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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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準備了娘愛吃的幾樣東西,梅雪提著籃子剛出院門,迎麵就又看到了蕭彥。
    大紅錦袍,寶藍腰帶,鵝黃色的灑金折扇上畫著漂亮的美人圖,俊美的少年硬是用這些絢爛的色彩把自己打扮成了春天裏的一朵花。
    一看見梅雪,蕭彥立刻笑逐顏開,張牙舞爪地朝著梅雪跑過來。
    梅雪皺眉,扭頭往小路上走。
    蕭彥幾步追上梅雪,攔在她前麵笑嘻嘻地說:
    “梅姑娘,咱們又見麵了。”
    梅雪擰眉,冷淡地看著蕭彥說:
    “蕭公子,我想我已經和你說的十分清楚,你實在不必如此糾纏下去。”
    蕭彥毫不在意,依然笑得齜牙咧嘴,他把扇子插進腰帶,十分熱情地要替梅雪提籃子:
    “梅姑娘是要去哪兒?我送你。”
    梅雪閃身避開蕭彥,仰臉看了看已經漸漸昏黃的天邊,然後轉身無奈地看向蕭彥說:
    “我想你也知道我今天剛帶了個生病的孩子回家,你且再等我兩三天,等那孩子好一些,我立刻跟你去成都走一趟。”
    蕭彥大喜,眉飛色舞地說:
    “那太好了,梅姑娘,您放心,無論治不治得好我表哥的病,蜀王府都必定有重謝,我蕭彥也一輩子都會記得姑娘的這份人情。”
    梅雪點了點頭,微微朝蕭彥頷首後就快步往後山的方向走。
    娘去世已經三年了,梅雪想在離開太平鎮之前再陪一陪娘。
    從京城逃到川西,快一年的時間裏她一直病著,被娘一刻不撒手地抱在懷裏。
    爹和哥哥姐姐都死在逃亡的路上,娘不敢停下,隻拚命地抱著她往前跑,一邊跑一邊落淚。
    娘的眼淚不停地滴在梅雪的臉上,那溫熱苦澀的感覺,一直清晰地留在她的記憶裏。
    梅雪知道,這一生,她都忘不了娘的眼淚。
    十年,娘未和她提過一句京城的人和事,隻拚盡全力地撫養她長大。
    娘甚至還欺騙她,說爹和哥哥姐姐是在投親的路上病死的。
    娘還說,讓她好好地活著,永遠不要離開太平鎮。成都,尤其是京城,永遠不要去。
    娘說那裏壞人多,容易被騙。
    可其實她什麽都知道。
    因為她不是喬安憶,真正的喬安憶已經把命丟在了喬家後巷的冷雨夜裏。
    她隻是來自千年後世的一個孤獨的靈魂。
    她知道爹和哥哥姐姐都是死在追殺她們的人手裏。
    她還知道是心中那愈積的恨和痛,讓娘還不到四十歲就熬得滿頭白發。
    隻是為了讓她好好地活著,所以娘寧願把自己的血海深仇帶進墳墓,也不肯對她提一個字。
    可別說是喬家,就是梅夫人,在她心裏也隻是一個越來越模糊的存在。
    她深愛的人隻有娘,以及娘夜夜垂淚思念的爹和哥哥姐姐們。
    還有冒險送她離開喬家的梅嬤嬤,梅雪不知道她是否還活在這個世上。
    可梅雪願意聽娘的話,忘記從前的一切,平安度日即可。
    淚水在晚風中緩緩滑落,梅雪伸手撫摸著麵前的青石碑,喃喃地說:
    “娘,離開太平鎮,我該往哪裏去呢?這一生,我原本隻想在這裏陪著你的。”
    玉容找到山上時,梅雪裹著披風,已經靠在石碑上睡著了。
    玉容心疼得哭了起來,這幾年,雖然姑娘常常一個人來老夫人墓前坐著,可這次不一樣。
    她們也許再不會回來,姑娘是真的傷心了。
    梅雪被玉容的抽泣聲驚醒,茫然了片刻就站起身問她:
    “孩子怎麽樣了?”
