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 章青樓一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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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煙花之地,從南至北將此地劃分兩處,東側是茶樓賭坊,西側便是成片的青樓,出入的大多是權貴官員,那些個鶯鶯燕燕的女子,皆是官妓。
雲來閣半隱在街尾處那最茂盛的柳樹蔭中,三層圓形樓閣,竟與楚國那青樓無二。
雅房內,旃檀繚繞,輕紗飛揚,蘇衍端起茶盞時不時盯一眼坐在對麵的美男子,他仍舊閑適的靠著枕頭,闔著眼聞茶香,一副富家公子的姿態。她手中的茶盞一滯,然後對著食案狠狠敲下去“小兄弟,你帶我來這裏做甚?看你長得俊朗,難不成還看上我這個長你幾歲的姐姐?那你多虧啊!”
美男子睜開眼,抿了口茶,笑眯眯道“姐姐以前可是很喜歡來這種地方玩的。”他坐起身,湊近她的臉,“怎麽又不喜歡了?”
“姐姐弟弟的,我們又不認識,叫得還挺順口。”她幹笑了兩聲避開他的目光。
“不認識?”美男子陷入了為難,一瞬後又立即釋懷,“今日不就認識了。”
正說著,一列丫鬟開門進來,又是上菜又是倒酒,接著又進來一位體態雍容的婦人,搖著羽扇,聲音尖細“呦!兩位客官好久不來了啊!”
蘇衍瞪大了眼睛,一拍大腿,驚呼“有緣千裏來相會的,你不是那個楚城的老鴇!你這分店都開到容國來了?!”
老鴇這才認出蘇衍,也有些驚訝“原來是楚國那個女扮男裝的丫頭,你怎麽來了容國?又來到這風月場所,難不成你這生意都做到容國來了?”
“一言難盡,姐姐若是願意,日後我再與你詳細道來。”蘇衍埋頭與老鴇敘舊,竟忘了還一臉茫然的美男子,後知後覺發現,急忙與他解釋“這位可厲害了,楚城那麽多青樓,競爭如此厲害,這位姐姐的生意卻仍舊屹立不倒,甚至遠遠超過了其他對手,看來很是懂得經營之道。我看你是青樓常客,不如就此巴結巴結,興許日後能合作共贏。”
老鴇第一次被人當麵誇讚,樂得咯咯的笑,搖了搖羽扇,對他們說“徐娘我其他的不懂,做生意在行,看你挺欣賞我的,不如隨我留在此處,我收你做關門弟子?”
蘇衍兩眼發直,正要湊過去拜師,被一股力量扯了回來。蘇衍回頭看時,他已經迅速衝了上去,搶過徐娘的羽扇,“你好大的膽子,敢逼良為娼?”
徐娘這才仔細觀察此人的模樣,不管是穿著還是氣度,此人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邪勁兒,在京都若水,恐怕也隻有那位大將軍了。
她從容不迫,解釋道“公子誤會了,我與這位姑娘是舊識,好友重聚,自然是要調侃一番,您緊張什麽!”
美男子半信半疑,仍是將她阻擋在蘇衍身前,不讓她接近半步。
徐娘見他這般認真,也不好再逗留,想著要回羽扇,他卻沒有半點要還的意思。此時,一陣麝香味襲來,越來越濃,三人同時往外頭看去,隻見一位青衣少女翩翩然而來,停在了門外,眼神古怪的看著他們。
“喲!末軒啊,不是說讓你好好躺著,怎麽又下來了?”徐娘心疼地過去扶她。
“我已全好,你不必擔心。”她委婉地推開徐娘接過去的手,從地上拾起發簪打算回去。
徐娘尷尬地搓著手,還是對她笑臉相迎,哪怕她連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末軒啊,等會兒我給你熬一碗蓮子羹,多加蜜棗,我再讓廚房宰隻土雞。你這身子不大爽快,得多補補。”
一旁的二人忍不住偷笑,這典型的熱臉貼冷屁股,人家連看都不看你一眼,換做自己早就脫下鞋子扔她後腦勺了!
等末軒消失在眾人視線中,徐娘才閉上了那張好似說不完話的嘴。
蘇衍還是第一次見到青樓裏有這樣性格的女子,對這個末軒突然感到好奇,“末軒是這裏的頭牌?”
徐娘對方才的窘態根本不在乎,轉頭對她說“羨慕了吧?那你也來唄!末軒可是我求來的寶貝,不僅美貌出眾,而且文武雙全,放眼整個若水,能有幾個比得上!我把她當菩薩一樣供起來,你若也來,我把你們一起供了!話說回來,你到底來不來我的雲來閣?做個頭牌也未可知。”
蘇衍幹笑了幾聲,“您做夢去吧,我們還是喝喝小酒罷了。”
徐娘長歎一聲,道了句可惜便走了。二人剛要坐下,門外突然撞進來倆人,定睛一看,居然是長孫越和錦倌。
今日這是怎麽了,一個個都不請自來!
蘇衍盤起腿看熱鬧“你們倆這禮夠盛情的,來來來快過來,正好湊一桌。”
那廂卻呆如木樁,一瞬後,兩人齊齊拜倒“見過大將軍!”
蘇衍發現氣氛不對,看了看美男子,意識到了什麽。
“好久不見啊表妹,記得五年前你還是個黃毛丫頭,嘿!今日一見,和舅母越發神似了!”
長孫越的額頭抵在地上,肩膀微微顫抖“是…是去年,將軍表哥你忘了?”
表哥?大將軍?那位容國戰神的大將軍,言真?!
蘇衍的表情僵在臉上,她想逃出去,可是四肢莫名其妙的竟無法動彈!
