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誰家少女初長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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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水,容國的都城,城牆高聳,旌旗獵獵作響,寬闊平整的主街兩側樓閣林立,商鋪門前熱鬧非凡,這裏的一切,無不顯示著容國強大的實力。
    蘇衍趴在窗沿上揉了揉眼睛,問左卿“從鴻寄鎮一路過來也有些日子了,也沒見著過這樣的繁華景象,聽說以前的若水還不如楚國的小城,什麽時候繁榮起來了?”
    馬車不緊不慢緩緩地穿行在街道上,小心翼翼繞開成群的行人。左卿閉目養神,不緊不慢道“國無商不行,單靠百姓農耕,建國不久的容國不可能有今日。”
    蘇衍笑他,“看來你挺想做個商販?不如投入長孫家族,或許長孫家那位長者很是重用你呢。”
    “哦?你很了解長孫家族?”
    蘇衍好似被噎住了,半天才組織起語言,“那個,我當然了解啊!我師父可是萬事通,能有什麽他不知道的,我還了解長孫家早年出了位王妃,嫁給了政親王,生了位容國最出色的大將軍歌子修。”
    左卿微笑道“多年前已更名為言真。”
    “言真?為何更名?”
    左卿道“聽說是為了她那位離家出走的姐姐,才棄了姓氏,改為他那位姐姐生母的姓氏,你很在意?”
    蘇衍慌忙搖頭,“我就是隨口一問,隨口一問,哈哈。”
    左卿睜開眼,順著她的視角望去,花街裏頭哪家新來的正在修繕,夥計送去的牌匾才將將掛上,一女子立在牌匾下,臉上倒映著樹影婆娑。
    馬車忽然停住。
    “怎麽不走了?”
    硯生好像咦了一聲,下一刻又匆匆駕車離去。
    蘇衍掀開窗簾探出頭去,卻什麽也沒看到,隻見擁擠的人群,似乎有什麽熱鬧,都往城門口聚攏,想必是官府貼出了剛下達的通緝令,賞金必是足夠吸引人的!
    一陣微風夾雜著桃花香掠過,蘇衍感覺很熟悉,卻始終想不起在什麽地方聞到過。
    七善書院坐落在若水城東南山峰下,大部分真容被周圍古樹圍繞。七善書院與皇宮及狩獵場相鄰,是以,常年來一直是七善在主辦狩獵大事。
    馬車停在入口的廣場,廣場那頭便是書院正門,坐落十級青石階上。
    整座書院被包圍在綠樹叢蔭中,青磚綠瓦,亭台樓榭,十分古樸。
    蘇衍回頭端詳著來的路,這條路隱在樹林裏,漫石鋪路,樹蔭匆匆,層層掩埋住了頭頂的陽光。目光所及之處,盡是斑駁的光點,浮動的霧,樹木好像沉睡其中,安靜得像世外之境。
    幾日幾夜的兼程,大家都有些疲憊,一路無話。
    進了第二道院門,便有一行丫鬟迎上來接過行李,然後悄無聲息地跟在後頭。一路上誰都沒多說一句話,似乎在左卿沉默的影響下,空氣都變得凝固。
    蘇衍無頭無腦的跟著眾人穿行在迷宮般的書院裏頭,腳下踩的是藤蔓一樣錯綜複雜的路,所經之處的屋舍樓閣形狀各異,有些極為簡樸,有的又很是精致。首次見到這樣的書院,說不出的好奇。她還注意到丫鬟們穿的衣服都有區分,目前隻見素色、黛青色、赤色三種。
    蘇衍正沉浸在自己的胡思亂想中,忽聞得前頭傳來一串咳嗽,頓時清清醒醒。左卿提醒到了分岔口,吩咐幾個丫鬟留下,供瑾雲城使喚,由她領著蘇衍去下榻處。
    左卿一離開,所有人鬆了口氣。
    鎖清秋大喘氣說“誒呦喂!總算走了,這要是一路都待在一起我可真得憋死!”
    瑾雲城的胳膊在她腰上輕輕一頂,立刻鴉雀無聲。然後溫婉可親的對蘇衍道“掌事大人托我給你安排住處,要不,你去我那兒先住一晚,正好咱們一路趕過來都未及說說話,今晚就促膝而談,喝上一盅?”
    鎖清秋顯然不會答應,蘇衍自然識趣,正想婉拒,身後突然追上來一個小丫頭,急急忙忙的跟要命似的,遞呈瑾雲城一封信,便退下。瑾雲城看了信後當即把蘇衍扔給鎖清秋,自己急匆匆地原路返回,連招呼都來不及說,看這架勢是要出門。
    鎖清秋好不容易逮到機會和蘇衍獨處,陰險的笑了笑說“走吧,這位大人物。”既說著,便帶她來到一處建在水上的瓦屋,挑了間還算雅致的,將她的細軟往地上一丟,揚長而去。
    蘇衍忍不住一屁股坐在門檻上,望著鎖清秋的背影,不僅慨歎“狗眼看人低!”
