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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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十五,寒意漸濃,樹葉上已經結了一層白霜,萬裏天空蒼白,鳥獸跳躍在山間,難以捕捉蹤跡。狩獵別宮被到處彌漫著冬日味道籠罩,僅有的一點暖意從別宮高階上的宮燈繚繞而出,被寒風掐滅在半空。
容國的冬天來的晚,每年都是在冬狩之後開始,到來年二月結束。容帝在這啟程回京。
返程途中,大隊中一輛馬車突然報廢,而這報廢的偏偏是左卿的馬車,本是可以換乘到同行的墨斐車內,可是那頭車內塞得滿滿當當,餘下不過隨行女眷和蘇衍的車還有空位。左卿站在斷裂的車軲轆前,閉眼頹歎一聲,吩咐硯生去攔車。
蘇衍抬眼瞥了眼麵色冷淡的左卿,幹咳了聲。阿臾見狀,漲紅著臉問與她同坐的硯生,“硯生哥哥,你覺不覺得渾身難受?”
硯生卻一臉看好戲似的,小聲說:“你家先生負了我家大人,自然渾身難受。”
阿臾怒吼道:“你才負了!”她意識到自己言行有失,慌忙低下頭去,鑽出了馬車。硯生也急忙跟了出去。
車內頓時隻剩下他倆,空氣莫名尷尬,左卿卻仍舊端正,微閉著眼,半睡半醒的狀態,猶如修煉。
蘇衍終於忍不住問:“我一直很好奇,你是一個怎樣的人?”
他未睜眼,也未有任何反應。
蘇衍追問:“我與你同一屋簷下生活,一起去楚城賣藥,又一起麵對殺手圍攻,你還記得嗎?”她的聲音微微顫抖,“或許對於你來說,不過是一個極不重要的人吧?”
他仍舊沒有回應,一動未動的,隻有垂在發冠兩側的黛色佛珠微微晃動,將他的臉襯得蒼白。
蘇衍寡淡一笑,“如果我遇到良人,你,為我高興嗎?”
她看向他,妄求得到在乎。而他喉間幹澀,艱難地吞咽,終於開口,卻裝作不在乎,“若真如此,我自是替你高興的。”
蘇衍痛苦地笑了笑:“是嗎?”
左卿緩緩睜眼,視線剛觸及她的眼,又冷冷的移開。
“難道你沒有其它要說的?”蘇衍壓抑了好久的心情想全部發泄出來,可是麵對冷言冷語的左卿,卻不知如何開口,忍不住拿話氣他,“我年輕貌美才藝雙絕,自然能找到良人!說來你年紀也不小了,怎麽一點都不著急?還是說,你覺得自己是墨大人的義子,不好意思去禍害人家姑娘?那你可別自暴自棄,世上姑娘多了去了,總能找到與你匹配的。對了,我覺得長孫家那位就不錯,她可是未來繼承之人,與你可都是同道中人。”
左卿似乎並不生氣,反而低聲勸道:“你還是關心自己的感情吧,西樓不是向你表明心意了麽,你何不趁此機會去他那裏促進感情。”
蘇衍氣得發抖,下唇被咬出一排印子,卻再也說不出任何帶刺的話。
西樓見到怒氣衝衝的蘇衍時,連忙讓出位置讓她坐得舒服些,忍不住問:“阿臾惹你生氣了?”
“不是!”
“那……是言真還是堯王?”
蘇衍調整心態,對他道:“其實也沒事,就是有個不要臉的人非要坐我的馬車,我不想和他一起回京,便來你這兒了。”
西樓點點頭,心裏明白了,又對她說:“回京後你好好休息,等回過神了再去授課。對了,你答應給學生們帶的禮物可有準備?”
經他提醒,蘇衍這才想起在狩獵之前答應過學生的話,可是這幾日沉迷狩獵,將這些頭等大事忘得幹幹淨淨!她急得團團轉,嘴裏一個勁嘟囔,“糟了糟了全給忘了!錦倌那丫頭一定會死纏著我不放的,我怎麽就給忘了呢?!你快給我想想辦法,或者我路上置辦一些回去搪塞搪塞?”
西樓忍俊不禁,遞給她幾個錦袋:“我早就料到你會玩得忘乎所以,所以一早就給你準備上了!”看著她傻乎乎的模樣,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臉,又說:“回去可得請我吃頓好的,這些東西可是花了我不少心思呢!”
