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世家醜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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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末軒給蘇衍跳了一支蘭花醉,昏沉沉的燭光下,飄動的帷幔後,青白色的舞裙仿佛窗外被風吹起的樹葉,輕盈飄逸的美中,卻有一絲絲孤獨。
一晃已入後夜,舞已盡,三人都已微醺。期間行酒令,猜拳調笑,最後幹脆拉著末軒一起痛飲,將她灌得一塌糊塗。
徐娘聞聲而來,這屋裏頭除了蘇衍,其餘人統統醉倒在地,趕緊叫來幾個貼身丫頭將她們抬去廂房安置。
徐娘在她身邊繞了一圈又一圈,高聲咒罵:“我這兒好歹是煙花樓,你一個大姑娘家有事兒沒事兒來光顧算個啥還,還把我的鎮店之寶都灌醉了,你求啥呀!”
蘇衍努力扒開一隻眼說:“上回碰到個女閻王,還有上上回那當官的,都拿我來這兒說事,你說他們是不是和我有仇我不過就是來這兒開心開心,一沒犯法二沒礙著他倆,何苦如此針對!越不讓我來,我偏要來!”她閉上眼準備休息,又跳起來:“哦對了,他們還是一家人!”
徐娘恍然大悟,一屁股坐在床沿:“長孫家”
蘇衍坐起身,咦了一聲:“你這都能算到!”
“你每次來這兒都會抱怨長孫熹,我腦子一激靈,就猜到了是她在挑唆。”
蘇衍哀歎:“可不是。長孫熹定是同我有仇,才讓她如此針對。她也是奇怪,整天擔心我勾引他表哥,她明明是有婚約的,怎的還一股心思的放在言真身上!”
徐娘聽她如此抱怨,便說:“長孫熹這人,或許她身邊的人不知道,但我卻清楚,風流成性,揮金如土,簡直是男版的嬌如玉!”
“嬌如玉是誰”
“這你都不知道若水的名人兒!當今門下省尚書,梁鸞!”
蘇衍歪了歪嘴:“誰呀”
徐娘鬱悶的拍了拍她的大腿:“這號人物你都不知懶得和你說,浪費我今早喝的燕窩!”說罷便要出去,卻被蘇衍一把拽住裙角,笑嘻嘻地求:“好姐姐,透露透露唄。”
徐娘扭動著身板,嘿嘿笑著又坐了回去,“我跟你說呀,我這雖是小道消息,但其實煙花巷的人都略知一二,隻不過這種事情沒人敢傳出去罷了,是以,你就當個下酒菜聽聽,酒醒後便不要當回事了。”
蘇衍了解徐娘,那是藏不住事的人,但又是個膽小怕惹事的,她一邊忍不住同自己透露秘密,一邊又怕自己說出去,如此矛盾,讓人實在是忍俊不禁。
心裏雖如此嘲笑,為了保全她的顏麵,還是乖乖的同意了。
徐娘這才安心跟她說:“梁鸞也是雲來閣常客,雖說容國向來不管製官員嫖娼,但對於太逾越的也會加以懲治,譬如前戶部尚書,就是因為日夜住在青樓,擱置了尚書台下達的文書,被革職查辦了。還有前大理寺尹卓,曾經也是流連青樓和賭坊,雖說沒被革職,卻被罰了三年俸祿。”
蘇衍不禁疑惑:“我還以為有什麽大不了的,不是什麽驚天新聞,沒勁。”
“謔!你可真是胃口大,這都覺得沒什麽不過我剛才說的都是鋪墊,我要透露的是,這個梁鸞和長孫熹一樣,在外頭養著人,長孫熹養男寵,梁鸞卻是更勝一籌,偏愛那些年紀尚小的女子,嘖嘖,簡直禽獸不如!”
蘇衍整個人猛地一顫:“禽獸!”
“可不是麽,害得我這兒剛到的丫頭,還沒養成人呢,就被他糟蹋了!我不過一個下九流民婦,哪敢去拒絕,隻能是不再收小丫頭了,靠著目前的人數過日子唄。”
蘇衍不禁對這個老鴇產生了敬佩:“我蘇衍果然沒看錯人,你徐娘是個好人!”