    玉容忙擦了擦眼淚說:
    “那孩子開始發熱了,嬤嬤急得沒辦法,就讓我來尋姑娘。”
    梅雪低下頭,抿唇抽了下鼻子,再仰起臉時,悲戚之色已經完全消失。
    主仆二人匆匆趕到家裏,進院門時,梅雪不留痕跡地看了一眼遠處新增的餛飩攤子。
    張嬤嬤正急得團團轉,看見梅雪進門就忙迎上來說:
    “姑娘,這孩子怕是不好了,就這一會兒工夫已經熱得滾燙。”
    梅雪點了下頭,說了方子吩咐張嬤嬤去煮湯藥,又讓玉容去拿燒酒。
    孩子小小的身子燒得滾燙,梅雪把他抱在懷裏,就像抱著一塊熱炭。
    玉容把燒酒放在爐子上煮,一邊煮一邊哭。
    這孩子眼看就是救不活的。雖然不明白為什麽,可玉容知道姑娘把這孩子看的很重。
    原本她們可以早些離開太平鎮的,就是為了給這孩子接生才拖到現在。
    姑娘是一早就知道汪家媳婦的胎有異常吧?玉容不知道姑娘為什麽看得出來,但她也從不多問。
    梅雪依然一臉平靜,她解開孩子身上的衣服,用帕子浸了熱燒酒,不停地擦拭孩子的手心、腳心和腋下。
    張嬤嬤把藥浴的湯藥兌好,又和玉容一起燒了幾個炭盆放在周圍。
    梅雪隻穿一身白色的裏衣,抱著孩子坐進了浴桶中。
    張嬤嬤和玉容隔一陣就往浴桶中添加一些熱藥湯,泡足一個時辰才能停下,然後隔兩個時辰再重複。
    就這樣,一直折騰了兩天,孩子才終於呼吸平穩地在梅雪懷裏睡著。
    主仆三人都煎熬得憔悴不堪,張嬤嬤把孩子抱到床上擦拭穿衣,玉容幫著梅雪擦頭發,一邊忙一邊又紅了眼圈。
    梅雪輕輕歎了口氣,撫了撫玉容的肩膀說:
    “不要擔心,隻要明天不接著發燒,這孩子就沒事了。”
    張嬤嬤用厚繈褓將孩子裹好,抱在懷裏對梅雪說:
    “這樣都能熬過來,這孩子也是個命硬的,姑娘不如給他起個名字吧!”
    梅雪接了玉容遞過來的熱茶慢慢喝著,良久才說:
    “他娘姓周,以後就叫他周平安吧!”
    張嬤嬤連連點頭,憐愛地看著懷裏的孩子說:
    “好,就這個名字,能平平安安地長大就最好了。”
    垂眸,手裏的熱茶香氣氤氳,梅雪隻是淺淺地翹了翹嘴角。
    一生平安,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可又有多少人能如願以償呢?
    夜已深,沈清揚在低頭看信,蕭彥急得抓耳撓腮,伸手去奪沈清揚手裏的信:
    “讓我看看,到底來了什麽消息?”
    沈清揚甩開蕭彥的手,站起身把信放在燭火上燃了說:
    “你不用知道,現在和我一起去梅家,她一定會跟我們走。”
    蕭彥更著急了,衝著沈清揚嚷嚷:
    “沈清揚,我跟你說,梅姑娘隻是個大夫,而且她已經答應跟我們去成都了,她隻是需要幾天時間救那個孩子,所以我不準你把你在羽林衛的那一套用在她身上。”
    沈清揚是明德皇帝跟前的紅人,年紀輕輕就做了羽林衛的首領,整個京城的安防都掌握在他手裏。
    京城裏的人沒誰不敬著這位年輕的上位者,可也沒誰希望和沈清揚扯上關係。
    因為羽林衛出入的地方,不是抄家就是滅族。
    沈清揚嗤笑了一聲不理會,蕭彥急了,伸開雙臂擋在門口說:
    “沈清揚,就算不是為了我表哥,你也不能對梅姑娘用強,你很清楚,若我表哥的病治不好去不了京城,你也沒法給陛下交待。
    我們擔不起這個風險,就等到天亮,天一亮我們就去梅家。”
    沈清揚冷笑一聲不說話,徑自躺去床上睡了,算是答應了蕭彥的請求。
    蕭彥這才鬆了口氣,抹了抹額頭上的汗回了自己的房間。
    然而,天剛微微亮,蕭彥還沒起床,他留在梅宅附近的人就奔來客棧,氣喘籲籲地說:
    “公子,不好了,那位梅大夫跑了,一家人全都跑了。”
    蕭彥頓時睡意全無,鞋也顧不得穿就跑去了沈清揚的房間。
    然而,他隻看到了沈清揚的背影,飛鳥一般地從窗口消失了。
    原來,前天傍晚有幾個人帶著孩子去梅宅求醫,直到深夜才離開。
    今天早晨,太平鎮上有一位老者發了急病,鎮上醫館的大夫治不了,抬去梅家後才發現梅雪主仆三人連著那個孩子都消失了。
    留在梅宅的是前天晚上去梅家求醫的那戶莊稼人。