蘇衍打開了所有錦袋,都是一些打磨過的鹿角,有小人形狀的,還有兵器狀的,都是束幽堂那些小屁孩喜歡的玩意兒。
“我懷疑你是不是他們肚子裏的蛔蟲,你怎麽知道他們喜歡這些小玩意兒?”蘇衍好奇的問。
西樓將雙手疊在腦後,靠在角落,微笑著說:“我當然不知道了,我是請教了高人!”
“高人?同行的人當中,還有這麽了解束幽堂學生的人?”
“還記得玄字隊裏頭那個舞勺之年的人嗎?”
蘇衍皺了皺眉頭:“有屁趕緊放!”
西樓翹起二郎腿,得意道:“不過說起來還得首先感謝堯王,一日我與王爺相遇,一路閑聊聊到了你這件棘手事兒,沒想到他很是願意幫這個忙,立即找到了小公主,她可是出了名的手藝人,幾個時辰便能雕琢出一件栩栩如生的木雕,我便請她給你做了這幾件回去交差。”
蘇衍有些頭暈,問他:“那跟玄字隊有何關聯?”
“因為那位少年便是小公主啊!”
“你說那位把箭射在樹上的少年是……陛下的小公主?!”
“嗯呐!”
蘇衍驚喜的連連搖頭。這皇室還真是情趣頗豐啊,一個太子喜歡到書院撬牆角,一個堯王喜歡認人做姐姐,這兒又來一個小公主喜歡女扮男裝和臭男人們比賽!
真是有趣的皇室!
狩獵回京,本以為那些官員家眷會將狩獵場的奇聞逸事好好在市井街巷傳播,沒想到百姓們對此並不新奇,反而對七善書院那位束幽堂蘇衍同燕國質子西樓的姻緣十分上心!
有的說:此為良緣,可成為一段佳話。有人卻說:西樓不過質子,蘇衍更無背景,此二人對在一起,不是佳話,而是笑話!
還有人說:燕國質子雖無權無勢,但曆年來管理萬朝房有方,深受書院總掌事墨大人肯定,更是多少未出閣的女子的意中之人,蘇衍這番攀上,可真是擦亮了眼睛,看對了人。
總之,這段姻緣各有各的看法,倒是茶樓那些說書的看法更深些,說是蘇衍本是鍾意左卿,半道兒上折轉看上了潛力十足的西樓二公子,由此可知,蘇衍目光甚是有遠見,而且非一般人能比的。
這番看似十拿九穩的猜測卻沒驚起多少若水百姓的反應,因為百姓都知左卿情薄,誰看上他簡直是在自找沒趣,蘇衍既有對西樓的遠見,便不可能會去撞左卿的南牆!
由此看來去,這說書的的看法不是深,而是偏。但是……這些牆角又是誰傳出去的,當時四下無人,又是誰在藏在暗處聽了這牆角?
至今,蘇衍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這日,蘇衍趴在美人靠上喂魚,問阿臾那件事是如何傳出去的,百姓又為何不好奇政親王兒子和左卿的恩怨,倒跟個隔壁家寡婦似的,那麽愛管男女之間的恩怨情仇?
阿臾對此似乎很有經驗,一屁股坐在她身邊,津津有味道:“若水太平太久了,百姓安居樂業,國家富饒,自然不愛搭理廟堂那些糟心事兒,吃飽了沒事幹的時候就愛聽聽書看看戲,而且那些書啊戲啊,都是從宮裏傳出來的,特別有趣!可惜後來被嚴令禁止,百姓不敢再議論皇家後院,就開始議論書院了。”
蘇衍覺得驚奇,這若水的百姓可真是膽大包天,議論後宮不成,退一步議論書院了!
阿臾又道:“書院裏男男女女這麽多,自然就會衍生出諸多趣事,誰家公子一擲千金購下城東宅院,隻為博瑾先生一笑;又是誰家公子夜訪書院,寧願被抓,也要見瑾先生一麵…”
“怎麽都是瑾先生?”
阿臾聳聳肩:“人家長得好看唄!”
“是啊,她長得確實好看,和言真不相上下!”蘇衍突然花癡起來,托著腮,眼神不知落在何處。
墨府,書房。
細雨霏霏,燭光昏沉,室內無人伺候,隻有王管家守在一邊,眼神時不時瞥到跪在竹簾外的人,他已跪了半個時辰。
歌弈剡似乎說得累了,坐在地上緩了口氣,繼續苦口婆心:“舅舅,我是你親外甥,左卿再忠心那也是外人,何況此人心裏有鬼,若再重用,必遭大禍!”他看向榻上的人,舅舅正眯著眼打盹,似乎並不為所動。他著急,卻苦於沒有證據,想著或許讓舅舅清楚左卿不過是個撿來的外人,應該能理智對待。奈何這位在朝堂上運籌帷幄的舅舅,卻在左卿這兒黑白不分!