“你覺得我是好人”徐娘突然沉默,一張方才還嫉惡如仇的臉,頓時沮喪下來。
“難不成你也是禽獸”蘇衍嘿嘿笑著,摸摸她的臉蛋說,“但也是個好禽獸!”
徐娘似乎沒被逗笑,麵色嚴肅地說:“長孫熹如此無德,實在難當大任,長孫越倒是個好孩子,若是……”
“沒有若是,”蘇衍似乎是看穿了徐娘的心思,無奈道:“長孫熹是長孫家的寶,誰都無法撼動,長孫越就算再好,也不可能入她爺爺的法眼,我們這些不相幹之人隻能盡可能地保護她不受欺負罷了。”
“你說的也有理,”徐娘笑了笑說,“今晚就別回去了,那兩位千金醉的不省人事,你不好交代,待會兒我派個人去兩家報個平安就成,問起來就說在你書院睡了。”
蘇衍忙不迭貼住徐娘的手作討好狀:“徐娘最好了,明日我定會幫你打掃屋子,讓你開心!”
徐娘輕輕拍打她的腦袋:“睡吧,明日的事,明日再說。”
蘇衍感覺她今晚有些怪異,似乎有什麽隱瞞,可是,卻不知如何問她。悶了被子,倒頭就睡。
後來恍恍惚惚的聽到一些嘈雜聲,似乎是有許多人衝上樓,踢開了門,卻不是他們的雅間,倒像是對門。還聽得有人呼救,有人叫罵,聽著聲音挺熟悉,可是腦子渾渾噩噩的,實在想不起是誰。
翌日醒來,蘇衍已經忘了昨晚朦朦朧朧時聽到的聲音,正打算去找錦倌,卻見徐娘匆匆而來,拉住她就說:“大事不好,昨晚墨公子帶了人氣勢洶洶地殺進來,抓了長孫熹那幾個白麵生,這事兒可鬧大了,你不宜久留,趕緊回去吧!”
蘇衍剛要打的哈欠瞬間憋了回去,“墨公子親自來抓人聽你的意思……他是有備而來!”
“是啊,來了好幾個壯漢,沒一會兒就抓住了人,昨晚鬧得可凶了。”
蘇衍覺得奇怪,昨晚徐娘才說了那些話,怎麽這麽巧,墨公子就來抓人了她疑惑地審視著徐娘好一會兒:“昨晚你是想讓我做出頭鳥吧,你看我不願插手她們家的事,便自己去通風報信了”
“我哪有那個膽子!”徐娘激動的說,“我確實看不慣長孫熹的行徑,但我就是青樓一老鴇,開門做生意的還想砸自己招牌不成我莫不是瘋了才去報信,被長孫家那當家的知道,還不來殺了我!”
“也是,你不敢這麽冒險。”蘇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對她拱手致歉。
徐娘道:“道歉就不必了,你趕緊回去吧,你那倆學生一聽到長孫熹出事,高興得跟個小兔子似的,屁顛兒屁顛兒地就跑回家去打探消息了。”
蘇衍不再停留,立即離開。前腳剛踏出酒巷街,便聽得粥攤上有人在聊昨晚的事,內容卻是大相徑庭。正覺得奇怪,錦倌突然出現,將她拽出酒巷街,直奔南宮家。
錦倌緊閉閨門,才說:“先生你可知,長孫熹被墨家公子抓了奸!”
蘇衍不以為然道:“早知道了,就為這事”
“可是奇怪的是,昨晚明明是墨公子抓奸,可早上卻變了味,大家都在說是墨公子逛青樓,被長孫熹抓了個正著!你說奇怪不奇怪,大家都是瞎了麽,長孫熹好歹也是大家閨秀,二人未成親,她腦子進了水才會去青樓抓人。”此時有人敲門,說話的正是錦倌的娘親,錦倌急忙出去,說了會兒話,南宮夫人便離開了。錦倌端著粥回來,“我娘感激你救了我哥哥,一聽說你來了,說什麽也要留你晚飯,還說蘇先生離家千裏,在此地無親無故,過個年都是孤零零的,讓你以後你常來,她親自下廚。”
蘇衍心中暖意融融,正好餓了,便一邊用早飯一邊說:“發生了今日的轉變,隻有兩種可能,要麽是消息傳來傳去,傳岔了,要麽就是有人故意傳播假消息,想保護長孫熹。”
“長孫家”
蘇衍搖頭道:“長孫長夫再寵溺孫女,也不敢往墨大人頭上潑髒水,應該是墨大人散播的消息,畢竟兩家有聯姻嘛。自己的兒子逛青樓總比未來兒媳逛青樓養白麵生來的好聽多了。”
錦倌恍然大悟:“這麽一來倒也說得通了。”
但是這事兒,到了第二日又發生了變化。錦倌一大清早衝進孤鸞閣,對著蘇衍的耳朵大喊大叫:“不好了不好了,又出大事兒了!”
