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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