墨斐終於開口,輕描淡寫道:“有證據嗎?”
他艱難咽了下口水:“沒,沒有。”
墨斐扶住額頭,忍不住歎氣,“我三番五次提醒過你,不能妄動,你卻不聽,若不是那些弓箭手全部喪命,今日我必被你連累!剡兒啊,你好好想想,若他真有叛心,為何不借題發揮指你謀逆?一旦你罪名成立,今日你便是一縷孤魂!可是他不但沒有置你於死地,反而在陛下麵前替你辯解。剡兒,憑你的胸懷,可如何成大事?!”
歌弈剡急道:“舅舅!寧可錯殺一百,不可放過一人啊!我從小跟隨您,我是什麽樣的人您還不清楚?就算我有私心,但絕不會空口白牙胡亂猜測!”
墨斐低下眼簾,突然抬起一雙陰森的眸子盯住他,“你說左卿有鬼,那你便拿出證據,若沒證據,就做好你分內之事,勿要再公報私仇,再影響到我!”
歌弈剡的牙齒咬出咯咯聲響,“舅舅為何如此信任他?他才跟了您三年!”
三年?原來已經三年了。
墨斐的思緒不禁回到三年前,在城內茶攤,那個少年衣著普通,卻還是掩蓋不住周身的氣質,他分析當下局勢,邏輯清晰,一針見血!讓在場諸多儒士汗顏。時至今日,坊間仍舊讚歎左卿有拜相潛力,雖不過是笑話,但若左卿真深入官場,必能改變一朝景相。當初會一眼看中他,收入門下,也是因此。
墨斐的思緒漸漸收回,搖了搖頭道:“左卿謀略過人,非你能及,他若生出異心…便是辜負我對他的信任!”
“舅舅…”歌弈剡似乎聞到了希望的味道。
“你若要查,暗中查。”
“是!”
墨斐情緒低落,有些走神。此時管家急忙來報,梁大人來了。
墨斐收拾情緒,起身整理衣袍。層層竹簾被掀起,一位著青色對襟錦服的男子出現,模樣已是中年,但仍是颯爽英姿,走路帶風。此人正是中書省尚書:梁鸞。
他瞥了眼跪坐在地的歌弈剡,冷冷道:“此人不顧大局,私心報複,不能再委以重任。”
歌弈剡急忙自辯:“我是被人利用,才…”
“你不是第一次犯錯,皇宮禁衛是怎樣的重要,怎能交給你這樣一個隻顧私人恩怨之人?!”
墨斐看著正在訓斥歌弈剡的好友,不由得欣慰,在京都之中,所有人都怕他,隻有梁鸞與他最是誌趣相投。淡然道:“梁兄息怒,剡兒已經受到了懲罰,我讓他在家中閉門思過,應該能改改性子。”
梁鸞厭惡地瞪了歌弈剡一眼,對墨斐道:“左將軍的位子空了才多久,就已經被人搶占,到時候還得去好好疏通一番。”
“伏晏將軍嗎?”
梁鸞有些驚訝:“墨兄的消息可夠快啊!”
墨斐請他入座,方道:“衛盛初年,容國大興軍隊,廣招兵馬,伏宴參軍;衛盛五年,在西北斬殺臨軍兩百人,被提拔左前鋒,同年冬月,戰中立功,再次遷升。衛盛十年,伏宴已是左將領。五年後帶著榮耀回京,我特地將他推薦給政親王,當月便被編入‘巡防軍’,一直以來,他對我忠心耿耿。”
梁鸞恍然大悟:“原來墨兄早已安排好了!”
“放心吧,誰都不會威脅到我們。”
二人又聊了半個時辰,才做道別。墨斐看向書房外逐漸靠近的光亮,笑不及眼地說:“擇日不如撞日,既然來了,你便去試一試。”說著走進裏屋。
跪得快昏過去的歌弈剡突然振作起來,回頭看著那扇門,心裏卻有些沒底。如果試錯了,左卿在舅舅的心裏不是更加忠誠,自己還如何鏟除這顆眼中釘?