“還能有什麽大事,你家著火了長孫越成親了,還是孫子良被打了”蘇衍不耐煩的轉過身,蒙上了被子。錦倌用力掀了被子,將她從床上拖了起來,一臉緊張的說:“是長孫家出大事兒了!”
蘇衍睜開了眼,緊張的看著她。錦倌見她清醒了,這才解釋:“我父親從前是刑部左侍郎,與長孫大人關係極為要好,便知道一些,然後我又從長孫越那兒打聽了一些,大概能知道來龍去脈。本來墨大人是想息事寧人,可有人散播真消息,把長孫熹逛青樓的醜事揭了出去!市井中兩種消息亂作一團,一時間難分真假。這時候,長孫熹那幾個白麵生突然跑去長孫家哭訴鬧事,說他們對長孫熹死心塌地,要長孫家收留。”錦倌說著說著激動起來,手舞足蹈地,“這下可熱鬧了!全若水都來圍觀了,長孫越的爺爺不敢公然抓人,隻能驅趕。再後來,墨大人單方麵解除了婚約。今日,長孫家已經派人來書院,匆忙退了學,連東西都不要了!”
蘇衍驚坐起:“你確定是墨家解除了婚約”
“鬧到這地步,自然是要及時撇清幹係的。這件醜聞可是滿城風雨,都傳到朝堂去了,我父親說,長孫大人受到排擠,眼下可是如熱鍋上的螞蟻。”
“長孫大人關他何事,他不是早就分了家,就算他是長孫熹的親叔叔,可是同長孫無名向來不和,這都是知道的。長孫家的破事兒,長孫大人管不著,也同他沒關係,那些做官的沒必要排擠他呀,應該恭喜長孫大人的親閨女終於出人頭地才是。”
錦倌恨鐵不成鋼,隻恨蘇先生雙耳不聞窗外事,竟然對京都各大氏族毫不了解,隻能解釋:“不是長孫無爭大人,是長孫勳大人,長孫家的養子,兵部尚書!他一直無後,便將長孫熹視如己出,當親女兒看待。長孫熹的生父身體不好,又沒了夫人,便由這個叔叔照顧,長孫熹能有今日的地步也有他的一份,養不教父之過,自然是要被眾人戳脊梁骨的。如今在朝堂壞了名聲,日後怕是要夾起尾巴做人了。”
蘇衍這才明白其中關係,又急忙問:“那長孫家現在怎麽樣,長孫越呢”
“據說是正在安排長孫熹回楚國祖宅去,那裏是長孫家起步的地方,至於長孫越,”錦倌滿意的笑了起來,“自然是要繼承家族的,這下可是飛上枝頭啦!”
“如此看來,長孫熹是被變相軟禁了。”
錦倌愣住,“軟禁不至於吧,長孫爺爺向來寵溺這個嫡長孫,他怎麽會忍心軟禁她,肯定會接回來的。”
蘇衍撿回被子裹住自己,靠著枕頭,舒舒服服的說:“小屁孩懂什麽,女子最要緊的就是名聲,長孫熹做出此等傷風敗俗之事,軟禁已經是在保全她了,要是留在京中就會一直被指指點點,這件醜事也不可能過去,你說墨斐能放過長孫家自然是要盡快送走。”
“太可憐了吧,長孫熹也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就是蠻橫了些,被寵得不知道天高地厚,如今被送去楚國祖宅軟禁,那可是什麽都沒有的地方,連下人都沒幾個,更別提好吃好喝了,怕是再沒有翻身機會了。”
“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蘇衍連連搖頭歎息,“她那些貼身丫鬟可慘了,動不動就被賣去暗市……”
暗市……
蘇衍突然將前前後後的事情想了明白,立即起身穿衣,衝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