言真心情很好,指尖輕敲桌麵說“是了!那時候你隨母親去西境軍營看我,被我的人攔在營外,你卻偷偷潛入,要不是我認出了你,恐怕你早死在守衛的劍下,說起來,那時候你可是膽大包天,可不像現在這般”
長孫越羞紅了臉,“那時候年幼無知,不知表哥正在苦戰,還不懂事的去打擾你。姨母她”
言真臉色寒了寒“過來坐吧,這位姐姐請客。”
蘇衍不敢置信地抬頭看他。錦倌倒是不見外,抹了把嘴角的哈喇子,便要過去湊熱鬧,長孫越一把拽住她,緊張地對她搖了搖頭。錦倌不耐煩的將她從地上提溜起來扔到蘇衍身旁,“你又來,畏畏縮縮的像什麽,丟臉!”說著自己坐下來,笑嘻嘻的對言真說“那就恭敬不如從命,多謝大將軍和先生盛情款待!”
長孫越小鳥依人般挨著蘇衍,不敢抬頭看言真,更不敢自己動手夾菜,錦倌倒是不客氣,一會功夫就掃蕩了許多。
言真一手支著桌子,一手給蘇衍夾菜,蘇衍幹幹的笑了兩笑回應,也和長孫越似的埋頭苦幹。
“多年不回王府,今日剛回去,就看見奶娘,她跟我說,她想我了。”他說。
蘇衍停下筷子,想回應他,可是不知說什麽。
他又說“奶娘還跟我王府後院的槐樹本來要死了,她千辛萬苦去山裏接了幾桶山泉水才救了回來,我跟奶娘說何必呢,一顆無主樹而已,奶娘卻搖了搖頭,她擔心那個曾經種下它的人要是突然想回家了,卻發現最心愛的樹死了,她該多難過啊!”言真長歎一聲,又說“你們說,奶娘是不是瘋了?”
長孫越嗖的一聲站起來,磕磕巴巴的說“我,我還是回去吧。”
錦倌錯愕地看了她一眼“你抽風了?”
蘇衍立刻繃直“我送你回去!”
長孫越激動得連連點頭。三人正要走,隻聽得噠的一聲,那隻酒杯倒在桌上,酒水淌了一桌。他麵色凝滯,忍著怒意,“我才坐下,你們就要走?這麽不給麵子?”
“時辰不早了,還是早些回去吧。”蘇衍抓著長孫越的肩膀,隨時準備溜走。
長孫越往門外挪了一步,小聲說“不如讓先生陪大將軍吧,先生可是千杯不倒呢!我和錦倌一不喝酒而二不會酒桌上那套,咱們留下來也隻會掃了您的興致。”話音剛落,將蘇衍推了回去,和錦倌灰溜溜的跑了。
蘇衍驚訝地發現,這個長孫越平時不聲不響,關鍵時刻還真是一鳴驚人!
蘇衍心裏暗暗歎道這是命啊!早晚都逃不過啊!
往那兒一坐,萬念俱灰。
他重新沏了杯茶,然後慢條斯理的往茶水裏放幹果“這是西域的好東西,你嚐嚐。”蘇衍盯著那杯茶,心裏卻越發沒底,言真撲哧一笑,“又沒下毒,緊張什麽?真是西域的果子,別說容國了,就是西域也是稀罕物,我好不容易買到的,一直舍不得拿出來,今日是你我重聚,才想到這些東西。”
“你為什麽不恨我?”
言真已經準備完畢,將茶杯遞到她手裏,說“我言真有仇必報,有恩未必記得,這世上除了生養父母外,隻有你和佛柃,我是永遠不能記仇的。”他說的動情,蘇衍聽得感激,真是一幕姐弟相認,感人至深的畫麵。
“可是我已經不喜歡槐樹了,更不會再向從前那樣為了一棵樹跑去山裏挑水,言真,我和那座王府已經毫無瓜葛。”
“我不在乎!”言真嚴肅地告訴她“你回去也好,不會去也罷,反正我隻認你!”
“你母親並不喜歡我,你為了我和你母親做對,何必呢?”
“我和你、和佛柃是手足,所以我為你們做任何事都值得!”言真突然歪頭,對她撒嬌“姐姐別難過了,來,我給你賣個笑!”
蘇衍轉悲為笑。一切的誤會迎刃而解,煙消雲散。
言真摘下腰間的錦囊,給她展示一枚布滿血絲的玉戒“你離開那日對我說想要長孫家供奉在祠堂的炎玉戒,我就去長孫祠堂拿了出來,一直藏在身上,今日總算是物歸原主了。”說罷,拉起她的手,給她戴在食指上。
蘇衍打量著玉戒,那不過是她為了離家出走故意支開他的辦法,一個謊言而已,而這枚戒指,乃長孫家世代珍寶,供奉在祠堂日夜有人看守,怎麽可能輕易送人。
蘇衍恍然大悟“你搶出來的?”
言真拍了拍胸膛十分得意,“那還用說,長孫祠堂那幾個人還不夠我揍。”
“沒人發現?”
“放心,我是趁夜入室,沒人識破,至今他們都以為是江湖盜賊。”
蘇衍急忙摘下玉戒交還給他,“當年隻是我騙你的,你還是趕緊還回去,這是贓物,我怕被發現。”
言真不以為然“一枚玉戒罷了,長孫家也沒多在意,不必擔驚受怕。你可以放在香囊中,隨身佩戴,既不會被發現,還有安眠驅邪奇效。”
蘇衍睜大了雙眼,驚呼一聲說“那就可以私藏了?!”
言真自然覺得可以,還覺得這戒指給蘇衍是看得起它,放在祠堂裏頭有什麽好,浪費啊!
盛情難卻,但蘇衍卻不敢真的接受,一直藏在枕頭下,等再找機會還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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