他深吸口氣,大致想好了對策,便將外頭的人請了進來,卻見他手裏提著不知什麽東西。
歌弈剡端起桌上的茶杯,笑容滿麵地喝了口熱茶,才問:“你可是稀客啊,怎麽,是來看我笑話的?”
左卿看著他皮笑肉不笑的樣子不以為然,反而關切地問:“你傷勢未愈,怎麽在這兒?”
歌弈剡冷笑,“自然是特地來恭候你,你怕什麽?”
“我知道,一直以來你將我當成敵人,欲除我而後快,現在我可以清清楚楚地告訴你,我與你並無矛盾,我走我的路,你過你的橋。”
“左卿,現在就隻有你和我,裝什麽裝?”他將茶杯用力甩了出去,被他的話徹底激怒了:“你不是很厲害麽?你把你那些話再說一遍,那個盒子,對!就是那個盒子,你和西樓的話,你有本事再說一遍!”
“你還在介懷那件事?我和西樓交情不深,那日他是向我說了一些關於你的話,不過我全然沒有放在心裏,至於那個盒子,與你大為不利,我已經幫你燒了。”
歌弈剡的臉皮狠狠抽動,“還狡辯!既然對我不利,那為何不直接交給我?誰知道你是真燒了還是假燒了!”
“早知道當初我就不應該燒的,看,現在你就懷疑我了。”
“你!”歌弈剡氣得臉色漲紅,接下去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左卿無奈的搖頭:“算了,你既然不相信,我也無話可說,反正以後我們也不會一起共事。”他一邊說著,一邊收回停在門簾下的注意,不多時,隻見那紫雲滾珠門簾掀起一角,墨斐笑容滿麵地出來,對他道:“怎麽來了也不讓人傳個信?我也好提前備上晚飯,快坐,屋內有火爐,先暖暖身子!”
左卿和歌弈剡互相冷視一眼,便隨之進入。
墨斐一路行雲流水般落座,中途還順勢瞪了眼歌弈剡,眸子裏隱藏著極度的不滿。
他端起茶杯潤了潤嗓子,笑著問:“書院瑣事繁忙,平時都沒得空,怎麽今日得閑來看我?”
左卿微笑道:“這是避暑山莊秘製靈膏,有愈合傷疤,重塑筋骨的奇效,我特地拿來給將軍療傷。”說著展示手裏的兩壇東西。
歌弈剡冷哼一聲,根本不想不領情,卻在墨斐幾乎要吞人的眼神下立即服軟,極不情願的起身過去接。
“掌事大人可真是關心小弟,不知這靈膏有沒有壯陽奇效,看你多用些才是。”歌弈剡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讓他難堪的機會,他幾乎將此當作人生最大樂趣。
左卿絲毫不在意,隻將靈膏罐子遞給他,當他們的手都觸碰到罐子時,歌弈剡暗暗試了猛勁,幾乎要將它捏碎。左卿麵不改色地鬆開手,笑吟吟的說,“靈膏雖有奇效,卻最是經不起使用功力的,若執意行之,怕是會落下殘疾,你還是早些回去,擦了藥療養幾日,也就全好了。我還有要事與義父商議,就不送了。”
歌弈剡用力將罐子往懷裏一塞,陰陽怪氣道:“你左卿能有什麽大事,我就算聽了,難道你還怕了不成?”
“我是怕你累著,更擔心你誤了療傷的最佳時辰。”
歌弈剡還想針對,墨斐厲聲製止,“還不回去,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回去麵壁思過,反省下自己所犯的事。”
歌弈剡又氣又恨,卻因懼怕墨斐的威嚴不敢出聲,隻能作罷。
歌弈剡一去,墨斐又恢複笑顏,“說吧,何事。”
左卿麵色嚴肅的說:“想必義父也已經聽說了,襲歡公主已到了適婚年齡,恰逢五日後諸國進京上貢,陛下已經決定在那一日為公主擇婿。”
“看來你已經有了計謀。”
“計謀算不上,隻是覺得這次比武招親是個大好機會,以陛下對公主的喜愛,若能迎娶公主,對我們可是我們如虎添翼啊,而最重要的是將來。”
墨斐點頭認同他的想法,但立即否決:“機會倒是千載難逢,但是,參加比武招親的定是武功高強的人,如何取勝?”
“我已看過參賽名冊,除了諸國王孫貴族不乏一些有名氣的江湖人士,我們隻要派幾個武功高強之人混入其中,不會有人發現,若是能贏得比武,對義父可謂是注了一股堅硬的後盾。”
“陛下已經閱過名冊,如何做手腳?”