    禪靜院,星漢閣。
    昏黃的光暈在屏風上渲染開,閃爍不停地直讓人昏昏欲睡。左卿倚靠在書案前,查看書院半年來的賬目。硯生將茶杯輕放在桌上,聽主子刻意壓製住的咳嗽聲,眉頭不禁一蹙。
    “大人,入夜冷,該歇息了,您趕了一路難道就不乏麽?”
    左卿覺得奇怪,蘇溟失蹤,定是回容國報信了,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
    硯生有些擔心“就怕蘇溟懷疑那些殺手的來曆,那我們的計劃…”
    “一來,派去的殺手都是江湖人,讓他們偽裝成墨斐的人,不會懷疑到我頭上;二來,世上還沒有誰能查清我的底細,他能知道的,也隻能是我自己放出去的消息,你跟了我些許年,難道還不清楚我的能力?”
    硯生慌忙道是。
    左卿道“很久沒回若水,還未去向義父請安,你去安排明日的馬車。”
    “是。”
    一夜閃過,又是一夜,蘇衍愣是等了兩日,左卿沒來,衍生也沒來,瑾雲城更是未踏及此處。
    難不成這些人把自己往這兒一丟,忘了?
    她敞開西窗,湖麵起了霧,霧中得見青磚黛瓦,水榭樓閣,雕梁畫棟,好一處世外仙境,隻可惜孤家寡人,毫無情趣!
    正鬱悶中,隻見湖那頭的渡口緩緩滑過來一隻烏篷船,漸漸靠近。
    船靠岸,上來一位豆蔻少女,鵝黃色的錦裙,紅撲撲的臉蛋,看著像書香門第的小姐,可這副模樣卻有些鬱鬱寡歡。
    “學生長孫越,見過蘇先生。”她的聲音很輕,輕到讓人幾乎是豎起耳朵才聽得清。
    蘇衍好不容易見到個活的,連忙拉住她的手,“總算是聞到點人氣兒了!是左卿讓你來的?”
    她似乎很害怕這裏的一切,包括蘇衍,更包括左卿這個名字,“是掌事大人!蘇先生,在咱們這兒,得稱呼其為大人。”
    蘇衍不禁蹙眉,“規矩真多。那他讓你來做什麽?”
    “他們…不是!是大人說,您深諳茶藝之道,正巧束幽堂缺一位先生,便讓學生領您前往,這些日子先熟悉下書院,下月初再開始上任。”
    “你說什麽?先生!左卿瘋了吧?”
    “不可不可!”她嚇得兩眼發直,語無倫次,“先生萬不可直呼大人名諱,當然也不能直呼其他人的名諱,學生是說,是說在這七善書院裏,除了下人和學生,都是有官職的,您得小心。”
    蘇衍心裏介意,嘴上還得應承,“是是是,你說的是,我初來乍到,什麽都不懂,以後還得你多教教我這個半路出家的…先生。”
    “學生怎敢!您是先生,以後還得向先生多多請教。”說著,主動進屋提了細軟,引她入船。
    蘇衍整理整理衣襟,深吸口氣,離開了這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
    離開湖麵,穿過一處巧奪天工的石頭林,迎麵是一排青瓦紅牆。從蘇衍的角度往牆內瞧去,隻見一座氣勢恢宏的大殿,其它並無得見。聽長孫越介紹,那是商議大事之處—斷雲軒,也是書院的門麵。再沿著紅牆往東北而去,長孫越突然停下,指了指斷雲軒正後方那半隱在樹林後的院落,好心提醒那是左卿的禪靜院,萬不可去打擾。
    沿著紅牆一路走到盡頭,右轉數十步是又一處完全不同的院牆,穿過月門是一片幾近枯萎的竹林,這裏便是清平堂。長孫越小聲說“清平堂的先生脾性古怪,先生您最好還是小心些…這是學生的肺腑之言,別說您了,就是掌事大人也不與她走動。”
    蘇衍此時倒不覺得意外了,這裏頭的人每一個正常的,就算現在冒出來一個三頭六臂的,她也能泰然麵對。
    穿過翠竹林,踏上青石階,沿著水渠中的水流向,一直南行,便來到南湖,路盡頭,是座石牌坊,上頭刻著“高山流水”四字。
    湖中心有一片建築群,遠觀望去,隱約能瞧見有水榭,水亭,望樓,廊橋,以及院落,最顯眼的還是兩座榜水而建的三層樓閣,以飛樓銜接,工藝精湛之極,令人咋舌。
    湖上曲橋以青石板鋪地,麻石為沿,勾闌則雕刻海棠翠竹圖,再行幾步,又換成冬梅粉雪,接下去皆是四季植物花果。
    本來從岸上到闌珊院,也就百步之內,卻因為曲橋作用,足足兩百步才見到闌珊院院門。
    走完前院,又爬完長得喪心病狂的長廊後,才是她今晚要下榻之處。
    蘇衍已經走得兩眼發直,腳底一陣疼一陣酸,渾身骨頭都快榨出酸水!
    長孫越一路頭也不抬,倒了此處,更是大氣不敢出,把細軟往床上一放,戰戰兢兢地挪出房門,撒腿就跑。
    蘇衍被她的舉止搞得一頭霧水,隱隱約約總覺得這個看似膽小的小姐是故意整她。
    蘇衍正要進門,抬頭細看——朝雲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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