“為避免麻煩,自然是不能去招惹諸國的王室貴族,那些江湖人士倒是不錯的選擇,重金之下,必有勇夫。”
“若輸了呢?”
左卿麵露難色:“若輸了……”他思索片刻,隨即豁然,“若真的輸了,收攏幾位高手也未嚐不是筆好買賣。”
墨斐緩緩展開笑顏,深邃的眼窩被周邊皮膚扯動,顯得更加陰森,“向來你說什麽我都相信你,你的能力,終將在我之上。”
墨斐對左卿的信任和器重,向來堅定不移,這也是讓歌弈剡痛恨嫉妒的直接原因。但是對於左卿來說這未嚐不是捧殺,越是器重,墨斐心裏便越是充滿希望,一旦失望了一次,他的可信度自然降低了,那麽對於日後的計劃來說,定是舉步維艱。
但是,左卿對處理這樣棘手的事情,向來得心應手,死的,他總能說成活的。
在墨斐熱烈的注視下,左卿振袖跪伏在地,“義父之於容國乃不可或缺之肱骨,我怎敢與您相比。”
對於墨斐來說,左卿是他的左右臂膀,是替他出謀劃策的軍師,他手裏拿著多少臣子的軟肋,憑著這些軟肋,墨斐在朝堂如魚得水,再無人絆腳讓他惡心。這樣一個天降奇才,他自然是要好好嗬護的,自己的宏偉事業,說不定也需要左卿來繼承。
昏沉的內閣,旃檀繚繞,佛香充盈,書架前的人輕輕敲打著茶杯,心緒不寧。硯生敲門而入,左卿神色凝重地盯著他手中那份密件。
“可是雲來閣?”
硯生遞上密件,回道:“沒寫署名。”
左卿並未多慮,接過了信看。
“說的什麽?”硯生瞧著他展開密件,忍不住問。
“鴻鵠困於深庭,展翅難得清明。”左卿狐疑地看著鴻鵠二字,這明顯有所指…
“是嚴翎!”他有些震驚。
硯生著急的問他:“玄庭掌司?他怎麽突然找到大人你?”他一想到大人被一個死士頭領盯上,嚇得臉色慘白。
左卿將密件燒毀,複道:“玄庭隻聽命於陛下,向來不管朝廷的紛爭,這次突然寫信,還真是意外。”
“那…您要如何處理他?”
“扳倒墨斐、逼容帝退位,隻清理三省六部還不夠,我需要兵。可言真已卸甲,他無權再調動禁衛軍,如今除了政親王的京都護衛軍,也隻有太子的東宮禁衛軍可用,不過現在多了個玄庭,可謂是如虎添翼!”
玄庭隻替皇帝辦事,追查、殺人,都是秘密行事,他們有自己的人馬,直接聽命皇帝,那些人被稱為‘廷衛’,共三十六人,個個精英,驍勇善戰,據說,都是軍營挑選出來的孤兒,是死士!曾傳言,墨斐招攬過他,但他不為所動,一心守護陛下和太子。
“玄庭隻聽命於陛下,嚴翎又是個死腦筋,是出了名的固執,怎會與我們聯手對付墨斐?對付墨斐,是不是要替太子殿下鏟除絆腳石?”
“他是陛下親衛,不是太子親衛,何必為了太子去冒險?想來,他是單獨與我合作,至於為何……”左卿輕輕歎了聲,想到玄庭為容帝出生入死,一路用鮮血保護,才能讓容帝安然無恙至今,可是,這樣一個昏庸無道,聽信讒言的皇帝,實在不值得為他拚命,“或許,他守護並非是皇帝,也不是太子,而是容國,至於皇帝是誰,太子是誰,並不重要。”
硯生卻突然像是被什麽驚嚇到,慌張的說:“他是如何斷定您一定會與他合作?他……他不會已經發現了我們在做的事吧?”
左卿倒很是冷靜,淡然地說:“玄庭是做什麽的?探聽、追蹤、抓人、殺人,不管哪一件單拎出來都超過了刑部能力,你覺得這樣一個部門,又深紮在皇宮當中,會不知道太子行蹤?以他們的經驗,又怎麽會不知道太子的目的。”
硯生恍然明白,但是話是這麽說,就怕嚴翎這是在充當魚餌,後麵執魚竿之人,恐怕是陛下!
左卿對他的猜測有些意外,容帝昏庸多年,放任墨斐為非作歹,如今還能突然清醒了過來?想來是不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